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海的白鸟》流体静力学

6、第 6 章

　　她不知道那算什么，映在她眼里的是窗外逐渐转暗的光线和阴森的绿光，然后一切就这么轻飘飘的，轻飘飘的远离了。

　　就像现在，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

　　佐伊茫然地环顾四周，有人从她身边走过，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她也想跟着走却被禁锢在了原地，无论如何踏出第一步，都无法改变距离。

　　“哦，那是霍格沃茨的列车吗。”她听着身边一个老头说，对方一脸怀念又神往的样子。可当佐伊随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时，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喂，这是哪！”她想拉住那个人却无能为力，他们之间有层看不见的阻碍，“什么列车，你说清楚呀。”
　　恐慌和无助的情绪蔓延开来。

　　“你太无礼了。”老人很是不满，但看清楚佐伊稚嫩瘦小的人影时流露出怜悯，“算了，看在你还这么小的面子上。”
　　“我大概是死了。”他说，“你大概也是。”

　　死？
　　佐伊的心砰砰直跳。

　　“看，那就是霍格沃茨的列车，这里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老人说着，又逐渐走神，表情迷蒙，“是的，我想我该走了。它要发车了。”
　　“他会带我回霍格沃兹吗？”他边走边问，并不期待得到回答。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佐伊愣在原地看老人往前方疾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后来索性奔跑了起来，就像是孩童追逐所爱之物一般。

　　什么列车，什么站台，在她眼中什么都没有，她能看见的只有身边那些模糊的影子。影子们从她身边走过又消失，其中能看清面容的人并不多，都是一种神往又怀念的表情。

　　“所以，你在这干什么？”

　　她一惊，仓惶看向来人。
　　那也许还是个巫师。
　　对方身上着古旧的贴身长袍，阴森苍白的脸，目光深邃，通身是冷漠的气质，和那华丽又诡异的扭曲魔杖极为和谐。

　　魔杖。
　　看清楚的那一瞬，佐伊恐惧地向后退。
　　“不要过来！”她扯着嗓子喊。

　　陌生巫师不悦地哼了声，说：“异乡人，你怎么又来这儿了？”

　　“我、我来过这儿？”佐伊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对方停下了接近的脚步，这多少让她松了一丝气。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佐伊努力转动僵硬的脑子，迫切地问出她最想要的答案。

　　“这里是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死生间隙。”陌生巫师说，“看到你周围的那些影子了吗，都是死去的人。”

　　“所以...所以这是灵魂聚集的地方，我真的死了。”她按住胸口，没有感受到生命的搏动，只是一片虚无，“那我现在是...要去哪吗？”

　　这感觉很奇妙，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想着问题，死人也是能思考的吗？但她没能思考出个什么结果，因为似乎有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你很安全，你可以休息了。思绪被云雾罩着，无法触碰答案。
　　她想起看过的那些故事书，人死后应该是要有人来带她走的。
　　“天堂？地狱？”
　　她看着那些影子自顾自地离开，没有人搭理她。

　　对方嗤笑一声，佐伊看向他，一脸不解，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忘记了我说过的话了吗？这里不欢迎你，你马上就要回去了。”

　　回去？回家吗？这一想法让佐伊狂喜不已，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因为对方显然不是那个意思。
　　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时间倒流了，她明明死了，却又活过来了。

　　恐慌摄住了她的心神，难道她要再一次重复平安夜吗？

　　“再见吧。”陌生巫师突然说，他停顿了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估计是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佐伊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只有引力迅速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白光一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出去了。下一刻睁开眼，头顶是墙皮开裂的天花板。

　　有小孩子翻身带动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有磨牙声，有梦话，有许多人挤在屋子里散发的诡异气味。

　　她重重地呼吸了好几声，脑子混沌不堪，眼皮重得睁不开，整个人疲惫极了。从虚幻被拽回了现实，她的身体毫发无损，却处处感到针刺一般细微的，琐碎的痛苦。

　　疼痛也让人清醒，那种在云里雾里迷瞪瞪的状态一下子被驱散，她开始思考那些话的含义。

　　死生间隙，那地方不欢迎她，那些离开的影子都是亡者，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关键可是却无法找到一个关系把这些串联起来。

　　老人说这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有一辆列车，可她根本没去过那，更没听说过这地方。然后他又说死了，大家都死了。老人消失了，那他又去了哪？为什么自己哪里都去不了？

　　她回忆着那个陌生巫师说的话，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是这个世界接受亡者引领亡者的地方...死生间隙，那她是连死亡都被拒绝了吗？

　　这个想法让她恐惧，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深深地感觉到她被这个世界排斥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用枕头蒙住脸，小声地呜咽起来。

　　她哭晕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被喊起床时肿着眼，饭也不吃了就缩在某处角落什么也不想，也可以说满脑子胡思乱想。

　　“我难道是注定会在这一天死去。然后呢？不断重复这一天吗？这算什么，永生？”
　　她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某部奇幻电影，永远重复那一天，永远活在那一天，永远年轻，也永远无法抵达未来。

　　这太可怕了。

　　当生活失去盼头，努力没有意义，人在这无尽模式里要么沉沦，要么发狂。

　　“你总得试着打破僵局。”
　　镜子里的人开始对着她说话，一双粉红透紫的眼睛恬静而神秘。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佐伊痛苦地捂住脸，她只是一个平凡，甚至可以说愚蠢的人。

　　可镜子里的那姑娘又开始微笑，每当佐伊痛苦的时候她就开始这样。她总是这样，圣人一样旁观着佐伊所有经历过的事，然后劝她善良，劝她勇敢，劝她忍耐。

　　“人时有不顺，难道你要做懦夫吗？”

　　“我就是懦夫啊——！”佐伊崩溃大叫，“我根本不想做这些！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只想轻松愉快地活着——”
　　她看见镜子里的那个女孩依旧在笑，快活极了，似乎见到她抓狂的样子就心满意足。
　　“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尖利地哭喊着。

　　“呵呵，这不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吗？”那女孩转了个圈，洁白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飘了起来，“你看，我多特殊，我有魔力，我有知识，我穿越了时空，经历了普通人不敢想象的未来，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不是！！才不是！”佐伊举起手狠狠砸碎了镜子，锋利的碎片割坏了她的手。她看着镜子碎片倒映出自己憔悴的脸，女孩消失了，还是只有她自己。

　　“你在做什么？”她回过神，看向出声的罗斯玛丽，对方蔷薇色的脸颊红润，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不小心打碎了镜子，等我回来收拾。”白发女孩立马说道，然后走了过去，“你先别动那些。”
　　“不要告诉别人，也不准告诉别人。”她接近罗斯玛丽，对方呆呆地看着自己，“你是好姑娘，是吗？”

　　“好的。”罗斯玛丽点头，黑黢黢的眼睛很纯真，“我会乖乖的。”

　　佐伊努力遮掩自己的失态，好在这四岁的姑娘并不在意这些事，就慢吞吞地接过水去洗漱。
　　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佐伊出神地盯着满是鲜血的手。

　　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了。

　　最开始的时候，佐伊只是会对着镜子说话，说那些秘密，说自己的压力，就像少女向日记倾吐心事，佐伊没有日记本，也不想记录，就对着镜子随口胡说。
　　后来有一天，镜中人活了，佐伊就停下了这个举动，她认为自己病了。

　　她真的太痛苦了，就像是一个错误的灵魂被错误地粘贴进了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割裂的，格格不入的，但是她无法被删除或被回收进回收站。

　　镜中人喜欢看她痛苦，遭受磨难的样子，然后用曾听她倾诉过的话语来刺激她，嘲讽她，看她歇斯底里。但其实，镜中人说的话从来都没错。
　　因为镜中人永远只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出现。

　　“你总得试着打破僵局。”她重复着镜中少女的那句话，“是啊...我总得试着打破僵局。”
　　她喃喃自语，带着扫帚回到洗手间准备清理镜子碎片。

　　“你还好吗？”洗漱完的罗斯玛丽蹿到她旁边，“这是怎么了？”以这小姑娘的情况不能理解太复杂的事情。

　　“我在学走路。”
　　“是吗！我也学了很久。”罗斯玛丽拍着手，许多烦恼她都感知不到，“走路总是很难受。”
　　“迈出第一步都很痛苦。”佐伊说，镜片撞击发出脆响，“那就多迈几次。”

　　“但我还是不喜欢。”罗斯玛丽皱着眉头嘟囔。
　　“我也...很厌恶。”佐伊声音低低的，“太烂了。”

　　罗斯玛丽看见佐伊抬手擦擦脸，似乎有些亮闪闪的东西掉了下来，然后就听见佐伊说。
　　“你也早点下去吃饭吧，今天是巧克力味玉米片泡牛奶。”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该死的吃了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