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扔球跑之后怎样》喜欢罗勒的林先生

13、番外一 母亲节与纪录片

　　第一节

　　小鱼儿出生的第二年，阿媛已经恢复上学，也渐渐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五月到来的时候，一些同学商量着要去郊外的批发市场进购一批鲜花拿回来卖，阿媛觉得有趣，便也跟着去了。结果到了花市才发现，铺天盖地的全是康乃馨。原来是母亲节临近，同学们一面给自己的妈妈准备礼物，另一方面也想着借机赚一点小钱。

　　同学们看阿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她和母亲关系不好，还在旁边帮着出主意。阿媛怎么好说自己是因为思念孩子才如此伤神，只好假称身体不适，谢过同学们的好意，便一人回校去了。

　　阿媛心情不好，便提前下了转乘的地铁，准备自己走一段路散散心。可是人心里想着什么，眼里就会看见什么。这一路上，阿媛看见了好多好多的孩子：有牙牙学语的幼童，有牵着风筝乱跑的娃娃，有背着书包放学的少年。她还看见了好多好多的母亲：在小宝宝的身边教他说话，在疯跑的孩子后面追着喊他回家，在放学的孩子身侧微笑着听他讲学校的趣事……

　　他们有的其乐融融，有的鸡飞狗跳，但共同的一点是，当天色渐晚，他们会牵着手回到自己的屋檐下，厨房里升起炊烟，一家人坐在一块，吃一顿家常的晚饭。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可对阿媛来说，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梦。

　　母亲节从此成为了阿媛不愿面对的梦魇。在这个天下母亲的节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落下了。

　　第二节

　　不过，在阿媛搬进李游家的第一个母亲节，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周日的早晨醒来，李游居然没有在外面收拾家务做早餐，而是慵懒地半躺在她身边。见她迷迷蒙蒙睁开了眼，李游便轻轻靠了上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温柔一吻。

　　“今天怎么了呀？”阿媛还迷糊着。在爱人的怀里醒来自然是很幸福的，只是今天这场景好像有点不太寻常。

　　李游轻轻地笑了，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嗓音，随意地说：“再睡会吧。今天儿子做早餐。”阿媛还是不明所以，但是李游的怀抱太温暖，她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阳光已经晒进屋里的时候，阿媛才终于起了床。刚刚洗漱完，就撞上小鱼儿期待的眼神。

　　“妈妈，母亲节快乐！”小鱼儿的声音欢快，一点也没有周日起个大早干活的困倦，“快来吃早餐吧。”

　　阿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母亲节了。她成为母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过母亲节，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跟了过去。

　　餐桌上摆了一束鲜花，阿媛走上去一看，正是粉色的康乃馨。旁边已经盛好了香气四溢的皮蛋瘦肉粥，还有新鲜的豆浆，都是阿媛喜欢的。

　　不用说，这自然是小鱼儿一大早起来忙活的成果。还没吃上饭，阿媛就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幸好李游在旁边招呼他们赶快坐下，阿媛才擦了擦差点流出来的眼泪，赶忙开始品尝小鱼儿的手艺。

　　阿媛没想到的是，小鱼儿的厨艺居然出人意料地好，看来是深得李游的真传。小鱼儿看妈妈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八颗大白牙，又接收到了爸爸肯定的眼神，更是喜不自胜。

　　“妈妈，好吃吗？”小鱼儿表面上在发问，心里其实已经在放鞭炮了。

　　阿媛连连点头，毫不吝啬对孩子的夸奖：“特别好吃。小鱼儿真能干！”

　　“那，妈妈满意吗？”小鱼儿又借机继续发问。

　　“当然满意啦。”阿媛其实有点不明白小鱼儿的意思，不过她正开心着，自然是什么都顺着小鱼儿说了，“小鱼儿这么懂事，妈妈最开心了。”

　　小鱼儿感觉气氛好极了，便顺势转向了李游，假装不经意地说：“那妈妈都满意了，爸爸我可以不看那个纪录片了吧？”

　　还没等阿媛反应过来，李游就驳回了小鱼儿了幻想：“那可不行。”

　　小鱼儿明显有点不开心，撅了一下小嘴，低头接着吃饭去了。

　　李游也没再说什么，阿媛倒是一头雾水：“什么纪录片呀？”

　　小鱼儿抬起头刚想回答，就被李游一个眼神杀了回去。他咽了咽喉咙里的食物，又瞄了瞄李游，才开口说：“哦，没什么。爸爸让我看纪录片学习知识。”

　　阿媛还是觉得奇怪，李游什么时候发展出欣赏纪录片这种高级的爱好了，甚至还推广给了孩子？可是看李游好像不太想说的样子，阿媛自然也没再问。

　　不过以阿媛的个性，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了。待李游出门办事去了，阿媛才叫住正收拾家务的小鱼儿，问道：“爸爸让你看的纪录片，是什么片子呀？”

　　小鱼儿左右看看，确定爸爸确实不在家，才一屁股坐上了沙发，抱怨似地说道：“就是一部纪录片，讲妈妈生孩子的。”

　　阿媛心里忽然惊了一下，还没等她再往下想，便又听小鱼儿说道：“从小学开始，爸爸每年母亲节都让我看这个片子，说要让我记住，妈妈生我不容易，要我好好记得妈妈的恩情。”

　　阿媛从不知道这些，原来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李游还这样用心地让孩子记住母亲，心里一下暖乎乎的。

　　“可是每年都看一样的片子，台词我都记得了，爸爸也不知道换个片，无聊死了。”

　　小鱼儿明显不高兴，阿媛倒是被他这一幅小模样逗乐了。她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安慰道：“好啦，你的心意妈妈已经知道了。不想看就不看了吧，今天周末，你也该好好放松放松。”

　　小鱼儿眼里立即燃起了明亮的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媛点了点头，“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妈妈是什么片子，我也去看看。”

　　阿媛其实还挺好奇，李游会让小鱼儿看什么样的纪录片来铭记母爱。小鱼儿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也不敢说。

　　阿媛看他纠结万分的样子，就更好奇了，问了半天，小鱼儿才犹豫着说：“那片子太血腥了，第一次看我都被吓哭了。妈妈你还是不要看了，等下你也被吓哭了，爸爸回来肯定要骂我了。”

　　阿媛没想到小鱼儿在纠结这个，噗嗤一下就笑了：“这有什么的，不就是生孩子的纪录片嘛。妈妈都生了你了，早就知道了。”

　　小鱼儿想想好像也有道理，终于放松了一点，但没一会又忽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到：“妈妈，生孩子真的那么疼啊？出那么多血，好恐怖。”

　　阿媛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飞快地闪过十数年前在产房的那一天——此起彼伏的哀嚎，混乱的屎尿和血腥，最后，才是一声响亮的啼哭。阿媛抬起头来，眼神正对上小鱼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澄澈，带着好奇，还有一些不由自主的心疼。

　　阿媛温柔地笑了，伸手把小鱼儿揽进了怀里，拍了拍他的手臂，回答到：“疼当然是疼的。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妈妈就觉得特别开心，觉得再疼也值得了。”

　　小鱼儿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妈妈，把脑袋埋进了妈妈的肩窝。阿媛知道小鱼儿的心意，母子连心，此刻无声胜有声。

　　第三节

　　等到小鱼儿也出去和朋友玩了，阿媛才找到了那一部纪录片，自己在电脑上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纪录片里那一个个真实到恐怖的生产故事，那血淋淋的镜头，连已经生过孩子的阿媛都被吓得不敢直视。饶是她自己已经生养过，也不曾知道生育一个孩子会这么危险，会面临这么多的突发情况，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

　　阿媛回想起自己生小鱼儿的时候，更是后脊梁骨发凉，一阵阵后怕。那时她还很年轻，什么也不懂，身边又没有亲友可以询问，甚至因为上学的时间安排，连产检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去。现在想想，哪怕一步走错，她都可能一尸两命，母子俱亡。

　　李游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瑟缩的背影，蜷在薄薄的空调被里，面前电脑正放着视频，还传出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

　　这部纪录片他已经看过千万次，只听一个声音就能辨认出来。他看着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阿媛，心里竟一下子不知是什么感受。

　　他曾无数次在夜里失眠，看着这部血淋淋的记录片，想象着阿媛当年该是怎样地痛苦无助，心里如同刀绞。那时，他在想什么呢？想要抱住阿媛，想和她说对不起，想要老天惩罚自己、让自己代替她承受这份痛苦。但此刻阿媛真的在眼前了，他却头脑一片空白。

　　“阿媛。”李游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阿媛，“对不起。”

　　脑海里有千言万语，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媛这才发现身后的李游，回过头来，正对上他发红的眼眶。“这片子，你也看过了？”阿媛试探性地问了问。

　　李游点了点头。其实何止看过，他简直能倒背如流。

　　阿媛见李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赶忙缓解气氛，故作轻快地说：“这片子你还给小鱼儿看啊，也不怕吓着他。”

　　李游却认真了起来：“当然要给他看。得让他知道妈妈付出了多少才生下他，这辈子不能忘了妈妈的恩。”顿了顿，李游又垂下了头，自嘲道：“也让他知道怎么做个好男人，别像我这样。”

　　见李游又陷入了自责，阿媛赶紧拥抱住了他。“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阿媛声音也微微颤抖，“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李游用力地点头，阿媛也终于破涕为笑。两人就这样拥抱了一会，李游缓缓放开了阿媛，又牵起了她的手，好像发誓一般郑重地对她说：“阿媛，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阿媛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也牵住了李游的手，像小女孩一般拉着他略显粗糙的双手左右摇晃，末了，终于低着头害羞地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就好像很多年前的夏天，他们在蝉鸣和树影里做过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真的再也不会分离，像两只龙虾紧紧钳住了彼此的爪子，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地牵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