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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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允芒来星都美术馆找袁沅吃午饭。自从上次和谢宜圭大吵一架后，袁沅的生育狂热有所减退，转而将热情倾注在蔷薇救济会举办的公益活动上。这次要举办的是一场有关残障Omega群体的摄影展，凭借袁沅父亲在□□的关系，救济会很顺利租借到了星都美术馆一楼的展厅。
星都美术馆由一栋老政府大楼改建而成，几年前在老大楼边上又新建了一座现代化的新馆。两处场馆间由穹顶相连，空间极为广阔高大。热烈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流淌在老大楼古典装饰的立柱上，似乎可以消弭一切阴暗气息，人行走在空中连廊中，有一种闲适的暖意。
这种积极的环境对改善心情极其有效，唐允芒和袁沅在顶楼餐厅一起分食了一只披萨，这对严格管理身材的袁沅堪称放纵，可见心情确实不错。
两人吃饱喝足没有选择坐电梯，沿着贯通大楼的五层长阶梯拾级而下。站在楼梯上，场馆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唐允芒远远望见一楼展厅的正中央有一件全息水幕投影的装置艺术。在一柄撑开的黑色巨伞下，水流形成一朵蔷薇花，也是蔷薇救济会的标志。袁沅解释这件作品叫雨中蔷薇，是一位Omega艺术家捐赠给此次展览的。
唐允芒瞧见一群未成年Alpha绕着场馆疯跑打闹，根据他们身上统一笔挺的制服，判断应该是某个私立学校组团来参观美术馆的。蔷薇会的展览为了招揽观众，在出口处放置了几辆颜色明亮的冰淇淋车，观众凭票根可以兑换一只。小朋友围着餐车吵闹想要吃到所有口味。带队的年轻老师正一脸窘迫地向工作人员道歉。
工作人员不以为意，用小巧的纸杯垒出一个高耸的冰淇淋塔。“请叫我冰淇淋侠。”她笑着递给边上垂涎欲滴的孩子。
即使正餐吃的很饱，两人一致觉得甜点胃还可以再塞一些。唐允芒在袁沅的热情建议下选择了清爽的西瓜口味。两人站在孩子群里，一勺一勺挖着冰球。
Alpha真是精力旺盛的生物，尤其是幼年Alpha，无处发泄的精力让他们成为一个近似于永动机的讨厌存在。唐允芒漫游天际地幻想，如果帝国能更好地利用Alpha这种天性，比如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那真是极大有益于社会的一项举措。资本家小唐总绘制着他反向性别歧视的蓝图，袁沅却在边上抨击卫生部剥削员工。对方捧着草莓味的粉色冰淇淋球，柔美的脸蛋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草莓。
“什么？谢宜圭最近加班很厉害？”唐允芒总算从对方连珠炮的吐槽中抓到几个关键词。
袁沅用力点头，是卫生部长见了也要喊一声冤的程度。
唐允芒觉得有些奇怪，最近公务员明明推行的是不加班制度，尤其是卫生部，还因此耽误了养然采购流程的报批。谢宜圭先是莫名拒绝自己老婆，现在又突然不准时回家，这事换个人妥妥的出轨征兆。他满腹狐疑，未经证实不敢告诉好友。
唐允芒一时无言，假意对摄影展起了兴趣，拖着袁沅欣赏。佛说众生皆苦，如果说世界上有千般苦难，那生为Omega天生就是一种苦难。人生选错性别，进入困难模式。作为Beta，唐允芒见过太多平庸之苦，但Omega与他不一样。是一种更为脆弱的悲苦，好比悬崖边摘花，刀尖上舞蹈。连展厅的空气都有一种冷酷的味道，冷冷地刺激看客暴露在外的肌肤。
展厅里人不多，这种公益活动热度一向不高，观众大多是游览美术馆时顺道参观的。除了刚才那几个熊孩子，展厅里竟没有一个Alpha。他叹了口气，明白了蔷薇会为什么要在出口设置参观奖励。观念的改变需要时间，也许在下一代身上才能看到真正的进步。
两人在一幅作品前停下，照片中一名有视力障碍的Omega正哀戚地跪在地上抚摸信息素之父阿尔克博士的画像。从黑白照片中爆发出强烈的感染力，让人不禁共情这位可怜的女士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让悲伤犹如实质凝固在画面中。
不幸的最开始人类往往在思考，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得到如此下场。有些人会因此寻求宗教的救赎，而有些人则背起满身的刺向上天抗争。
也许照片中的女士不是在寻求安慰，而是在怒斥阿尔克博士的理论将性别分成十级，从此人类一出生便被戴上阶层的镣铐。
这张照片无疑是迷人的。只有优秀的艺术品才会引发观众的反复思考，唐允芒对摄影师充满了兴趣。他从作品上移开视线，落在一侧的铭牌上。
摄影师邱云津。
他缓缓转过头，“是我认识的那个邱云津吗？”
邱云津本性不坏，但为人世故圆滑，擅攀高枝。唐允芒很难将眼前深刻的社会题材和轻浮的娱乐节目主持人联系在一起。
作为策展人之一的袁沅会心一笑，“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同名同姓。后来听救济会的朋友说他其实是一个很积极的O权分子，私底下救助了不少Omega。我开始相信也许人是有很多面的。”
观众眼中的邱云津，和镜头后的邱云津，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唐允芒想不到没过几天这位话题不断的主持人又一次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起因是有人在变色龙上发帖称《诊断》节目组欺骗观众。节目第一期的主角阿美压根不是什么被陌生Alpha强行标记的苦情Omega，和他来自同一小县城的网友爆料，阿美经常和一些不入流的Alpha男友们混在一起，被清洗的标记应该是其中某位留下的，至于去星都上大学的梦想都是骗人的。阿美这期节目是《诊断》的第一期，当时在网络上造成很高的讨论热度，由于内容贴近社会生活节目组因此一炮而红。不少网友愤怒地表示节目组没有心，观众的眼泪不值钱，又衍生出近年无良媒体为了博眼球编造假新闻的讨论，节目组在第一时间在变色龙上发出致歉信，解释这一事故是为了赶档期播出，制作组审核内容时疏漏导致的。舆论并没有因为节目组的道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很快一条名为“邱云津滚出娱乐台”的话题被推上热搜。邱云津的粉丝和黑粉在网上互相声讨，形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口水战。
唐允芒很少关心娱乐新闻，要不是袁沅打电话告诉自己，他可能还对此一无所知。打开变色龙的热搜，只见几条与邱云津相关的话题高挂在实时热度上。
#邱云津整容# #邱云津恶意网暴#
有黑粉考古邱云津过去的节目，通过对比分析质疑邱云津整容。虽然经常被人诟病长相过于昳丽秾艳，引起一些保守观众的反感。对着这张漂亮的脸，即使是最挑剔的观众也很难给出差评，顶多吐槽花瓶拉低节目风格。
照片里刚工作的邱云津笑容青涩，相比现在面若春花的样貌，透着一股初入社会的稚嫩。唯有眼神始终如一，目如点漆难得一见的灵动。邱云津的粉丝对此义愤填膺，当初投诉哥哥长得太好看不适合播新闻，哥哥转去做综艺又被人质疑整容，要不要这么双标！
唐允芒不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隔着网络对陌生人恶语相向，年少时在明德被霸凌的经验告诉他，当你把对方视作一个不平等的个体时，这一切就会变得容易许多。网络上的邱云津不过是一个红到发黑的标签而已。袁沅反而对这件事反应很激烈，或许是邱云津在蔷薇救济会的公益活动改善了他的印象，又或许是公众对Omega的刻板印象刺激了他纤弱的神经。总之，唐允芒收到对方请求，能不能帮帮可怜的综艺之星。
唐允芒只得联系了自己唯一认识的娱乐圈中人。方馥接到消息后嫌弃他多管闲事，连发了好几个木棍敲狗头的表情。热搜主角本人都没有发表声明，他着急什么。邱云津这么多年咖位扶摇直上的密码，不就是把红黑热度这一套玩的炉火纯青。
他在姨妈那碰了一鼻子灰，幸好唐允芒从小嘴甜，方馥最后提点了他几句。他挂了电话指挥起养臻的市场总监杨文在官方账号上发布了一篇整容科普贴，其中“恰巧”用邱云津举例。杨文一开始还不太乐意，养臻整容科是帝国首屈一指的科室，根本不需要蹭这种娱乐热度，但谁让唐允芒是老板，杨总监嘴上说着不情愿办事效率却很快，不多时养臻的推文就被各种流量转发，很快被送上热搜。根据杨文的专业经验，肯定是她老板偷偷花钱了。看破不说破，是职场人的基本素养。她坦然笑纳了唐允芒的表扬。
作为整容届权威的养臻变相盖章了邱云津所谓的整容，不过是面部骨骼发育的成果，也就是常说的“长开了”。邱云津的粉丝们一通狂喜乱舞，黑粉很快就没了声音。就在大众认为此次口水战邱云津大获全胜时，一张老旧的案件调查笔录被人发到网上。
笔录是关于一名叫作邱云兰的年轻少女的溺亡调查。发文的网友表示邱云津疑似谋杀亲姐邱云兰，在十几年前曾被立案调查，质疑电视台为何聘用污点主持人。文章一经发出再次引起轩然大波。虽然网络上只流出笔录的前几页，确如网友所言，邱云津曾因姐姐的死亡遭到星都警局严密调查。
唐允芒看到这篇文章时也吓了一跳，杨文战战兢兢问他要不要撤文，这年头就怕哥哥塌房，养臻难得捧人竟出了这种事故。方馥发了条语音骂唐允芒，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唐允芒犹豫再三，方馥再次指点迷津。
“邱云津的男友身份都不简单。他要是真有事，那些人还会捧他？”
像是应证方馥的判断，文章很快查无此文，热搜变成了某当红歌手密会三线明星，一大波粉丝哭天抢地好不热闹。
虽然惊现神秘之手摆平了风波，因为节目组丑闻的缘故，《诊断》依然面临停播整改的惩处，相关工作人员也一度消失在大众眼前避嫌。比如节目的Beta主持小娟，常驻的六档节目锐减成两档，而邱云津则借口休年假，彻底消失在大众眼前。
节目风波同样刮到了学术圈，星都大学院长办公室内宋郑康正拧眉痛批周晏。
《诊断》节目组爆出负面新闻后，作为常驻嘉宾的周晏不免也受到流言波及。宋郑康对他青睐有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超一流大学的教授，在学院里素来十分招人眼球。此次刚一出事，学院里就传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周晏一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从前有唐允芒费心打点，每到同事生日和周年时他的秘书就会以周晏的名义随礼。唐允芒最近自顾不暇，在周晏身上就有些疏漏。周晏意识到自己被人冷落，挨宋郑康批评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快。
宋郑康的训诫十分老套，无非是在学生面前倚老卖老摆资历，说一些走过的桥和吃过的盐的老话。节目是当初周晏执意要上的，宋郑康当时就表达过抗议。周晏的才智是用来为全帝国做科研贡献的，他生怕娱乐圈速成的风气带坏自己百里挑一培养的天才。节目组这次翻车，宋院长不仅喜闻乐见，还在家兴奋地抱着夫人转了一圈。
“这次事故给你在学界的个人形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老头语气严肃道，“你现在的年纪正是搞科研的黄金年龄，当时我就不支持你去上什么娱乐节目。”
“你看看现在。外面有多少瞧热闹的人，说我宋郑康的学生不务正业。”
他颠来倒去又批了几句，宝贝学生从来都是最省心的，老头平时舍不得训他。学术界常有天之骄子因为小小挫折就轻易寻短见的教训，宋郑康小心控制着火候，不久就暴露出真正目的。
“你这次写的论文我看过了。”宋郑康摸着下巴，有些控制不住地漏出笑容。周晏这次的论文在学科领域有重大突破，针对质疑PHE186标志物的特异性是一条值得研究的新路线。“你也知道这几年陈天蕤那群人叫得很凶，批评我们的观点没有科学依据。现在你的这篇文章可以证明，即使经过信息素干预治疗后高匹配信息素仍具有相互作用，从而假设可能存在第四组基因干扰，也就是导致PHE186不敏感的原因。”宋郑康几乎可以预言，如果周晏在这个方向继续研究下去，将达到不亚于阿尔克博士的成就。
“我听你组里的人说，你不打算发表文章。”老头捶着桌子怒吼，“为什么不发表！”
周晏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皮看向脸红脖子粗的恩师。“数据量不够，还需要打磨。”
宋郑康气得直摆手，打磨个头。自己的学生自己清楚，如果周晏觉得数据有问题，根本不会动手写文章。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不是听组里的小崽子们抱怨，他都不知道周晏压根没打算发表。“你什么意思？上千万的实验器材任你随意霍霍。”
他喘匀气，又温声软语哄道，“你要是怕数据有问题，我让其他同事帮忙多跑几次数据。那谁，那个老李，还有老沈，平时和你不对付那几个，他们组里你想要谁，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薅来。”
要说这周晏，平时得罪的人还不少。他年轻，脾气又冷，偏偏还受学生欢迎。宋郑康为了学术成果，不惜献祭老伙计们。
周晏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冷言道，“不行，受试者没有完全知情同意。”
宋郑康闻言愣在原地，受试者不同意，那搞什么，你玩呢？他的学生，星都大学堂堂最年轻的医学院教授，当今学界信息素领域最优秀的青年学者之一，竟然会犯这种错误。“周晏，你。”宋教授张嘴就是一段优美的语言输出，他骂完不得劲，灌了一杯枸杞茶继续骂。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受试者不同意你哪来的实验样本。你偷……”
他突然醒悟，无声地瞪着对方。
周晏在对方的目光中，沉着脸推门走出院长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