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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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风波过后，唐允芒忙碌了好一阵。时值养臻发布半年报，方家的亲戚例行刷了波存在感，再加上邵念初的治疗，小唐总每天奔波在公司和第二区之间应接不暇。
这日他刚结束邵念初的治疗，手上提着一盒邵家为他准备的高档甜点。不知道是否由于最近太过疲惫，他好几次在治疗中睡着，幸好邵念初大度地原谅了他的敷衍，甚至好心提点了他养臻财报中的疏漏。
除去因为死了老婆身体不太正常外，邵念初确实是个强大且富有魅力的Alpha。
消失数日的邱云津突然来电约他喝下午茶。唐允芒扫了眼手中的点心，心说这人倒是有口福。
谭樱利落地取消唐允芒下午的行程，打发走唧唧歪歪的运营总监，为老板预定了一家清静的高档咖啡厅。这家咖啡厅颇负盛名，以至于唐允芒打开菜单看了眼价格，吃惊地询问服务员咖啡豆该不会来自于某种奇怪动物的排泄物。
邱云津坐在包间里拨弄着头发，他气色红润，透着一种餍足的慵懒，似乎这几天过的很闲适。唐允芒点单的时候，他就在边上拆邵家送的甜点，嘴里不住夸赞老板大气敞亮，唐允芒差点怀疑这人和谭樱串通了讹自己。
“唐总下血本了。蛋糕上都是真金箔。”邱云津用甜品叉指着乳白蛋糕上的粉色颗粒，“这是K星上产的可食用天然矿物颗粒。因为颜色漂亮出名。现在K星生态系统崩溃，矿石产量稀少，只供应皇室和大贵族使用。”
邱云津言笑晏晏，用眼神揶揄唐允芒。他心思玲珑，一猜就知道甜点从何而来。
“吃你的吧，少说话。”唐允芒没好气怼他，“这么贵的咖啡都不能让你闭嘴。”
邱云津是来道谢的。养臻对于整容谣言的辟谣，很大程度上在国民范围内挽救了邱云津摇摇欲坠的声誉。多数不混娱乐圈的网友，在见到养臻那篇科普文后，第一时间都选择支持邱云津。
尽管之后又出现了更大的风波，得悉自己涉嫌谋杀案后，养臻仍未从官网上撤下那篇文章。这份信任大多数人都难以做到，尤其是唐允芒和他不过数面之缘。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邱云津都需要偿还。至少唐允芒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此真心才可以不被辜负。
邱云津放下咖啡，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盛犀集团吗？”
盛犀集团，一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医疗行业曾经的帝王。15年前盛犀集团宣告破产时，当年的营业收入几乎是如今养然一年收入的两倍。这家以生产抑制剂起家的传奇企业，全盛时期几乎垄断了帝国及附属星球的所有抑制剂货源。与高收入相对等的是近乎天文数字的研发费用，盛犀集团当年囊获了全帝国最尖端的知识分子，形成了以营收养科研的良性循环，如今医学界一半以上的专利和顶尖专家大多和盛犀集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连养然最为重要的资产迦楼罗，也是由盛犀集团研发出雏形后交由军部改造的。
“你想说什么？”唐允芒双手交叉搁在胸前。关于这个覆灭的帝国，流传的故事实在太多了。公司宣告破产时，尽管大部分实验室的科研文档被军部和几大高校吸纳，仍有大量绝密资料不翼而飞，时至今日坊间还有秘密实验室的谣传。唐允芒见过好几回卖假药的扯着“盛犀集团地下实验室绝密研发”的幌子，买到手回家一看可能全是钙片。
“盛犀最出名的除了抑制剂，就是信息素干预疗法。”
大概在唐允芒出生前五年，盛犀集团的首席科学家发表了一篇备受争议的论文，论文发表时受到平权人士的巨大抨击，以至于这项手术从未大规模推行过。这就是臭名昭著的信息素干预疗法，通过人工干预手法，在胚胎时期修改胎儿的性别。这种手术存在相当高的致残风险，但却给一些苦于没有Alpha或Omega继承人的贵族家庭带来希望。
虽然从未公开实施手术，但在贵族间这并不是秘密。相传当年在一些山间别墅中经常能看到被秘密抚养的畸形儿童，这些手术失败的产物，一度成为恐怖文学的灵感。
“不。”邱云津斩钉截铁地说，“我指的是令巨厦轰然倾倒的决定性丑闻。”
一个公司做到了盛犀集团的程度，是很难彻底被人打倒的。它供应着整个星系百分之九十的抑制剂，皇帝和贵族都是集团最忠实的客户，研发团队几乎是人类智商的天花板。即使管理层和科研团队集体罢工，只靠着吃老本也能苟活几十年。盛犀之所以突然破产，是因为它做了一件触怒民众的事情。
在长达数十年的诉讼和调查后，帝国各地的Omega权益组织向最高法院联合递交了关于盛犀集团恶意违规制造劣质抑制剂的群体诉讼。
盛犀集团有违社会责任，在明知可以降低抑制剂瑕疵率的前提下，故意封锁行业标准，出售的每百万份抑制剂中就有五份是无效的抑制剂，而这些都被专家们以技术壁垒的名义在调研报告中粉饰。
“他们是故意的。”邱云津咬着牙，“集团的管理层全是Alpha。一切都是为了提高生育率。这些道貌岸然的企业家甚至为受害者成立了基金会。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处在易感期又抑制剂失效的Omega会遭遇什么。”
群体诉讼的进程非常漫长，这导致在诉讼过程中部分关键证人由于腺体类疾病离世，当时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席位由Alpha主导，在盛犀庞大律师团的辩护下，集团仅被处以巨额罚款。尽管这是帝国有史以来开出的最高额罚款，盛犀集团早已在判决前几年就开始逐步转移资产，账面上的资产并不足以支付这张巨额罚单，集团不得不顺势宣告破产。在向司法部支付百亿罚款后，盛氏家族将自己彻底洗白，一劳永逸地摆脱所有法律纠纷，董事长盛嘉明逃离帝国，而那位天赋极高的首席科学家也不知所踪。
盛犀的脱罪并不体面，它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在盛犀集团过去的总部办公楼前，抗议者树立起许多白色墓碑，上面是每一个被迫害的Omega的名字和照片，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的苦难，形成了一栋名副其实的鬼楼。
“盛犀已经成为历史。”唐允芒有些纳闷，以邱云津的年纪盛犀倒台时他还是个孩子。“行业也已经重新整改。现在的抑制剂生产企业受到严格的审查监督。不会再发生当年的事情了。”
邱云津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颤抖，他紧绷着下颚，眼中流露出痛苦。“那些因此被毁了一辈子的人就活该被遗忘吗？”
邱云津的母亲是一名温婉的小学教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Alpha恋人，本该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不料一次突如其来的易感期改变了人生轨迹，在被陌生Alpha完全标记后，她羞愧难当无颜面对恋人。悲痛之时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在生下邱云津和姐姐邱云兰后投湖自杀。
他的父母并非因为爱情而结合。父亲在母亲死后产生了信息素障碍，将病痛的折磨全部投射在两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邱云津下意识摸着手腕上早已洗去的伤痕。他的父亲是一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渣。“我的姐姐是个漂亮的Omega。”他看了眼对面的唐允芒，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或许他的世界从看到父亲走出姐姐的卧室时就崩塌了。
由于不堪忍受父亲的暴力行为，两个孩子约定追随母亲的脚步投湖。在湖边邱云津见到姐姐露出欢喜的笑容。湖水碧蓝深邃美丽，足以媲美星系中最纯粹的蓝宝石。潮汐温柔地拍打岸边的砂石，仿佛幼年时母亲低哼的歌谣。
邱云兰欢欣的同时，邱云津却感到恐惧。深不见底的湖水好像一只张开嘴等待祭品的巨兽。兴奋梳妆打扮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幼弟的动摇，她高兴地盘起长发换上礼服，像一名盛装出席的公主。
他们用准备好的麻绳将捡来的漂亮石块绑在□□，邱云津的手因为害怕开始颤抖，因此并没有绑紧绳子。在死亡的窒息到来时，他本能地摆脱□□的枷锁向水面游去，身侧的长姐则向下坠落。一胎双生的姐弟在生命中第一次做出相反的选择。
他难以忘记秋云兰消失前缓缓睁大的双眼，不知是因为困惑，还是因为生命的抽离。
从那一天起胆小的人只能背负着死者的梦想前行。这是他的惩罚。
秋云兰的梦想是当一名记者。
邱云津的故事令人唏嘘，却并不是个例。如果唐允芒登陆盛犀集团受害者维权的网站，可以看到更多悲惨的遭遇。因为上一代情感问题而产生的像邱云津这样的间接受害者，甚至都不能在其中留下姓名。
这样的时代悲剧十分费人心神，待唐允芒消化完负面情绪走出包间时已是日落时分。
他穿过幽静的长廊，在角落里扫到一枚熟悉的身影。
“谢宜圭？”
谢宜圭正在翻阅一本厚度有些夸张的砖头书，手边是一杯喝得快见底的咖啡。
唐允芒抬手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发现了对方加班的秘密。
“你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他用侦探般的目光探查对方，确认没有别人陪伴谢宜圭。
谢宜圭抬头看见是他，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优雅地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对方保持安静。
唐允芒不是袁沅，不吃他这套故弄玄虚的把戏。走上前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家里有漂亮老婆不抱，在这里搞什么苦读。
谢宜圭嗅出话语间的火药味，合上书说道，“我可以解释。”
“我刚才看到邱云津了。想必他已经告诉你那桩命案的真相。”
谢宜圭见到邱云津和唐允芒相继离开包间，以他敏锐的观察力结合最近的网络风波，很快就拼凑出全貌。唐允芒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外谢宜圭竟也知道邱云津的秘密。
“他是一个漂亮的玩物。”谢宜圭轻笑道，虽然用词轻挑，神情却没有一丝冒犯的意味。“尽管有些危险，但有人就喜欢追寻刺激，不是吗？”
他缓缓抚摸着书本尖锐的包角，那里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卡扣。“邱云津是一个好记者。不过
我可不希望听见他成为卫生部某位要员的情人。”
在谢宜圭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很容易让人忘记他出身一个世代簪缨的政客世家。他敛眸收起君子外壳下偶尔透露的一点铁血内核。“15年前盛犀集团破产后，帝国出台了史上最严厉的莱诺法案以此约束企业的社会责任，避免垄断行为抑制市场竞争。当年盛犀通过并购小型科技公司控制了整个学术界，向公众隐瞒抑制剂失效的真相。莱诺法案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各派系联手瓜分盛犀后，互相倾轧斗争，以至于法案的很多细节含糊其辞，至今也没有定论。”
他缓缓扫了唐允芒一眼。小唐总的表情足以证明唐允乔向弟弟隐瞒了养然当下的困境。有的人生来就比别人命好一些，从小娇生惯养的袁沅是一个，被兄长严密保护的唐允芒也算一个。
既然唐允乔决定瞒着弟弟，谢宜圭也没兴趣当一个告密者。
“你不能阻止夜莺歌唱。”唐允芒指出道。
“至少我希望它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歌唱。”谢宜圭笑了笑。
谢宜圭就像童话故事里年迈的中国皇帝，用丝线系着夜莺的腿散步。唐允芒如是评价，“所以尊贵的独裁者，你为什么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怀孕？”他不无嘲讽道。
“即使你不会当面认同我，但你应该也看出了袁沅的状况并不适合当一个家长。他还不成熟。”谢宜圭笑道，“他是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玫瑰。而不是邱云津那样盛开在无人野地里的带刺蔷薇。”
唐允芒虽然有些同意，但也不想让谢宜圭太得意。“你不就是喜欢小玫瑰吗？”如果他没记错，谢宜圭对袁沅应该是一见钟情。
“但也不想禁锢他成为我的金丝雀。”谢宜圭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天边隐入地平线的夕阳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一百年前Omega还是抗争K星入侵的战士。”
“有些人他们不是消失了，只是换了种形式生存。”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刚离开的邱云津，相视一笑。
“而你，小气鬼官员先生，根本是不想被幼崽分走老婆的注意力吧。”
谢宜圭哑然失笑，不置可否默认了唐允芒的指控。
为了堵住唐允芒的嘴，谢宜圭主动提出送唐允芒回家。今天对唐允芒来说确实有些漫长，一早就出现在第二区参与邵念初的治疗，紧接着回到第九区清洗身上的气味，最后来到第七区的咖啡厅和邱云津见面。以至于他在谢宜圭车上再次不小心睡着了，谢宜圭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叫醒对方。
唐允芒看了眼车上的时钟，已经接近七点半，抬头看见家中客厅亮着灯，困意顿时消散了一半。最近周晏回家时间一反常态地早，往往八点不到就已经在家了。这让几地奔波的唐允芒非常紧张，唯恐被对方发现自己配合邵念初治疗的事情。
他匆匆上楼，周晏正坐在客厅里读一本新出的期刊。听见他走进房间，视线落在他身上好几秒，唐允芒不得不解释自己在路上偶遇谢宜圭，对方绅士地送自己回家。
周晏睫毛动了动，看上去是相信了。
不得不说周晏有时候挺好骗的，因为谢宜圭是信任的人，所以很轻易相信了唐允芒的鬼话。
他打开厨房冰箱，从中取出几包准备好的食材，准备做个蒸排骨和拌蔬菜。
唐允芒站在料理台前，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平时没有存在感的腺体传来剧烈刺痛。他两眼一黑，几乎无法站立，连忙抬手去摸。腺体处的皮肤有些粗糙，是被反复标记愈合后造成的疤痕。直到摸到一手湿润的液体才意识到刀切了手。他竟没有任何感觉，可见刚才腺体的刺痛远超过了割破皮肉的疼痛。
唐允芒回过神时自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周晏在一旁为他处理伤口。
刚才的疼痛仿佛一场幻觉，面对周晏的询问，唐允芒觉得自己此刻没什么问题，甚至有些饿了。搞不好刚才只是太困的缘故。
如此想来，自己最近似乎很容易疲倦。虽然养臻的工作有些繁重，但也不至于……唐允芒扫了眼专注包扎的周晏，可能是下午刚讨论过袁沅的事情，他鬼使神差问道，“我不会怀孕了吧？”
周晏用剪刀剪断纱布，唐允芒的伤口包扎得很漂亮，不愧是医学院的教授，符合周晏本人简洁利落的特点。“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
即使Beta怀孕的概率很低，唐允芒还是觉得周晏的回答有些武断。“不需要做个检查吗？你最近每次都是完全标记。”
周晏没想到唐允芒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有些惊讶地瞥他一眼。本想开口嘲讽对方几句，扫到唐允芒手上的伤口又觉得有些刺眼，便板着脸训斥他不要胡思乱想。
唐允芒垂下嘴角，他真是痴心妄想。谢宜圭不愿让袁沅怀孕是出于独占欲和爱护，而周晏对于自己恐怕是厌恶吧。
他的手受了伤无法做饭，最后是周晏纾尊降贵走进厨房下了一碗馄饨。唐允芒用伤手捧着周晏难得为自己做的食物，头一回觉得难以下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