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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沈氏苦笑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太太恨我妨碍了你和老爷的感情,可扪心自问,难道不是太太让相看的婆子承诺会善待妾室?不是太太为显贤惠,常劝老爷来居安院?我劝老爷回正院时,不是太太故作贤良大度?我进府后,每日按时请安,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不争不抢,以为太太能容下我,原来是我错了,妻妾之间从来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贤良大度?可笑。”哈巴氏握紧袖子里的手,长长的指甲刺痛手心而不自觉,“凡是害过我的,对我不利的,都没好下场。继母吃了我送的糕点瘫痪在床,如今由我摆布。我那愚蠢苛薄的知县父亲,我握着他贪污把柄,只能对我言听计从。”
      “挑了身边最乖顺的丫头当大姨娘,谁知心思渐大,我略施手段,本想去母留子,可惜她身体不争气,一尸两命,打乱了我全盘计划,只能另选姨娘。相看的婆子说你性子和软,身子薄弱,我便拍板定下你,谁料引狼入室。”
      沈氏喃喃道:“性子和软,身子薄弱……原来我还未进府,你就心怀杀意。”
      香炉内几支香快燃尽,沈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换了新香燃上。
      房内窗户紧闭,越发显香气浓郁,透不过气来。
      沈氏身子本就受凉未痊愈,这几日婆子只送水,不送任何食物,连续几日未进食,身子虚弱到极点。
      哈巴氏冷眼看道:“你敬茶那日,老爷亲手扶起你,我就没想让你活着。尤其老爷为你抄艳诗一首:香汗浸红纱,郎为情颠倒,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得知后,恨不得千刀万剐你。”
      沈氏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我失宠后下手?”
      哈巴氏道:“那时老爷心中有你,你若出事,我难免被第一个被怀疑。这些年我容着三姨娘骄纵。不就为了博取一个宽厚贤惠的名声?”
      沈氏道:“原来布局多年,只为一击即中。你如何说服林大夫自毁前程?那手镯和丝帕何时拿去?”
      哈巴氏轻蔑一笑道:“他年少时曾开错药方治死人,我此辖制威胁。他倒是个识时务为俊杰,医死人是一生抹不掉的污点,与姨娘私通,说到底是男子风流事,过几年就被人忘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沈氏想起那个进屋就低头把脉,目光从不乱看一眼,曾被她当正人君子的年轻男子,心中轻蔑之极。
      “至于那镯子,令人暗中搜寻到的。我掌管内宅多年,所有物件都有登记,怎会不知老爷赏了那镯子给你?丝帕是婆子觉得有文章可做,随手取来的。”

      沈氏又问道:“我腿间红痣之事,林大夫如何得知?”
      “你生育过两次,重金之下,自有稳婆吐露。”哈巴氏漫不经心道,“何况,那稳婆后来被我收买了。”
      沈氏如受重击,身子晃了晃:“我生鸣儿伤了身子,也是你所为?”
      哈巴氏笑道:“不错,你现在想到,可惜晚了。家父手下有位手下去偏远地方出公差,路遇一位异族人与一条手臂粗的巨蛇搏斗,那人身手敏捷,武功极好,几下便杀死了巨蛇,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挑了些许白色粉末撒在巨蛇尸身上,不过片刻,那巨蛇连肉带皮溶成了一滩血水。手下看得目瞪口呆,借机与那人交好,费尽心思讨要了一些。我得知后,便从手下要了一些。女子生产,那处难免用药,若将那少许药末掺在药中涂于身下,你说会如何?”
      哈巴氏扬眉吐气道:“自然是老爷与你同房,被血流不止吓得魂飞魄散,从此不敢碰你一下。我趁机挑选了更年轻颜色更好的黄古台氏进门,以你外柔内刚的性子,只要老爷纳了碰了黄古台氏,你再无与老爷和好的可能。”
      沈氏颤声道:“你,你好恶毒。”
      她两次生产用的稳婆都是亲自挑选的,生敏儿时十分顺利,生鸣儿时有老爷坐镇门外,身边有阿李守着,自己也全程强打精神醒着,因此从未怀疑到是哈巴氏收买稳婆动了手脚。
      三姨娘纳入府中,得了辉图德宠爱,沈氏从此之后对辉图德态度漠然。而辉图德自觉沈氏是块石头,这些年也该捂热了,一怒之下,不再进居安院,后来见沈氏对此毫无反应,于是更加不理不问。
      沈氏问道:“老爷押送茶叶,是你调山离虎之计?”
      “不错。”
      沈氏道:“知府大人为何愿意配合你?”
      哈巴氏道:“一万两白银,利益驱使而已。”
      “阿李……如何了?”
      哈巴氏笑叹道:“果真主仆情深。你忍了那么久,其实最想问的是这句话吧?那丫头对你忠心之极,一口咬定你是清白的,撞墙身亡。招供书上的指印,是她死后婆子拉着她的手按下的。”

      泪水从沈氏眼里滚下,喃喃道:“傻阿李,你招了便是,何必为我送命。”

      见沈氏如此,哈巴氏心情极其舒畅,笑道:“与其为奴婢哭,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下场。”
      沈氏慢慢收了泪,问道:“太太打算如何处置我?”
      哈巴氏笑道:“自然不得好死。你带着一对儿女和阿李连夜畏罪潜逃,不料误入山中,惊慌失措之下,连马车带人摔下悬崖,待老爷回来,看到的是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你香消玉殒,老爷必定会悲恸一些时日,但他外有知府大人器重,岳父知县大人扶持,内有我这个贤惠正妻打理内宅,还有性子粗鄙但相处轻松,能用各种下贱手段取悦他的三姨娘伺候,如果一个三姨娘不够,我便再为他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妾,他会很快忘记你们母子三人。”
      沈氏脸色苍白,双唇颤抖道:“我死不足惜,孩子无辜,他们毕竟喊你一声嫡母。”
      哈巴氏漠然道:“怪只怪,他们是从你肚子出来。黄泉路上母子三人同行,你该感激我。沈氏,可还有什么话要问?让你死后当个明白鬼。”

      沈氏不答,目光却投向被木条封死的窗外。
      屋檐下,挂着一只空荡荡的鸟笼,里面剩下一半的水和饲料,笼门开着。
      沈氏脸上忽然绽开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太太可知道,我院中养的并非普通鸽子,而是特殊训练过的信鸽。无论多远,无论想找的人在哪里,鸽子都能寻到?”
      “太太对我的敌意掩饰得很好,但怎会毫无痕迹?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两只信鸽便是我准备的退路。自从被封囚院中,除了水外,无食物送来,我便知太太要下手了,让鸽子送了两封信出去。太太可知那两封信写了什么,送到何处?”
      哈巴氏脸色顿变。
      居安院的动静一直掌握在她手中,下人曾回禀过沈氏院中养了几只肉鸽,起初哈巴氏不放心,后来传来沈氏陆续让厨房杀了几只炖汤吃,才不再怀疑。
      沈氏又道:“一封写给老爷,内容为:速回,太太欲夺我命。老爷寿宴后未立即处置掉我,既对私通一事有所怀疑,也可见心中有我。封死门窗,护院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何尝不是保护我。可见太太这些年处心积虑,未让老爷完全放下防备猜忌。太太觉得,以老爷那些举动,接到信鸽传书后,是否心急如焚,当即返程?”
      “另一封送给一位我信重之人,我若出事,他会立刻报官。他曾受过我父亲大恩,定不负所托。听闻每隔三年就有一位钦差大人奉皇命各地巡查,如今三年之期已到,那钦差大人忌恶如仇,公正严明,又深得皇上器重,多少贪官污吏折在他手中,若我那人拦轿喊冤,等到真相大白,不仅牵连到县令大人和知府大人,毁的不仅是辉图府,还有大少爷永儿的前程……”
      哈巴氏瞳孔猛缩,阴冷的目光差点从沈氏身上挖出洞来。
      “我倒小瞧了你。即便你说的是真的,老爷身边的贴身长随早被我收买,鸽子传信到不了老爷手里。我特意装病卧床四日,就是防着老爷半途返回。”
      沈氏笑道:“太太说的贴身长随可是石头么?他能被太太收买,自然也能被我收买。路上耽搁些总是有的,说不定等会就回府了呢。”
      哈巴氏本就疑心极重,自己能化银子让石头办事,别人就能花更多的银子让他办事。又见沈氏神态从容,不由心里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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