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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二 泪水与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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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游从来没和阿媛说过戒网瘾学校的事情。那是他永远不愿意再回忆的地狱，哪怕是面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他也不想透露分毫。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假装这段日子不存在，随着唯一知道真相的母亲离世，也只有身上那几道褪不去的疤痕还偶尔提醒着他，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狱。
阿媛偶尔会好奇他身上的伤疤，李游也只说是在乡下干农活的时候弄伤的。
好在，这个地狱终于走到了尽头。
“本台记者为您报道，XX学院虐待学生案件今日开庭。过去二十年间有数千名学生被家长送到这里，本以为是读书受教，却在此遭受了非人折磨，如今，他们的故事终于要重见天日……”
电视里播放着的新闻吸引了阿媛的注意。她越看越揪心，才十几岁的孩子，在那样无处可逃的地狱里被殴打、被折磨、被强迫训练成乖巧的机器。
画面中的这些孩子和小鱼儿一般大，本该是健康快乐成长的年纪，却经受了那样暗无天日的虐待。即便最后离开了地狱，此生恐怕也要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阿媛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的李游眉头越皱越深。
“……一些过去的受害者也来到了法庭出席作证，尽管已经过去了多年，他们早已长大成人，那段痛苦的经历还是宛如昨日……”
画面转向了一个男人的背影，画外音提示说这是一位十几年前的受害者，专程前来作证，希望能够帮助摧毁这样的非法组织。
那个男人声音低沉，背对着镜头缓缓地讲述了尘封多年的黑暗记忆。没有痛哭，没有暴怒，只有在讲到最不可见人之处的几次哽咽，暴露了他内心的难以承受的苦痛。
讲到最后，那个男人停顿了很久，才留下了最后的结尾：“我知道顽劣的孩子对父母来说是怎样巨大的负担，但是事情总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希望这样的地方再也不要存在，也希望家长们知道，这不是一条捷径，而是再也无法回头的歧途。”
“孩子从这里出来之后可能变乖了，变懂事了，但是他受了多少伤，你们是看不到的。如果真的想为了孩子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阿媛看着电视画面沉默了许久。久到电视上早就换了其他的节目，她也没有挪开眼神。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神根本没有聚焦。
最后，她终于直了直身子，转向了李游的方向。
“那个，是你吧？”
电视访谈虽然没有露脸，但是声音没有处理，阿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李游叹了一口气，走到阿媛身边坐下，才缓缓回答到：“是。我没想到你会看到，还以为没人看呢。”
他说得冷静，阿媛却呜地一声哭了出来，好像害怕眼前的这个人会忽然消失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是，是我们刚分开的时候吗？”阿媛后怕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那时候我联系不上你，你妈妈说你在乡下上学，其实是把你送到这个地方去了吗？”
李游抚摸着阿媛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又亲了亲她的发旋，才简短地嗯了一声。
“呜——”阿媛哭得更厉害了。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阿媛哽咽着，语无伦次，“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找我了……我，我不知道你居然被关在这种地方……”
李游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轻声安慰：“没有不想要你，我一直一直想着你呢。”
“那……”阿媛还想再问，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直起了身，伸手就扒开了李游的衣服。
“怎么了？”李游被吓一跳。阿媛却没停手，直直地扯开了他的衬衫，找到了他背上那一块不深不浅的伤疤。
“这个，不是摔到石头上磕的吧？”阿媛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一块方方正正的红痕，眼神直直地看着李游的眼睛。
李游无法说谎，只好承认：“是被烙铁烫的。”
其实烫伤和摔伤的疤痕一点也不相似，阿媛从前没有疑问，大约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些细节上撒谎也就没有了意义。
阿媛却没有止步，又急匆匆地拉开了李游右手的袖子，看到了那一条长长的、褪了色的伤疤。
“这个，也不是割麦子的时候划伤的吧？”
李游点头。阿媛好像忽然获得了通感的能力，看着这些伤疤，她好像是自己受了伤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许久，她才哽咽地又开了口：“还有什么？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李游眼神暗了暗，黑色的回忆再次涌现。
其实这些身体上留下的伤都是最轻微的，真正摧残孩子们的是那些留不下疤痕的痛——被灌进喉咙的马桶水，黑得看不见手指的禁闭室，那些所谓“老师”无休无止的谩骂，还有自己母亲那无动于衷的眼神……
但李游不愿意再回忆，更不愿再让阿媛伤心。他只是环抱着阿媛，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呢喃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阿媛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痛，只好紧紧抓住李游的衣角，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真的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比起那些尘封的痛苦，李游更害怕看到眼前的阿媛流泪。
两人就这样依偎了许久，窗外的夕阳都沉到了地平线以下，阿媛才缓缓地开了口：“现在，还疼吗？”
李游迅速地摇了摇头。其实身体上的伤早就好了，心里的伤，从阿媛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也已经在慢慢地愈合了。
“不许再骗我了。”阿媛抹了抹眼泪，撒娇一般地说，“你再骗人，我真的会生气的。”
“好，好。”李游也破涕为笑，“我什么都不骗你的，就这一件事，原谅我吧。”
阿媛哪会不原谅，她又顺势投入了李游的怀抱里，自己也暗暗圈紧了他的腰。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默默在心中发誓，要永远守护眼前的人，无论贫穷与富贵，健康与疾病，他们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双手。
他们都受过太多的伤，但好在千帆过尽，他们又找回了心上的明珠。夫妻不就是这样吗？哪怕风雨再大，他们彼此依偎，搀扶着，倚靠着，再也没有什么能打败他们。
前路漫漫，风雨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