《白蛇前传》午后月白

4、清明扫坟

　　话说，法海那日收毕兔妖，在药茶山林的小寺庙里整顿半日，便又上了路。
　　中途，法海决意远走一趟天庭，将紫金钵内通体白嫩的兔妖进贡给玉皇大帝，却没想到玉帝一见，分外惊喜，朝其吹了一口仙气，使之晋升为玉兔，私心要赠予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以讨美人欢欣。
　　上朝时，玉帝怀揣此事，只想早早下朝去广寒宫，却听太上老君进言讲：“最近老夫夜观天象，发现有荧惑守心之凶兆，除此之外，日月五星也减了些许光晕，依老夫之见，世间早已有妖魔出没，如不除尽，极有可能祸害众生百姓啊！”
　　玉帝将微闭双眼从一排珠帘后缓缓睁开，讲：“哦，是吗，那依太上老君，这所谓妖魔是何方怪力啊？”
　　太上老君捋一把长白胡须道：“老夫不敢妄断，不过，据老夫所知，法海曾在老夫这里讨要过两颗灵丹，以助其提升千年修为与降妖除魔之功力，却被那修炼五百年的白蛇妖偷去一颗，令其得以提前五百年出没人间！”
　　此时，玉帝呼唤法海道：“可有此事？”
　　法海上前几步，道：“阿弥陀佛，启禀玉帝，贫僧确有一颗灵丹被白蛇妖所偷。”
　　玉帝道：“看来此蛇妖如此冥顽不灵，是该除掉，那观音菩萨有何之见？”
　　观音菩萨手持盛满甘露的净瓶，道：“回玉帝，那白蛇已被我点化为善，此次前往人间，只为报前世恩情，仅此而已，玉帝大可不必惊慌。”
　　法海却抢话道：“蛇妖虽化为人形，但孽根难除，如不及时收服，将后患无穷！”
　　玉帝又望向如来，道：“如来，你来说说。”
　　于是，佛祖轻缓道出浑厚之音：“能持善心者，为妖也可修得正果，心怀杀意者，为僧也会执念入魔，既被观音点化，那此蛇妖已非普通蛇妖，切勿执着于相。”
　　玉帝听了，顿时清醒道：“鉴于此事态复杂无常，需谨慎定夺，今日先到此为止，退朝！”
　　话毕，众神随之散去，只留法海一人立于空荡天庭，眼望玉帝背影，无奈一声叹道：“白蛇，你给我等着！”
　　法海抵达金山寺那日，正是三月初一，距清明只差一日。
　　金山寺坐落于江苏镇江一座常年被长江冲刷而成的孤岛上，寺体裹山而起，主殿金顶黄墙，回檐曲廊层叠交错相连，宛如江心一朵芙蓉。
　　法海此次被如来佛祖委为金山寺主持，负责全寺日常事务，早课，诵经，劳作，晚课，晨钟暮鼓，日复一日。
　　劳作时间，全寺上下忙于准备清明超度法事会及百姓烧香礼佛追荐亡灵的香炉香具之类。法海却无心为之，只把任务安排下去，便回到禅房独自打坐。打坐则需修习者心无旁骛，心神俱一，心气顺和，才可进入佳境。而此刻，法海心中始终无法抚平那死结。
　　与之同时，远在浙江杭州钱塘县的许仙，也在为清明踏青扫墓准备着。
　　他在卧房听到一声“许仙”，便放下药书，来到院内一处石桌凳坐定，道：“姐姐，刚喊我来做什么呢？”
　　许娇容手里攥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金箔纸元宝，讲：“姐姐以前曾教过你的，还记不记得如何叠啊？”
　　许仙呆望金元宝，脑中飘来几声梦境里那和尚的嘱托，猛然拍桌道：“后日便是清明节，我怎把这事给忘了。”
　　许娇容笑道：“看来你姐夫讲得没错，你果然是个读起书来便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许仙一手夺过许娇容手中那金元宝，黑脸道“你们就别老拿我打趣了！”
　　许娇容抬手又捻起一张金箔纸，边叠边讲：“趁你姐夫不在，你跟姐姐讲，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姐姐这就帮你去牵线拉媒，说不定还真能成呢！”
　　许仙急急摆手道：“姻缘之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何况我还没看上哪家姑娘，这事，还是等以后再商议吧。”
　　许娇容一脸苦肃道：“你呢，年纪也不小，是该尽快讨个贤良淑德的媳妇成家立业，好让爹娘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二老了！”
　　讲到这里，许娇容打住，默不作声叠着金箔元宝。不出两刻钟，两人已叠满一石桌，好似堆起一座小金山。
　　农历三月三日清晨，日头温润舒展，天空淡出深白浅蓝，气温正宜出行踏青。
　　一早，许仙同姐姐姐夫二人前往西湖南面玉皇山下一片墓地，为爹娘扫墓。一年过去，墓碑已厚积尘土枝叶，令旁人无法识别碑上文字。
　　只见许娇容从那包袱里取出一把小苕帚，细心擦扫一番，把糕点水果白菊等一众祭品于碑前一一摆列，后将金箔纸元宝在土堆左侧堆起一座金山，再点燃一簇香，令之靠近冥镪，待其冒出零碎星火与细条长烟，便朝玉皇山神土地奉香磕三头，又起身将手中香分予许仙与李公甫，并示意其一同朝墓碑祭拜。
　　于是，三人成排，人手一香，跪磕了三次。正此时，金山上那点点星火已吐出悠长火舌，于风中妖娆乱舞，如魑魅魍魉般，幻于无形无相。
　　三人趁晌午前离开墓地，来到西湖东岸附近赏景游玩。一路走来，许娇容边给李公甫擦汗，边讲：“相公啊，叫你每年清明跟我来西湖扫墓，真真辛苦你了！”
　　李公甫一本正经道：“娘子，这就是你见外了，你爹娘也是我爹娘嘛！”
　　许娇容抬头一见，日光正盛，便在李公甫头顶撑起一把灰白油纸伞，道：“没想到清明节也竟是大阳天呢，幸好拿了两把伞，不然这路也没法走了！
　　李公甫笑道，谢娘子！”
　　一旁许仙看了，直摇头道：“原来我才是多余人啊，我还是独自一人去西湖走走罢，要是时辰不早，你们便先回，不必等我。”
　　许娇容紧张道：“一人莫玩太久，记得早点回家！”
　　许仙点头道：“姐姐请放心，我会尽早回去。”
　　正此时，李公甫抬手示意许娇容道：“娘子，我看这天估计要变，把那伞叫许弟拿上吧！”
　　许仙却疑心道：“这大阳天的，哪能说变就变呢？”
　　李公甫拉下双眉道：“嗳，天有不测风云，以防万一嘛！”
　　话落，许娇容便取来另一把伞递给许仙，嘱咐道：“你姐夫讲得没错，确是该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