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一章 大明湖畔的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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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畔的济南府，民丰物阜，富庶繁华，素以“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闻名于天下。
便是这么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所在，连日来却人心惶惶不安。济南府的知府王大人，更是整日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原来从十多日前城东一户聂姓大户人家全家被灭门之后，这短短十数日之内，济南城中相继共有七户大富之家惨遭灭门。这王大人自从就任济南知府，连年风调雨顺，府内升平，百姓安乐。原指望今年京调，高升指日可待，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任期将满的最后关头，府中出了这样的大乱子。
王知府一面命人在城中加紧搜索巡查，一面从省内外调来大批武林高手。而如此之惨绝人寰的大案，他也不敢瞒住朝廷，连忙上报。吏部传达皇上的意思，又派来了几位京中神捕，大内侍卫。这么多人城里城外忙活了许多天，非但没能找到半点杀人凶手的蛛丝马迹，反倒传来那奸贼一次次得手的消息。
却也不怪他们无能，实在是那贼人过于狡猾，其所杀之人，虽然都是济南城的大富之家，彼此之间却毫无关联，今日在城南作案，明日却是城西被屠。而作案的手法虽然都是下毒，手段却花样百出。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凶手都同样的心狠手辣，这被灭门的七户人家，上至八十老妪，下至黄口小儿，从家主人，到丫鬟仆役，无一人活口，甚至连家中的鸡犬牲口，也跟着家主人一道升天了。如此一来，竟是连一点儿的线索也找不到。既不明了这作案的动机，更不知道下一个人会是谁，这样的案子，就算是大罗金仙献身，也未必能查到凶手是谁。
这一日，王知府坐在书房中唉声叹气，面前桌上的案卷已经堆积如小山，他却没有半分想要翻阅的心思。这凶徒自从灭了第七户何姓人家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他甚至怀疑这凶徒是否已经离开了济南城，若是这样，想要破案只怕是天方夜谭，那么他头上的这副顶戴，恐怕也就顶到头了；可是他心中又暗暗祈祷这恶贼快些离开济南城，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要对付的下一个人是谁，万一是自己……这红顶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正独自寻思，外面的邢捕头快步走了进来，远远地喊道：“大人……”
王知府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只听那邢捕头声音一沉：“城西大明湖畔的一户农庄之中，发现三具尸首，作案手法与先前的富户灭门案很有相似之处，似乎是同一人所为。”
王知府的一颗心也跟着邢知府的声音一起沉了下去，本来就悲苦的脸如今更是纠结到了一起，拍着桌子怒道：“先前是谁说的？道这凶徒只怕是劫富济贫的帮会，如今怎么又害起农人了？”倒也并非他恼羞成怒，实在是当日召集各处捕头商议案情，竟有人说作案动机是劫富济贫，哪有见过劫富济贫的侠盗灭人满门？又哪有劫富济贫的盗贼虽然将那些人家翻得底朝天，却不取分文？
那邢捕头明知知府大人的责难，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户农家，还有一位八岁女童，幸免遇难。”
“果真？！”王知府眼睛一亮，满脸又惊又喜，与方才判若两人，急切道：“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见她。”
原来案发之时，那户农家的男主人将家里的两个孩子分别藏在水缸和灶台之中，没想到那藏在水缸里的孩子到底被那凶手揪了出来，而灶台下的这个女童，被层层稻草柴堆遮挡住，长剑刺入之时并未伤到，好歹保住了性命。只是她目睹了家中这场巨变，父母哥哥均死于非命，早已吓得神经失常，目光呆滞，任凭你如何问她，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苏州河上的药方子。”
王知府回到书房，将这句话琢磨来琢磨去，始终不得要领。至晚间回了房，二姨太见他愁眉不展，知道是为了连环灭门的案子，不由地叹了口气：“那城西苏家的太太，前些时日栖云寺上香的时候我们还见过的，她家二小姐刚从苏州回来省亲，没想到竟也死在了那恶人手下。”说着泪水便跟着落了下来。
又是苏州？王知府心中一凛，旋即吩咐下人去查。这一查顺藤摸瓜，竟然查出，这八户人家在八月初的时候，都曾经有人去过苏州，再查下去，官府的人惊然发现，所有的被杀人家的这些人，都是坐了同一条船回的济南城。
如此说来，这艘船中发生之事，定是此次命案的根源。王知府连忙继续追查，得知当日同在那船上，除了这八户人家之外，另有一户住在城郊西南的程姓人家。至此王知府摸了摸颚下的山羊胡须，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要想破案，必定要从这程家着手了。
九月初的夜晚，如钩新月被暮云遮得透不出一丝光芒，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济南城郊西南的一户庄院高墙之外，一个黑衣的身影如鬼如魅，转眼间翻过层层院墙，到了这座宅子的内院。
说来也怪，此时已是夜半时分，这户人家的内堂却依旧一派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有人在堂中说话。那黑衣人犹疑了片刻，似乎下不定决心是否要这个时候闯进去。他这一路从苏州追到扬州，再到济南府，这已经是最后一户人家了，若是再不能得知那张药方的下落，他这一路来的所有心思都白费了，而他与师兄所约定的比斗，更是落败无疑了。
这黑衣人正是石万嗔。
提起这个名字，或许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若提及他师兄的大名，则可谓是让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毒手药王。
然而，提及毒手药王这个名号，虽然江湖上人人如雷贯耳，可是谁也说不清楚这位药王究竟是何等人物，年龄为何？性别为何？形状为何？这石万嗔的师兄一嗔大师，虽然在洞庭湖畔建了药王庄，却并不喜欢这个毒手药王的称号。
与其说这毒手药王是一嗔大师的名号，倒不如说，这是他师兄弟，甚至一嗔膝下的几个徒弟们共用的名号。因为但凡江湖上有人中毒身亡，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联想起这位毒手药王。
石万嗔自幼与一嗔大师同门学艺，只因他仗着毒药厉害，便为所欲为，害了不少无辜的人的性命，因而被师父赶出了师门。也正因为此，师父许多用毒的技艺，都传给了他的师兄。他被逐出师门之后，在江湖上四处游荡，潜心研究毒术，又四处搜罗天下毒药方子。以期终有一日，能够胜过他的师兄。
当日在苏州河上，石万嗔无意中得知，有人身中木犀滴露之毒，皆因为毒手药王赐了一张独门秘方，方才得解。这木犀滴露的毒药，他幼时曾听师父提及过，只不过那时候师父摇头叹息：“此毒无药可解，慎用。”
没想到师兄的境界竟然已经高出自己这么多，他心中惊恐不已。他与一嗔大师相约的比试，就在下个月的九月二十八，倘若到时候师兄用这一种毒，他却无药可解，那么岂非败局已定了？
当日一嗔大师开方救人，那船上一共九户人家。他一时忌惮师兄，不敢直接去索要药方，好不容易等到师兄离开苏州，那艘船已经到了扬州。他正以为可以得手，谁料又不巧遇上了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叫花子，还偏偏软硬不吃，他一怒之下，下毒将他害死。
至于后来在扬州客栈，又遇到了一男一女二人，那女子偏又若有若无朝着自己扫了几眼。他本就心中愤懑，止不住就想害人，又疑心这女子瞧破了自己的行藏，于是出手下毒。却正是这一出手，他遇到了生平最可怕的敌人。那男子武功之高强，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石万嗔行走江湖，一向顺风顺水，仗着自身的武功高强，加上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可以说，只要避开师兄一人，他便无所畏惧，可这一次却真真切切地败在了那男子的手下。
论武功，石万嗔自恃不输于当世高手，可是却被那人一招打倒；至于下毒，他压根儿都近不了他的身，就被那人拿住了命门，丝毫不敢动弹。若非那人并不想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他只怕也活不到此刻了。如此劲敌，实在是石万嗔的大患，这些日子他除了追踪那药方的下落，就在思索该要如何设法下毒除去此人，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还不信了，这天底下能有他石万嗔毒不死的人。
想到这里，一身黑衣的石万嗔嘴角浮出一丝奸猾的笑容，等药方之事了结之后，就去追寻客栈中那一男一女的下落。于是不再犹豫，从院中的树后走了出来，待要走进程家内堂。
“客人来了这么久了，还不进来坐一坐？”突然一个若洪钟一般的声音从堂内传了出来，他浑身一震。紧接着飞镖如连珠一般从窗户口飕飕地飞了出来，他腾挪闪跃，却被那些飞镖拦得全无去路，唯有朝着前方一阵躲闪，正进了那内厅的大门。
墙壁上燃着长明灯，照得满室生辉，程家的男女老少都已经集中在这厅堂之中，原来竟是有所防范。石万嗔不由地“哼”了一声，心道不过如此的阵仗，难道能将自己如何么？只不过那阵飞镖确实厉害的紧，于是他嘴角挂笑，抱拳道：“各位莫慌，在下毒手药王，我听闻家主人在苏州河上，曾经得过一张解毒的药方子。在下想借来一阅，还望家主人不吝赐教。”
那家男主人摇了摇头：“药方是一嗔大师赠与聂家少爷的，我们怎么会知道？”他起初听闻聂家满门被杀，并不曾疑心到这药方子上来，直到就在今晚，突然有人登门拜访，说是那灭门案的凶徒，今晚只怕就要找到他来，才意识到自己家人也大祸临头了。
“那姓聂的不识时务，你莫要学他的下场。”石万嗔笑声桀桀，那张易过容的脸扭曲的可怕，吓得人群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连忙转过脸去。石万嗔见状笑得更欢，手中一柄飞镖朝着人群之中飞了过去，直直打向那女童的后心。
眼见着那飞镖就要打中那女童，却突然“叮”地一声，落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所有人这时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个少年男子冲过来将那孩子护住，对着石万嗔骂道：“你个卑鄙小人，竟然如此暗箭伤人。”
石万嗔却不理会他，转头看向了门口。他已经察觉，那颗石子是从他斜身后的门外发出，却后发先至，并且打落了他的飞镖，可见功夫着实了得。而他进门之时，竟全然并未发觉身后还有他人，可见此人的轻功更是深不可测。如此一想他心中不由地几分慌张，怎么如今的武林，人才辈出到这等地步了么？
待到身后那男子走进大厅，石万嗔借着灯光看清他的面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打着的如意算盘，待拿到药方再想去害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却见那抱着女童的年轻人满脸欣喜，喊道：“萧大哥，你可算来了。”正是韦至尊。原来萧峰，韦至尊率领丐帮诸人一路追到山东，听说了济南府中的大案，便几分疑心是这“毒手药王”所为，是以存心调查。这一日萧峰与几个八袋长老去调查大明湖畔的聂家附近查看，留在客栈的韦至尊却听到属下来报，说是官府已经查到，下一个极有可能是城郊的程家，韦至尊连忙派人通知萧峰，自己则在丐帮弟子的催促怂恿之下，带着几个鲁中丐帮的高手赶到了程家。方才的那段飞镖，便是鲁中丐帮的一位九袋长老所发。
萧峰在外面听到石万嗔说话，认出他正是当日在客栈试图毒害霍青桐的人。而身后的丐帮弟子早就叫了起来：“就是他！”
那石万嗔见萧峰满脸怒容，心知此番极难逃出。他见机甚快，立马朝前奔去，想要抓住一名人质，以此脱身。他刚刚抬脚向前，身后一股大力便如吸住他一般，将他向后扯去，直直将他拉到了门口。萧峰不等他近身，又是一掌侧打去，将他逼到了屋子的左角。石万嗔慌忙之中顾不得多想，将袖中所藏的毒药粉朝着萧峰撒过去。却见萧峰不闪不避，轻轻一掌挡了过来，内息自然而然形成一堵流壁，那些药粉撒不过去，反而尽数落在了石万嗔的自己的身上。（咳咳，此处并非我杜撰的，天龙八部里面萧峰真的这么牛。）
石万嗔心如死灰，软倒在地。虽然落在自己身上的毒药他自己有解药，不至为此所伤，可是眼前这个人物实在是自己的克星，打打不过，耍奸用计又被识破，看来今日当命毙于此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女童号啕大哭的声音。众人连忙回头去看，却见方才韦至尊怀里的小姑娘，不声不响坐在地上，而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另一个看起来比她略微大些的女童，正惊恐地看着她，抽噎不已。
原来趁着大人们都在留心观看萧峰与石万嗔的大战，这小姑娘的姊姊，竟然蹲下身子，去捡方才石万嗔被萧峰用石子打下来的飞镖。那女童连忙去阻挡，却被她姊姊一推，没站稳便摔倒在地，左手手背正好触到了那飞镖之上。她的手背一碰上那飞镖，瞬间乌黑了一块，疼痒难耐，女童紧咬了嘴唇，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姊姊，只把她的姊姊吓得放声大哭。
这一突变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萧峰也不由地皱了眉头，对那石万嗔道：“快将解药拿出来。”
石万嗔却没想到死到临头居然还可以绝处逢生，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他深知这些所谓的正派中人，往往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放过自己，这也是为何他一直以来有恃无恐的原因。但见他缓缓站起身来，靠住墙角，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这飞镖之上，我下了两种毒。其中的一种，便是当日在苏州河上你们也见过的木樨滴露，解药的方子，不在我手上，而且你知道解药的方子也没用，眼下除了我，只怕也没人能调配出来；至于另外一种，则是我的独门秘药，解药也自然只有我有了。你们要救这丫头，也并不难，只要将那药方子给我，答允放我离去，自然就可以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千里追寻他为了老帮主报仇的丐帮弟子，心中的恨意简直要将他千刀万剐。可是众人皆是侠义中人，若是为了报仇而累的如此小小女童送了性命，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却见那女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众位叔叔伯伯为何这么为难？如果今天不是叔叔伯伯们赶来，我们一家人都会死于这个大恶人之手了。这个大恶人又狡诈又恶毒，如果今天你们心软放了他，就算下一次能够抓到他，这中间肯定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被他杀死。可是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姑娘，身子又弱，就算今天不死，或许也活不过明天，你们怎么能因为我，放过他了呢？”
此言既出，满厅哗然，众人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么年纪幼小的姑娘，竟然有这等见识，又有这等舍己为人的气度，心中更不愿意她去死了。而小姑娘的母亲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反倒是那小小姑娘，顾不得自己手上的疼痛，反而轻声安慰自己的母亲。
萧峰见得这样光景，心中难过，恨不得一掌将那石万嗔毙命。只是这位程小姑娘命悬一线，又怎忍见她赴死？他突然想到已经回了回部的青儿姑娘，她心思细腻，智计百出，若是她在，方才那样的事情，纵然自己顾及不到，也定然不会发生。如今他越是急着要了结此事，好去回疆与青儿会合，越是没法快刀斩乱麻。可今日放走这奸人，他心中有了提防，下一次要擒住他却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好！”萧峰最终还是沉声道：“若是你能救活这位程小姑娘，我便答允……”
“慢着！”突然从窗外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紧跟着一个面色慈祥的老和尚踏进了厅门。石万嗔一见老和尚的脸，便知道自己又被老天爷耍了一把，看来那药方子是无论如何拿不到手了，只不过若是当真想要脱身，或许办法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一章 大明湖畔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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