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华衣故人去》水戋浅

19、第十九章

　　与此同时，离柳城约百里远的一个破旧寺庙里，非黑刚带着三个属下停歇在这里，准备休息半个时辰再出发赶路，结果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就飞到了非黑面前。

　　“这是三白？”非黑捏了捏鸽子肥硕的身躯，发现这正是自己留在留故里，供阿歌阿卿玩的小胖鸽子，“不是说没有要紧的事别用大白二白三白吗？难道是阿歌阿卿出事了！”

　　带着一丝不妙的预感，非黑解下三白腿脚处的竹管，打开来展开字条，看了一眼后非黑脸色大变，“速速折返柳城接墨白回留故！”

　　非黑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向门外走去，也不管马儿已经跑累躺在地上，扯着缰绳将马勒起来便翻身上马。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泠言、泠语、泠画三人跟着一起上马，身为暗卫长的泠言出声询问道。

　　“留故有变，翠花病危，我必须回去”，刚才非黑收到的传信，显然是泠书从留故内送来的急信。

　　“那咸城不去了吗？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势力全部都在咸城，需要主子亲自去咸城整合势力，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若主子不去，出岔子了怎么办，那主子这么多年以来的布局不全部都白费了吗？”泠言很不理解主子的决定。

　　这时候主子回去能有什么用，反正那个翠花死了也就死了，万一耽误主子的大业，她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非黑要扯缰绳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必再言，传信给邀月，让她转道去咸城重整势力，等谧儿带着空情的人路过咸城时，与谧儿一起将所有人分散融入空情和陌妍，然后一起来风月城参加召集宴。至于申官那边，我去处理，之后我在柳城别院等着她。”

　　说完，非黑两腿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是”。

　　泠言使了个眼色，泠画留下来传信，而泠言泠语则跟着非黑一起回柳城。

　　风月城的西街上，人潮热闹。

　　常墨迹意犹未尽的听完一出别具他乡特色的《换女郎》的戏，嘴里哼着小调从梨花楼出来。

　　出来后，常墨迹左右看看，正犹豫着接下来是去街上逛逛给俩小师侄买点小玩意儿玩呢，还是直接打道回府，最后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子，决定回家算了。

　　原本吧，非黑给常墨迹在家族里找了个清闲差事，每天就照顾照顾后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的，一个月二十两银子也够用，还有剩余，但是自从一年多以前非黑请常墨迹看了出戏后，常墨迹就迷上了看戏，每个月的月例便不够用了，还好非黑经常会补贴常墨迹。

　　“这个月已经到了月底，加上昨日惹了表姐生气，表姐自然不会想起给自己补贴银子，但是喝碗糖水还是够用的”，常墨迹心里满足的想着，然后将钱袋子往上一抛，再接住，抬脚就要往隔壁那条街的李老头的糖水摊子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由于常墨迹抛钱袋子的姿势太过显眼，以至于他刚走几步，一个瘦弱的身影就唰的一下蹿到他旁边，一把抢过钱袋就钻进小巷子里去。

　　“我的钱袋子！抓小贼啊”，常墨迹被这猝不及防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小贼已经带着自己的钱袋子溜进小巷子里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对这状况见怪不怪，理都不理常墨迹的叫喊声，常墨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下子也跑进了小巷子抓贼。

　　若是平常，常墨迹一定不敢进这种昏暗窄小的小巷子，但是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愤怒，自己的钱袋子里可是还有十文钱呢，够自己喝十碗糖水了。

　　小巷子越跑越深，也越来越安静，除了常墨迹自己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四周除了一些竹竿破席等杂物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常墨迹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冷颤，刚才的怒火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知那里发出了一声“啾咪”声，常墨迹惊叫了一声就自己抱住自己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安慰着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不重要不重要，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世上没有鬼怪，皆为世人臆想，我不害怕，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跑到一个转角时，常墨迹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一个跟斗就栽倒在地上，常墨迹本想翻起身来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跑，然而刚起了个身他就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常墨迹走也走不动，只能惊恐的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常墨迹自欺欺人的缩成一团嘴里碎碎念着。

　　根本没用。

　　常墨迹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往常墨迹这边爬，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常墨迹感觉自己的腿被一个骷髅手抓住。

　　“啊啊啊，表姐救我，救命啊！”常墨迹翻过身来闭着眼睛不停地往前踢着，“救命啊救命啊”。

　　“唔”，那东西被常墨迹踢中了一脚，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好像是个人？”常墨迹怀疑的将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向前边看去，只看了一眼又迅速将眼睛闭上，“我的娘啊，怎么这么黑，是个烧死鬼？”

　　常墨迹深呼吸几下，平定情绪后重新将眼睛睁开，双手护住胸前就往那个“烧死鬼”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通身漆黑的人状物抱着自己的头躺在地上打滚，嘴张的大大的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常墨迹那脚踢得不轻。

　　“这应该大概也许就是个人吧？”常墨迹不确定的又壮着胆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最终确定了这就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

　　常墨迹憋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怎么和表姐小时候一样黑啊，要不是表姐后面得了隐士高人的不传秘方，说不定现在就和这个人一样黑”。

　　常墨迹小时候曾跟随父母来过表姐家，当时见到的表姐就和这个人一样黑，辨识度相当高，只是听说后来非伯父被奸人暗害，非伯母为了救表姐也不幸遇难，表姐一个人逃了出去，掉落山崖后遇到了绝世高人，高人觉得自己都隐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了还能遇到活人，甚是有缘，便收了表姐为徒，又用家传秘方把表姐治白，还传授了绝世武功。表姐学成后，告别高人师父，回到非家，为父母报了仇，最后带着万贯家产投奔了非伯父的好友，也就是留故的前家主李家主。

　　搞得常墨迹有段时间常常徘徊在山崖附近，想着自己能不能也遇见个传自己绝世武功的高人，但是每次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一看下面深不见底，就怂了，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个小弱鸡。

　　“你没事吧？”回忆完后，常墨迹看着不远处的女子，鉴于自己因为太过惊慌，没有细心观察，才将人踢伤的，便站起来走过去询问着还躺在地上的女人，手伸了伸想把女人扶起来，但是又不敢，只好摸着头尴尬的笑着。

　　“唔唔”，女人见常墨迹过来，手也不抱头了，激动的就要往常墨迹身上扑。

　　常墨迹灵敏的往后一跳，嚯了一声，“你别抓我啊，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是我踢伤你的，但是你这么黑还待在这么阴暗的小巷子里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有，我可没有钱啊，我的钱袋子被一个小贼抢走了，所以才进了这里又不小心踢到你的。”

　　“唔唔唔”，女子依旧发出呜咽声，着急的想要说什么但就是说不出话来，因为脸上太黑也看不见表情，手指伸出来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但是又没有墨水什么的也看不出痕迹来。

　　“你是饿了？但是我没钱哎，这可怎么办”，别说女子写不出清楚的字来，就算真的写出来了，常墨迹也不识字啊，他幼年家贫，根本没钱读书识字，小时候去表姐家还是去打秋风的，所以他只能瞎蒙。

　　“唔......唔唔”女子更激动了，一直往常墨迹那边爬，常墨迹接连后退。

　　“看来你真的饿了”，见女子听完自己的话后非常激动，常墨迹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然后又想了想，想到留故有一个慈幼院，专门用来收养无家可归的老人女人和小孩的，现在这女人不刚好符合条件吗？

　　常墨迹一拍大腿，对地上的女子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来救济你”。

　　说完，也不管女子的反应，常墨迹撒腿就往巷子外跑，得赶快找慈幼院的人来接这个女人，自己力气小，肯定带不走她，而且这个巷子还是很吓人，自己还是快点离开吧，以后得听娘说的话，不要一个人往偏僻阴暗的巷子里跑，会遇到鬼的。

　　常墨迹没注意到的是，地上的女子在常墨迹走后，脸上流出了两行清泪，眼神里透着绝望，不甘的往常墨迹离开的方向爬去，可惜无济于事，常墨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一番折腾后，常墨迹终于回到了留故。

　　“也不知道慈幼院的人找没找到那个小巷子里的女人”，常墨迹一边想着，一边跨进了家族后殿的小门，谁知刚进去就有两个弟子拦住了常墨迹。

　　“常师弟，家主找你”，两名弟子拦住常墨迹的去路后，便不带感情的对常墨迹说到。

　　原本以常墨迹的身份是不够被这些正儿八经的弟子唤做师弟的，但谁让他是非管事的表弟呢，所以家族里的弟子都叫常墨迹为师弟。

　　“家主找我有什么事吗？”常墨迹有点好奇，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平时除了跟着表姐，是见不到家主本人的，但是现在家主找自己，这两个弟子还这么凶，是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吗？自己平常也就偷偷表姐的小番茄，也没干别的啊。

　　“我们也不清楚，这个要见到家主才知道”，两个弟子说完后便闭口不言，不给常墨迹问话的机会。

　　套不出话来，常墨迹只好跟着两个弟子走，走着走着便觉得不对劲来，家族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巡逻的弟子变多了，四处也没有闲逛的弟子？

　　本来想问带自己的两个弟子，但是看到他们不苟言笑的样子，常墨迹把要问出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算了，等会儿见到家主再问就好了，家主温润如玉的，才不会像这两个凶巴巴的弟子一样呢。”

　　“咦，泠书姐姐？”穿过一个小园林时，常墨迹从转角看到了泠书端着个托盘从前边走过，连忙叫了起来，“泠书姐姐，泠书姐姐”。

　　泠书又走了几步，听着常墨迹声音越喊越大，这才假装刚刚听到的转过身来，“常墨迹？你这是去哪？身后这两位弟子是？”

　　“家主找我，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两位师兄是带我去见家主的”，常墨迹本想问问泠书知道什么不，但是看泠书也不知情的样子，还是不问了，转眼又看到泠书手里的托盘，好像是吃的？于是笑嘻嘻的问道，“泠书姐姐你这端的是什么啊？”

　　“两位小主子闹着要吃南地那边的醪糟小汤圆，这不，我刚从厨房请厨子做了一盅给端过去”，泠书笑着回答说。

　　“醪糟小汤圆？”一听名字常墨迹就感到自己的嗓子好干，在戏楼时只顾着听戏，没喝几口茶水，后来跑去买糖水吧，钱袋子又丢了，跑进巷子追人还遇到了麻烦事，折腾了这么久还滴水未进呢，所以现在他非常想要喝这碗醪糟小汤圆，于是他眨巴眨巴眼睛，拉着泠书的衣角，冲泠书撒娇道，“书姐姐，人家好口渴，也想喝，你给人家一碗好不好”。

　　“噗，好好好”，时间不多了，泠书也顾不得来回拉扯，便装作被常墨迹“可爱”到了的样子，打开盅盖，给常墨迹倒了一碗。

　　“谢谢书姐姐”，常墨迹还想着泠书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但是看着一看就甜甜的醪糟小汤圆，常墨迹也不多说什么，等泠书倒完，端起小碗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最后剩几个小汤圆也倒在了嘴里，一边嚼一边给泠书道谢。

　　“常师弟，可以走了吧，家主还等着”，两个弟子见常墨迹吃完，便开口催促了起来。

　　“这就走，这就走”，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了的常墨迹嘿嘿一笑，冲泠书摆摆手说道，“真好吃，书姐姐那我先走了，等我下个月的月例发了一定请你吃好吃的”。

　　“好，那我就等着了”，泠书笑着说完，等转身后笑容收起，面无表情的往极白院走去。

　　“家主您找我？”不一会儿，常墨迹就被带到了家主殿，凌倾正坐在一张案前批示着留故家族的大小事务。

　　“你来了，坐吧”，见人回来了，凌倾放下笔，摆摆手让两名弟子退下。

　　两名弟子退下后，凌倾起身倒了一杯茶端给常墨迹，常墨迹一脸受宠若惊的伸手接茶，刚端到茶杯，茶杯没拿稳突然就掉了下去，茶水也淋了常墨迹满袖子。

　　“你没事吧？”凌倾假意给常墨迹擦拭，快速的给常墨迹把了个脉，脉象正常，并不像有内力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放下了一半，除非常墨迹有什么武功秘诀隐藏了脉象，否则不可能瞒过自己。

　　“没事，是我没拿稳，不过家主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常墨迹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怪着自己真笨，家主亲手端的茶就被自己这么不小心的洒了。

　　“无事，就是黑子刚走，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凌倾露出温和的笑来，“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别客气，直接找我或者青灵，你是黑子的表弟，黑子正在为家族做事，总不能亏待你。”

　　“嘿嘿，家主真是体贴”，常墨迹心里尖叫着，“看看，这就是家主的胸怀，表姐你能不能学学家主，怪不得你是管事人家是家主呢”，但是面上常墨迹还是维持着正常，“我没什么需要的，什么东西都有，就算没有的表姐那边也会给我送来。”

　　“那就好”，凌倾笑了一声继续试探道，“不知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青灵经常抱怨我不陪她出门，这不，她的生辰快到了就想着陪她出去玩玩，我看你今天去外面玩了这么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推荐吗？”

　　“家主真爱家主夫人”，常墨迹心里啧啧叹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能娶个媳妇，到时候他一定带着她经常一起出去看戏，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常墨迹暗含激动的回答道，“家主可以带着家主夫人一起去看戏，我今天看了出《换女郎》的戏，这个戏班子是从外地来的，戏文有趣生动，不落俗套，花旦和角儿也唱的好，我听了一天呢！”

　　“好，我知道了，多谢”，凌倾装作思考了一下，道了谢，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拉了几句家常，就送常墨迹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的常墨迹觉得今天太开心了，不但看了一出有趣的戏，竟然还能和家主说这么多话，越想越激动，一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了两声，忽然觉得自己嗓子有点疼，正好走到了非黑的菜园子里，一见那红彤彤的小番茄，常墨迹脸上就露出猥琐的笑容来，“肯定是因为没吃到表姐种的小番茄嗓子才痛的。”

　　“反正表姐也不在，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小番茄都熟透了可等不了那么久，为了不浪费，还是由自己解决它们吧。”常墨迹嘿嘿笑着就直冲菜园子里走去。

　　远处太阳西沉，晚霞坠落天际，染红了半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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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小说好麻烦啊，我想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