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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允芒在周文馨家帮忙打扫卫生。周文馨住在第十六区的一栋普通公寓里，公寓是上世纪的建筑风格，散发出一种破旧的气息，楼道里经常能看见邻居随手丢弃的垃圾。唐允芒建议过几次让周文馨搬去第九区，不仅离他和周晏近一些，去养然看病也更方便，但都被对方拒绝。公寓里的房客来来去去，早已没有熟悉的面孔，但周文馨一直不愿离开，他觉得或许老房子里什么难以割舍的记忆。
第十六区的空气过滤系统十几年没有升级，今年星际沙尘暴问题又特别严重，周文馨离家半个月，玻璃窗上就蒙上一层褐色的灰尘。她的身体是不允许进行这种体力劳动的，幸好唐允芒每次都会主动来帮忙。
唐允芒擦完窗，拎着水壶挨个给家里的植物浇水。
唐允芒其实很乐于做家务，只不过唐家一直有专业人士打理，没什么机会亲自动手。他尤其擅长养东西。袁沅以前种不活的花草，在他手上没几天就起死回生，连周晏那么难搞的人，被他养了几年都胖了一点。如果不是为了继承家业，他想做个园艺师。
“阿姨，您这盆帝国之星养的也太好了。”唐允芒用花剪小心修剪开败的花朵，给新开的花朵留下更多养分。
帝国之星是一种稀有的玫瑰花，以玫瑰花瓣边缘有十字星芒而得名。据传帝国之星是罗约尔皇帝冯星河最喜欢的玫瑰，这位传奇Omega皇帝一生跌宕起伏。在ABO三权平等的今天，难以想象一百多年前Omega曾是Alpha的私人财产。
大约在距今一百年前帝国遭到外星侵略，大量Alpha战死导致Omega人口买卖猖獗，众多失去依靠的Omega被迫成为流莺。入侵帝国的K星人骁勇善战，罗约尔皇帝的哥哥约瑟皇帝在前线殉国后，帝国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为了延续皇室血脉，内阁意图扶植傀儡皇帝，推举皇帝的Omega弟弟冯星河登基。不料罗约尔皇帝竟展现出远超Alpha的军事才能。与此同时，军部的科学家研究发现Omega的信息素对于K星人存在致命影响，在皇帝的领导下发动了多次信息素武器主导的战役，最终将K星人赶出帝国疆土。从此Omega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议会和各级政府之中，开启了长达六十年飞速发展的西风时代。
周文馨在厨房备菜，听见唐允芒夸自己不由笑了。“阿姨最宝贝这盆花了，到哪都带着。今年的沙尘暴怎么那么严重，你帮我瞧瞧边上那盆草，怎么灰不溜就的。”
唐允芒闻言抬手洒了几滴水，“听说最近沙尘暴厉害是因为K星上的生态系统崩溃了。”K星是一颗沙漠星球，当年入侵帝国就是因为本土生态环境不适宜居住。后来被皇帝打得几乎灭国，无人治理的沙漠被电磁风暴裹挟，吹得星际到处都是。他偶尔走在路上会收到一些环保人士派发的传单，呼吁政府加强风沙治理。
“这盆帝国之星我帮您换个盆吧。都爆盆了。”周文馨的这盆玫瑰开花特别香，唐允芒怀疑是什么特殊变种，他就没闻过这么香的玫瑰。
周文馨走出厨房，把唐允芒撵进客厅，塞了两只橙子给他。“小晏的节目快开始了，你坐着休息一会儿。”
《诊断》今天会在星都娱乐台播出第一集，这个节目的制作进度特别快，不知道导演是十年磨一剑厚积薄发还是单纯想赚个快钱。周晏今天也在电视台拍摄，唐允芒只能自己先去他妈那里报道。
他给周晏发了个消息，问对方什么时候能到家。
节目准时播放。《诊断》有ABO三名主持人，非常符合时下三权平等的理念，而周晏则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出席。邱云津是节目的核心，负责控场和提示流程，这也是节目组为了迎合Omega观众而特意设置的。
这档医疗节目旨在聚焦一些身患腺体疾病的病人，通过记录他们的治疗过程，从而引起社会讨论和关注。节目的第一集关注的是一名农村O阿美的故事。
阿美是星都附近一个小县城的学生。他从小梦想去星都念大学，终于在去年夏天通过自考考上了星都某三流大学。星都作为帝国的首都，消费水平是小县城的几倍，于是阿美为了多攒一些生活费在村里朋友的介绍下去一个工厂打零工。观众很容易猜到，一个懵懂无知的Omega被骗去陌生地点会发生什么。
阿美在打工快结束的时候，被不认识的Alpha强行标记。年轻的Omega不知如何是好，那个Alpha是个讨不到老婆的无赖，见阿美是小地方来的好欺负就想把他拐回去结婚。阿美虽然单纯，却很有主见，为了摆脱这个无赖，毅然拿着学费去做了标记清洗手术。但辛苦攒的学费不够去大医院看病，他只能求助了一家小诊所。
由于诊所的操作不当，在清洗标记时腺体受伤。出现在镜头前的阿美皮肤枯槁，瘦得皮包骨头，完全看不出Omega柔美的模样。腺体是维护AO最重要的器官，当腺体功能失调时可能导致营养不良、易感期失调等症状，严重的还会引起脏器衰竭。主角阿美的症状就是典型的腺体受损表现。
唐允芒看了眼在厨房里做菜的周文馨，调小电视机音量。腺体坏死是最严重的腺体疾病。他怕节目令周文馨触景生情。
节目的下半段转移至养然总院，在节目组的帮助下，养然总院愿意为阿美提供免费治疗。镜头切换到一台白色的介入式治疗仪器，开始介绍腺体的基本构造和标记清洗手术的原理。这一节基本是科普模块，通过邱云津向周晏提问的形式，向观众进行解释。
节目的最后以阿美顺利完成手术恢复健康收尾。画面切回演播室，三位主持人就故事分享了自己的观点。邱云津和另一名Alpha主持人彭远影之间竟发生争执。在这个故事中Alpha固然要为此负责，难道阿美就不需要反思了吗？身为Omega竟连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Beta主持小娟适时把话题抛给了在场另一个Alpha。镜头切到周晏特写，周晏看了一秒镜头，移开目光说道，“我想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一个Omega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我们一直致力于推进学科的发展，让标记清除变得不再危险，从而让被害者可以不受到更大的伤害。”
邱云津适时切入，呼吁大家一定要去正规机构进行手术。
画面一黑，电视机突然被人关了。
周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唐允芒身后，手上拿着遥控器。
“电视怎么关了？”周文馨端着菜走进客厅，“我刚听小晏说的挺好的。允芒一会给我调一下，我看看回放。”
唐允芒挠挠头，不知道怎么拒绝对方，周晏剐了他一眼。
“妈，我饿了，吃饭吧。”
周文馨做了好几道菜，她把一道浓油赤酱的鸭腿放在唐允芒面前。“这个是允芒爱吃的。”
周晏不爱吃鸭子，觉得鸭肉有股膻味，唐允芒觉得是他嘴刁。周文馨知道唐允芒爱吃，每次都会给他做一点，有时还会让唐允芒打包一点鸭翅鸭脖回去当夜宵吃。
周晏爱吃鱼，尤其爱吃星都周边水域出产的一种名叫虹鱼的鱼。这种鱼因在阳光下鳞片会折射出彩虹光而得名，实际上，虹鱼的鳞片下含有大量脂肪。因此在蒸鱼时鱼鳞下的油脂会渗透进鱼肉，让鱼肉吃上去鲜嫩无比。星都传统笑话里就有个农妇不识虹鱼刮鱼鳞的故事，暗讽农妇不是星都本地人。
这鱼价格不低，周晏难得回家吃饭，周文馨才买了一条。
星都的贵族家中料理这鱼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把鱼鳞全部刮下再用细线串起铺在鱼肉上蒸煮，待食用时再将鱼鳞丢弃，这样既可尝到嫩滑鱼肉，又不必吐鱼鳞，很符合上流社会的进餐礼仪。唐允芒第一次看到周文馨这么做时，他也吃了一惊，这种烹饪方法非常费时，家里如果没有专业厨师很少有人愿意费这个劲。
周晏看到这条鱼，皱了皱眉。
以周文馨的身体操持这一桌饭过于吃力了。
周文馨做饭很好吃。唐允芒好几天没见周晏了，男人刚下节目回来，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精致。他边看周晏，边吃了好几口饭。
被发现干吃白饭，周文馨指挥周晏给唐允芒夹菜。周晏动作僵硬地给他夹了一筷碧绿的菜叶。
周文馨无奈摇头，对唐允芒解释周晏和他爸一样只是不擅长表达感情。
唐允芒笑了笑，低头吃菜叶子。
周文馨为了安慰他，说起周晏父亲的一则旧事。
周晏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唐允芒只知道他父亲似乎很早就去世了，他的人生里几乎没有父亲留下的痕迹。在唐允芒的猜想里，周晏的父亲应该是那种科研狂人，为了科学事业奉献一生不顾妻儿的怪人。周晏的性格被唐允芒投射到幻想中的周晏父亲身上。
不近人情。不疼老婆。
事实上，周晏的父母是青梅竹马，周晏的父亲和唐允芒想象的差不多，是一个真正痴迷研究的人，为此经常冷落家人。周文馨是一个很包容的人，她知道丈夫的志向，一直给予对方无限的宽容。但再好的耐心也会被日复一日的忽视消磨殆尽，直到周晏十岁生日那天，周晏的父亲忘记和妻子的约定，为了准备一个重大试验没有回家。那一天周文馨崩溃了，带着年幼的周晏离家出走坐上远行的飞行器。周晏的父亲知道后平生唯一一次放下实验去把母子俩追了回来。
“好浪漫啊。”唐允芒感慨道，他实在不能想象一个大号的周晏愿意放下实验来追自己的样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周文馨年轻时也是个狠人。
“那个试验因为他不在出现了重大纰漏。实验进度停滞了两年多。”周文馨不好意思地笑，“后来就再也没想过离开他了。”
唐允芒看周文馨的目光里满是敬佩。实验停滞两年，他代入自己和周晏，觉得周晏可能会杀了自己。幽幽朝Alpha的方向看去，果然收到一枚警告的目光。
用完晚餐，唐允芒趁周晏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打开变色龙刷了刷热搜。节目效果很好，热搜上挂了好几个话题，看上去不像是节目组安排的。
网友评论两极分化，有人讽刺彭远影是直A癌，还有人暗示邱云津故意带节奏博眼球，对周晏的评价倒是很统一，舔屏就完事了。一些错过直播的网友到处留言问哪个平台上可以收看节目，还有人问节目组能不能多给帅哥一些镜头。
很快另一条话题被顶了上来，暖阳视频将作为《诊断》的唯一线上平台同步直播，并开通了与节目组的沟通渠道，欢迎网友投稿身边故事。
唐允芒收到一条方馥的私人消息，对方给他发了个小狗点赞的表情。看来对节目第一期的收视率很满意。
周文馨有心缓和两人关系，借口回第九区路程太远，提议两人在家里休息一晚。唐允芒半推半就同意，周晏全程冷眼看他俩演戏。
唐允芒还是第一次在周晏家留宿。他没带换洗衣服，周文馨给他拿了周晏的衣服。Alpha的衣服尺寸有些大，他只穿了一件纯棉上衣，好奇地在房间里摸摸。
他想象中周晏这种大学霸的卧室墙上应该挂了很多奖状，但现实中的卧室几乎没什么装饰品，书架上有很多二手书，厚重的书籍压弯了木板。这些书大多是由星际语言写成的，唐允芒看不懂只好抽出一本棕色的笔记本翻阅。笔记本上是周晏的字迹，记录的是高中数学笔记，他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唯一能看懂的。这本笔记看上去是特意整理过的，不是课堂笔记。周晏的字很端正，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也有一种克制冷淡的味道。唐允芒上学的时候就偷过周晏的图书借阅卡，在家里偷偷学对方签名。
周晏洗完澡走进房间，看到唐允芒痴汉的笑容，一把抽走笔记本。唐允芒第二天还找过这本笔记，不知道被男人收到哪里去了。房间里的床还是周晏上学时的单人床，两个成年人睡有些拥挤，倒是方便了某些人。
唐允芒觉得Alpha易感期可能真的快到了，抱着周晏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冲动。普通Alpha的易感期大概三个月左右一次，Omega的频率会更高一点。因为自己以前做的一些事情，周晏一直在用抑制剂控制易感期频率。唐允芒以前还质疑过这种方法有没有副作用，因为易感期的周晏真的非常可怕，但他一个医学盲似乎没有立场挑战专家。
周文馨就睡在隔壁，周晏不可能碰他，唐允芒很快就在周晏怀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