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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9 ...


  •   “今天感觉怎么样?药吃了吗?”被生化防护服包裹的医生站在我的病床前,从床尾拿起我的病历,照例来查房。

      我咳了两声,点了点头,努力呼吸着鼻尖氧气管导入的氧气,“咳嗽没有缓解,肺部还是很痛,喘不上气……心脏跳得很重,带颤……精神倒是比昨天好些了……”

      “有力气吗?可以自己起身吗?”他的面容掩盖在防护镜,两道略带担忧和惋惜的目光扫视着我。

      “勉强可以……”

      “胃口怎么样?”

      “中午喝了早上剩下的半碗粥,就吃不下了……”

      “护士半小时后来挂水,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按铃。”医生匆匆在病历上写了两笔,便拉上帘子,走向隔壁床。

      我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呆看了半晌,从枕头边摸到正在充电的手机,熟练点开粉色小电视,在收藏夹里打开《黄金之风》第一集,开始我的第四遍复习。

      三月初,一场传染广、隐蔽强、毒性也不小的病毒性肺炎席卷了我所在的城市,即使政府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及时封锁各街道并扩建了医院,我这个病秧子还是中了招,被拉到医院来隔离治疗。同样的,家里人作为密集接触者也被拉去医院隔离了,不过好在他们都是无症状,没几天便治愈回家了,只有我这个中症患者,还被关在医院挂水。

      剧集刚放到“乔鲁诺”被“电车吃汗”的时候,妈妈发来了视频电话,我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强打起精神和家里人说了两句。自从我被关进医院,家里人每天都打视频过来确认我的状况。视频里妈妈的眼睛一直泛红,她肯定因为担心我偷偷哭过了,我也很心疼,可能做到的也只有向家人许下苍白的诺言,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聊着聊着,我又开始困了,本就在发着低烧的脑袋昏昏沉沉,连回应的速度都慢吞吞的。妈妈见我一副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的样子,抹了把脸说让我好好休息,便打算挂了视频,可手机却被徐佑翔这个小崽子夺走。

      徐佑翔,比我小四岁的弟弟,长得还可以,和张国荣有几分相似,人也算伶俐,可性格……嗯,一言难尽。

      “还有什么事吗?”我揉了揉眼睛,耳机里传来的视频背景音是爹妈对弟弟的训斥。

      “老姐,那什么……”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没钱。”

      “不是!隔离着呢,快递全停了,我能买啥?连蒸汽机上我买的游戏都玩不过来好吧。”他抬高了声音,隔着蓝牙耳机震得我脑瓜子嗡嗡的,“就……那什么……你别……”

      “啊?你说啥?”我正摘掉了一边的耳机,揉着隐隐作痛的耳朵,根本没听清他的后半句,可我话都没问完,对面就挂掉了电话。

      这冤种又搞什么鬼……我撇了撇嘴,刚想切出去,却瞥见了导师刚刚发来的问候。我条件反射似的神情一凜,睡意散去大半,忙点开,好在导师只是通知我文章顺利发出去了,估计下半年的转博答辩是稳了,顺便问了我的病情,又说了两句“注意休息”之类的客套话。

      我松了口气,揉着一直在隐隐闷痛的胸口,慢慢挪动身体换了个躺的姿势。手机里还在播放“乔鲁诺”和“布加拉提”的电车战,但我的手没了力气,没法架着手机看,只能扣在床上听着耳机里的对话,不过好在最近复习得比较勤,这些对话的内容我基本可以背下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开始高强度复习《黄金之风》,当然是因为,乔鲁诺那边的时间,算上今天,已经到了2001年3月28日。《黄金之风》剧情的时间线是2001年3月28日至4月6日这几天,也就是说,今天或者明天,乔鲁诺就会遇上广濑康一,进而因为“泪眼卢卡”事件,和布加拉提结识。

      生病的debuff大幅削减了我的蓝条,剧集里“乔鲁诺”还没和“布加拉提”打完,我的眼睛又睁不开了,头越来越痛,甚至开始出现耳鸣。我只得关掉手机扯下耳机,去梦里监控剧情的进度。

      再一睁眼,我出现在了一间教室,头发稀疏的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几何图形,一边手舞足蹈地演讲着。乔鲁诺在我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我,写着笔记的手停顿了一下,朝我的方向瞥来。

      我凑到他身边,发现他根本没在听课,数学课本摊在一边,却在另一本书上圈圈画画,写了不少批注和笔记。

      我故意抽掉他手中的笔,在被压在最底下的稿纸上写道:“抓到一个不认真听课的同学!”

      乔鲁诺略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道:“这种程度的课自己看看书就能掌握,有听课的必要吗?”教室里座位与座位之间隔得很开,他也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在老师激情授课的BGM下,旁人根本听不到他在与我说话。

      确实,欧洲教的数学真的很简单,高中才开始教几何入门。随便扫一眼,我用心算基本上就把课本上的习题都解出来了。

      “我以为你会逃课。”我随手把答案填上,又在角落里写了一句。

      “这所学校的奖学金和出勤率直接挂钩,我要是逃课了,就拿不到奖学金了。”他又拿了只笔,一边接着之前的笔记在书上写写画画。

      没想到秧歌star居然也会为奖学金妥协……我在心里吐槽一句,接着将话题转到了他在看的书上,“你在看什么呀?”

      他用意大利语说了个书名,我没听懂,他只好在稿纸上写下英语翻译,《资/本/论》。

      我倒抽了口凉气,心道:此子果然不简单!

      “你最近睡觉的频率依然那么高,病还没好吗?”他停下笔,皱了皱眉,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他右手边的桌角。

      “这两天感觉比之前有精神了,我感觉有在慢慢好起来了你别太担心。卧病在家除了打游戏看书看电视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不能出门我都快闷死了,还不如睡觉来这边玩,享受一下春天!”

      我说谎了,其实我的病根本没有什么好转,而且这次的肺炎以及并发症可能还恶化了我的先天心脏问题,虽然每天来诊治和查房的医生什么都没说,也让我别多想,放宽心好好养病,但不难从他们紧锁的眉头上看出这一点。

      还没等乔鲁诺开口,我又飞快地写下“你好好学习吧,我出去逛逛。”这句话,便飘出窗外遁走了。我怕再聊下去,他迟早会发现我在说谎,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套话功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我又不是个敏感的人,也不习惯跟他撒谎,还是早点撤吧,免得真被他看出来。

      相比黄昏和深夜,白天的那不勒斯才真正展现出它的活力与热情,我混迹在游客里,把那些只在夜晚去过的景点又重新逛了一圈。那些教堂、古建筑和博物馆在夜晚看上去有些阴森,但在游人如织的白天,它们则变成了优雅的古典美人,像世人展现自己独特的韵味。

      不花门票钱就可以白嫖景点固然很爽,可是……唉,好想吃冰激凌啊……我盯着小姐姐们手里的甜筒,怨念几乎都要被我“实体化”了。医院的饮食清淡得很,本来生病也让我的味蕾几乎失去作用,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真的好怀念一个多月前喝奶茶吃蛋糕的日子啊……

      我还能吃到我想吃的东西吗……我叹了口气,突然对自己能不能挨过这一劫丧失了信心。即使在这个世界,灵魂状态的我依然是满魔满血的绝佳状态,能力丝毫不受身体的影响,可照现实世界中我的身体状况的恶化速度,我可能……呸呸呸,想啥呢,我可以的,前23年都这么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医生们都在尽力治我呢,我一定可以的!一定的……

      我坐在沙滩上,躲在一块圆形石头的阴影里,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边盯着沙滩上被晒焉的八爪鱼奋力向海水挪动,耳边是海浪的嬉戏翻滚。

      我隐约从海浪中听出了一点别的动静,身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护士姐姐正把已经空了的吊瓶的接头从滞留针上面的接头上拔下来。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她随口问了一句。

      “还是老样子。”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哑。

      “饭在这里。”护士将盒饭放在我床尾支起的小桌板上,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就按铃”,便离开了。

      我支起身子,打开了饭盒,里面的食物颜色看上去很漂亮,但我仍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只能强迫自己把味同嚼蜡的炖蛋吃完,又小口喝着汤。身体需要能量才能抵抗病毒,我不能光依靠点滴里的营养成分,为了尽快好起来,不让父母担心,我该乘着自己还能吃下东西,尽量给身体多补充营养。

      晚饭前睡了个午觉让我有了半晚上的精神,我便接着复习《黄金之风》,时不时回复一下朋友们发来的慰问消息,又跟家里人打了通电话,不知不觉到了10点多,强撑着看完了“米斯达”和“手艺工作”的战斗,我关掉手机,又一次入梦。

      这一次我出现在了街上,面前的乔鲁诺右手夹着自己的包,同样用右手握着一个点燃了的打火机,正小心翼翼护着打火机往学校的方向走。

      剧情真的开始了……

      我跟上了他,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没法掏出记事本,只能是他单方面与我交流了。

      “这是‘热情’的入门测试,我需要在24小时内保证打火机的火苗不熄灭,可不是什么行为艺术或是对‘能力的测试’。”他轻声说道,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一样,把答案抢答出口。

      我让夜游神显现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我知道了”。

      “你不该这么随便把‘夜游神’放出来。”乔鲁诺说着,眼睛依然钉在手中的打火机上,保护着脆弱的小火苗,他又顿了两秒才接着说,而这两秒我也确实在问“为什么”,虽然他听不见。

      “我也是才知道的,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些和你我一样的能力者,像这种由能力映射出来的影像,他们称之为‘替身’。‘替身’受到攻击时,本体也会受伤,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还是不要随便放出替身。”

      夜游神的手又比了个“OK”,在消失之前,我指了指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处烫伤的痕迹,这是在问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的。”他的借口简直比学校食堂免费汤里的油花还敷衍。

      我不依不饶,实体化了自己的手指,小心地触在他伤口附近的皮肤上。

      “我回宿舍就去擦药。”他有些无奈,“我会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回去了再说。”

      我这才把手挪开,却还是将双手实体化,拢成一个半球,护在火苗的周围。我的手和他的手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灯罩,摇曳的火苗被罩在其中,慢慢稳定了下来,乔鲁诺道了句谢,加快了回宿舍的步伐。

      一路上他拒绝了好些人的求助,就像漫画和动画里表现的那样。回到宿舍,他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我及时用手帮他挡了一下,不然他呼出的那口气差点吹熄打火机上的火苗。

      乔鲁诺将打火机插/进面包里,又用座钟、置物架和书本做了个围栏挡风。

      “Happy birthday to you……”我翻出了记事本和笔,写道。

      “这个作为‘生日蛋糕’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寒酸了吧……”正在关窗的他回过头看见记事本上的内容,撇了撇嘴吐槽道。

      我笑出了鸭子叫,还好没人能听见,但手里的本子和笔抖出了残影。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我放下记事本和笔,从他的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想在康一找过来之前先把他手上的伤处理一下,我记得他的左手臂在和布加拉提战斗的时候也受伤了,不知道伤势究竟怎么样……

      这个药箱是我准备的,二月份的时候他得了一次严重的感冒,整个人烧得都快起不来床了。当时我翻遍了他的宿舍,连一点药都没找到,没办法,我只得去附近的药店当一回“小偷”,后来又慢慢补了一些消炎药、止痛药、碘伏、纱布、烧伤药膏、抗生素软膏之类的常用药品。

      我才刚找出烫伤膏,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着实把我俩都吓了一跳。

      我去!该不是康一吧?!我忙转过头去看,果真钻进来一个银灰色的小脑壳。乔鲁诺的反应是真快,在从门口镜子处看见康一的脸时,便立刻从窗户翻了出去,还不忘轻手轻脚带上了窗。

      而正对着房门口、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我,正好和康一来了个单方面的四目相对,手里还拿着烫伤膏——在康一的视角看来,应该是烫伤膏像是被施展了漂浮咒那样浮在半空中。他也给出了应有的反应,惊叫了一声后喊着“这是替身攻击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只不过攻击了烫伤膏而不是你。

      余光瞥见了扒在窗外的乔鲁诺向我打手势,意思是让我继续这样吸引康一的注意力。

      于是我把烫伤膏往他身边扔去,康一的目光也被这一举动吸引,跳起来往旁边移动了两步,盯着掉在地上的膏药如临大敌,视线时不时还在膏药和我原来站的地方逡巡,同时用余光扫视过房间的边边角角,企图找出我的所在。

      而我在扔出膏药后,便走向了书桌上的置物架,用“虚化”的能力穿透小抽屉,从里面带出康一的护照——我知道乔鲁诺每次坑完人之后会把受害者的重要证件放在这个小抽屉里,晚上抽空了再用黄金体验的能力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康一的目光果真被他自己的护照所吸引,我本想遛一遛他,可康一立马喊出了回音.Act 3,手中的护照顿时如有千斤,连带着我的手也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赶忙虚化自己的手,穿透了护照后便感觉不到这份重力,这才从桎梏中脱离了出来。看来康一的能力是只能对他看得见物体施加,所以刚刚只把他自己的护照变重了。

      自认为已经压制住我了的康一缓步朝他自己的护照的方向走去,带着警惕。而自此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在我刚刚戏耍康一的那段时间,乔鲁诺已经成功拿到了打火机,从窗台爬到了露天台阶上。

      我也丢下康一,穿过墙壁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了乔鲁诺,我想阻止乔鲁诺的打火机被清洁工大爷浇灭,这样,或许大爷就不会死了。

      这大爷人蛮好的,圣诞节假期结束后还给乔鲁诺带了他们家里手作的姜饼,虽然我吃不到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乔鲁诺很喜欢。

      可我来晚了一步,打火机依然被浇灭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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