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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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走出实验室。一轮新月高悬天幕，在靛青色沉静的夜空中柔和地发着光。同凄清的月色相比，医学院长廊上通宵不灭的白炽灯光显得有些刺眼。他疲惫地捏着眉头斜靠在墙壁上，侧头注视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走出教学楼。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宋郑康站在他面前大声咳嗽。“老师？”周晏扫了眼走廊上的电子钟，“您怎么那么晚还没下班？”
老头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杯，解释自己有些文件要填。他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今天忙坏了吧。听学生说你都没空吃饭，就吃了几口饼干。
宋院长摇了摇头，笑容有些促狭。“毕竟年轻呐。下午小唐来找你，他晚上好像还有什么晚宴，人家没等到你只能先回去了。”
“他倒是热情，一听说学校有困难立刻慷慨解囊。”宋郑康笑眯眯的，这位帝国知名的医学家无时不再为学院的科研经费犯愁。要知道这些经费可是年轻人们的事业线。
周晏无奈。他抗议过几次，但老师显然很青睐唐允芒这只傻肥羊。逢年过节就要薅上一薅，美其名曰家属福利。
老头笑呵呵的，“知道心疼了？年轻人要学会哄老婆，别每次都嘴硬。”又提起下午唐允芒脸色不好，劝周晏赶紧回家。
年轻的Alpha皱了皱眉。唐允芒又在搞什么名堂。
周晏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回家，回到家后他一眼就发现唐允芒还没回来。唐允芒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在玄关给他留灯。这是唐允芒的习惯。坚持是一项美德，但在对方身上总显得笨拙。
他想起仲良材的话，唐允芒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也许是在漫长的六年中，自己对他的讨好视而不见。唐允芒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他用合同困住这段关系时，就应该料到自己的下场。
但他仍愿意听取好友的建议，对唐允芒好一点。
他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最新的期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入神地阅读。连续几天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Alpha很快感到一丝困意，歪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他休息得并不好，再次醒来时，窗外蒙蒙发着亮光。
唐允芒还没回来。
彻夜不归很少发生在唐允芒身上，无论是身为富家少爷，还是身为企业管理者。唐家的家教很严，在这一点上唐允乔把弟弟教的很好。只要通宵不回家，唐允芒一定会乖乖报备。
周晏看了眼手机，觉得有些烦躁。他在思考是否需要给对方的秘书打个电话。突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就把唐允芒拉黑了。刚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好几下。
最先进来的是唐允芒的道歉短信，之后又收到几条类似的解释信息。接着是告诉他自己去了医学院没见到他。唐允芒知道周晏不爱听他为自己花钱，很机灵地隐瞒了捐款的事情。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发来的，内容很简短，通知周晏他临时安排了出差，需要离开星都三天。
Alpha读着屏幕上的文字有些怒意。自作多情的恼羞成怒，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手指迅速滑动了几下，把某人再次扔进黑名单里。
接下来的几天同周晏最初计划的一样，完全在实验室度过。仿佛三天前夜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不足以产生任何影响。
学生们和平常一样在实验室分析样本数据，在周晏指导下高强度的工作了几天后，实验进度终于赶回预期进度。研究进展顺利的同时，快乐也没了，学生们不由怀念起周晏请假那几天的惬意。
一开始是一两个，后来是一大半，学生们小声聊天摸鱼。领头的是个Beta学姐，大家彼此心领神会地凑在一起等分析仪出结果。
学姐偷偷看了眼教授的背影，周晏正在调试一台仪器参数。“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那个慈善宴会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
另一名Omega学弟马上接口道，“听说是Alpha易感期失控导致的。有好几个Omega被标记了。”
学姐一脸胆怯，“不止O，还有Beta。连B都不放过！”这位学姐是一名标准的Beta中间派，只要不影响到B的生活，根本不在乎AO间的斗争。
又有人加入八卦道，“听说那天有很多贵族在现场。热搜就在变色龙上挂了十分钟，现在全网都搜不到相关内容了。”
有个Alpha学弟听他们谈A色变，有些不太高兴，指了指周晏的方向提醒他们注意点。
“我看他刚才好像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他是大A啊。”
“怕怕！教授不是刚过易感期吗，应该是无害的吧？”
“你们没看到他在节目上单手制服有暴力倾向的Alpha吗？他这个级别很夸张的。”
周晏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一台分析仪前站着七八个学生，像羊群似的挤在一起放风。而且他们的音量并不是很小。
羊群毫无所觉他们的教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摸鱼，依旧大声八卦着，“他会不会听见啊？”
“应该安全。刚才老幺把仪器参数搞乱了，这会儿老板正在自己弄呢。说来也是奇怪，大家都这么忙了，他竟然还接了新的项目。那个样本好像很难搞。”
“所以那个宴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一致忽略了工作话题，转而八卦起被标记的Omega会去哪里做标记清除手术。
……
唐允芒偷偷摸摸回家。
三天前他被陌生Alpha咬了脖子。身为Beta他第一次体会到先后被两个Alpha标记的痛苦。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血管内跳跃碰撞。狂暴的、刺激的电流在腺体中爆炸，攻击Beta退化的腺体。疼痛超过了当时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唐允芒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幸好邱云津带着安保很快回来救他。他再次醒来时，是在养然VIP病房的床上，唐允乔脸色铁青坐在病床前。
唐允芒全身唯一的伤口就是后颈的咬痕。唐允乔小题大做地抓来几名大专家给弟弟会诊，很有电影里演的昏君架势，他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炒专家们鱿鱼。检查结果显示唐少爷是个腺体代谢功能正常的健康Beta，好好休息几天就能恢复。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即使周晏不在乎自己，唐允芒也没胆子带着别人的信息素回家，只能骗对方自己需要出差。
唐允芒今天出院前，特意逮了病房的Alpha医生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才放心回家。周晏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保险起见，他一直拖到周晏平常入睡的时间才摸黑进门。不料一进家门就发现客厅灯亮着，他想再退出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我回来了。”周晏正坐在沙发里看书，唐允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有没有搞错这都几点了？“你还没睡吗？”
周晏放下书抬起头。
灯光柔和了Alpha充满攻击性的冷淡面容，让周晏看上去不再像一台精密的分析仪器。男人没有说话，在等唐允芒开口。
他有些心虚，“今天晶城的星际飞船有延误。”
撒谎。
Alpha的瞳孔微微收缩。
唐允芒不知道在自己回家前，周晏早已查过星际飞船时刻表。今天帝国天高云朗日丽风清，头顶的航线一切正常。
Alpha修长有力的双腿随意交叠，睡衣下的肌肉微微紧绷。像是一头彬彬有礼，随时准备进攻的野兽。
周晏坐着，唐允芒站着。他感到自己从头到脚被周晏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露馅了差点招供。周晏的脸色非常臭，前所未见的臭。当年他拿着合同放在周晏面前让对方签字时，对方脸色都没这么难看。
唐允芒安慰自己，周晏应该发现不了。就连Alpha自己每次把唐允芒咬得皮开肉绽都没法留下气味，那个Alpha只是咬了一小口而已。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我给你带了纪念品。”
礼物是他让人事先准备好的。晶城盛产各种水晶，周晏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水晶小狗镇纸。小狗眼睛圆圆的吐着舌头，看上去很讨游客喜欢。镇纸底座上很老土地刻着“晶城欢迎您”的广告词。
镇纸在周晏指尖转了一圈，唐允芒看他的表情，生怕对方把一个用力把狗头捏爆了。
“我特地挑的。可爱吧。”今天晚上撒了很多谎，只有这句没骗人。礼物是他根据谭樱发回的产品照片亲自挑选的，据说是晶城最上档次的纪念品。
周晏的目光在小狗和他脸上徘徊。眼睛圆圆的，一脸讨好的。
“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洗漱吗？”
唐允芒如获大赦钻进卧室。余光瞟到Alpha还在原地捏着小狗把玩，心说不知道这摆件哪里吸引了周大教授，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片刻后他躺在床上，周晏走进卧室关上灯。房间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唐允芒睁开眼，用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头。他在养然好吃好喝众星捧月过了三天，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眼下回到家中，躺在自己床上，他喜欢的人就睡在边上，在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中，被陌生Alpha标记的恐惧一下攫住了他。
措手不及、不容反抗地被犬齿刺破腺体。Alpha的信息素像是某种酸性毒液，大量黏腻的液体涌入腺体，他能听见信息素腐蚀血管的声音。
唐允芒忘记了呼吸。后颈已经愈合的皮肤再次感受到锥心般的刺痛，好像有灼热的呼吸喷在上面。
他控制住颤抖，转向周晏怀里蹭了蹭。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背。
唐允芒感到安心，他乖巧地睁着眼，试图从黑暗中辨别周晏的轮廓，从对方的呼吸里汲取一些暖意。他遗憾自己不是一个Omega，那样他就可以从伴侣的信息素中得到应有的安抚。
黑暗令他丧失对时间的掌控。他以为自己失眠了很久，周晏下床开灯时他看了眼时钟，才过了半个多小时。
他以为是自己吵到周晏了，紧张地向对方道歉。
周晏离开卧室，唐允芒以为对方又要离家出走，他忐忑地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门禁的声音。男人拿着水杯和一片安眠药回到卧室。
唐允芒吞下药片接过水杯，水杯里是温水，他感激地看了眼对方。周晏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收走了喝完的水杯。
唐允芒再次躺下，这次一夜好眠。
他醒来的时候周晏早就上班去了，唐允芒独自霸占着宽敞得有些奢侈的软床，睡得四仰八叉。他的睡衣十分凌乱，这让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睡梦中骚扰周晏，比如朝对方英俊的脸踢上一脚。
他赤着脚走进客厅，客厅的垃圾桶里躺着一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水晶小狗。小狗圆圆的一只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唐允芒蹲下捡起小狗的半个头，水晶锋利的边缘让他的手指感到刺痛。
唐允芒叹了口气。苦笑着将碎片打包扔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