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海的白鸟》流体静力学

5、第 5 章

　　佐伊沉默地在洗手间刷马桶，简尼斯就在不远的地方恶狠狠盯着她，监视着众人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偷懒的样子，就马上记下来的样子令人糟心。

　　佐伊阴沉着脸，昨晚太过惊慌失措，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知道简尼斯贪污的秘密。

　　“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但比起那一边好多了。”两件烂摊子里挑一个不那么烂的，这就是摆在佐伊眼前的抉择。
　　去魔法学校，丢命，留在这里，就是被这群人渣蹉跎，一切如此不公平但她解决不了任何事。除了无能狂怒，她可以无能狂怒。

　　虽然简尼斯的假账做得光明正大且疏漏百出，可用来忽悠上头的人绰绰有余。佐伊想起那些摊在桌子上的假账，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餐的过期促销的玉米片竟变成了新鲜可口的黄油面包和牛奶了，哦，还加上了水果。

　　她把这件事捅到所有孩子面前，除了让他们更厌恶简尼斯和自己的出身以外，状况毫无改变。
　　“为什么？我们吃得明明不是这些啊。”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至少他们没强迫我们去打工，这已经很好了。”
　　这群孩子要么是对贪污毫无概念，要么是安于现状，不想改变。
　　她看着那些被收在抽屉里的手表项链，虚伪的成年人，天真无知又冷漠的同龄人，所有的事情都很离谱却有一套合理的逻辑，荒谬极了。

　　这就是孤儿院，慈善家年年捐款但状况从不改善的地方，连药水都不肯买选择剃光孩子们的头发的地方，工作的成人多到不可思议却依旧要小孩子来做杂活的地方。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这里。

　　佐伊嫌恶地捏紧手里的刷子，停下动作，但很快简尼斯的催促声让她不得不继续动手。
　　谁让简尼斯下了命令，一个人不干活，所有人今晚都只能吃干面包。
　　太烂了，生活。

　　等终于熬过了打扫厕所的时间，简尼斯又开始命令所有孩子开始打扫大厅以应对突如其来的视察。
　　“圣诞节了竟然还要来检查？真是大老爷们的消遣！”装模作样地搬来一株秃得可怜的树后就立在大厅，其他孩子负责往墙上贴东西，理由是动动你们的懒骨头。

　　“你。”佐伊被叫住。
　　“去清理仓库。”简尼斯高高瘦瘦，十足的刻薄相，把一个铁桶塞到女孩怀里。不容对方拒绝，简尼斯已经把她关到黑黢黢的库房里。
　　“别想着耍你的小计俩！诡计多端的崽子。”

　　嗒的一声，门上锁。

　　灰尘因震动落到佐伊的头上，随手一摸都是厚厚的尘土。她坐在地上，没有半点打扫的意思。毕竟简尼斯把她关起来，就是为了防止她乱说话。
　　瞧，一见孤儿院的助资者要来，就直接不让她出现。

　　“哎，好饿。”佐伊拍了拍脸，说，“但没尝到这一顿好的也没关系，这样就不会一直惦记着了。”
　　每一次有外人来，都是孤儿院这些孩子难得能吃上好饭菜的日子。

　　原本以为要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天的佐伊，没过多久就听到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惊讶地看去，院长亲自解锁，带着和蔼微笑。
　　“看你，多不小心。”
　　佐伊不露声色，因为院长本来对这些事从不关心的。接着眸子一转，看向院长身边那个穿着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胡须男人，就意识到了并非自己想的情况。

　　“史密斯先生，她在这。”院长语气柔和，只是双目无神。周围的其他人，尤其是简尼斯一双眼瞪得极大，威胁之意毫不掩盖。

　　“我记得她，她是那个不常见的孩子。”胡子男扫视了几眼，这样说。
　　所以是因为自己的病才被记住了？佐伊猜测，迅速融到孩子群体中，挂上了同质性笑容。

　　她看着那个胡子男，不知道他在跟院长说了些什么。一众人就跟在他们后头把整个大房子溜了一圈，众星捧月地阿谀奉承。
　　这儿最初也是个私立救助所，后来破产了被收购，又取了个民政合办的名头打算将这当宣传范本。这也是为什么比起其他孤儿院，这里的孩子甚至能去上学的原因。
　　但政府很少派官员前来，只有按人头分下来的救助金，更多时候更像是这般，资本家巡查家族企业似的例行视察。

　　“经济危机？”佐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名词，毕竟她印象里只记得70年代的世界金融似乎正在进入一个危险的情况。
　　“不会是要被卖了吧...”
　　世界历史没学好的佐伊开始焦虑了。

　　不过这没有困扰她很久，因为院长把她喊过去，说史密斯先生想带她一起去吃圣诞晚餐。

　　“什么意思？”这似乎超过了她的思考能力。
　　“佐伊，你也是个大孩子了。”院长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发，“我们应该没有苛待过你吧。”
　　“你想比起别的地方，我们这还不好吗。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并没有能力来资助这么多人的。总有人想进来，也总有人离开这。”

　　佐伊心里一惊，院长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好孩子，你应该要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院长松开了手，推了推佐伊，“去吧，拍照的时候记得要笑。”
　　她呆愣愣地走向胡子男，对方甚至吝啬给自己挑选的宣传对象一个眼神，全程交给了自己的助手。

　　“我、我不去。”没来由的恐慌促使佐伊开口。
　　她不要，她不要离开这栋房子一步，她一点也不想去外头。她向后退时撞到桌子，桌沿的玻璃杯落到地上破碎，但这声音在佐伊耳里却格外尖锐。

　　她尖叫一声，歇斯底里，一反常态。

　　助理皱眉看着佐伊，转头问院长：“这孩子是除了白化病还有精神病吗？为什么不说。”
　　“不，她之前一直是很正常的，甚至还拿到了机器人设计项目的特等奖。”院长也对此出乎预料，急忙抛出这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佐伊不是残品。

　　“行了，就她吧，我赶时间。”胡子男史密斯的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我说了我不去——”佐伊的尖叫声让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这些视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开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努力说服自己不应该这么失态，可现在所有一切都失控了。

　　电灯，花瓶，那些易碎的物品纷纷开始爆炸，锋锐的碎片四处飞散，但佐伊看着这些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犯罪现场。这是个死循环，大脑的警报器无法关闭于是刺激她保护自身，可魔力暴动引起的事故又不断触发警报器。

　　下一刻，所有在运动中的事物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本来是不想那么麻烦的。”得体的史密斯先生不耐烦地说。

　　周围众人像短路了一瞬，随后纷纷如同木偶般望过来，面无表情。佐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原本拧着她耳朵想让她停下来的院长也松开了手，乖顺立在一旁。
　　乖顺，是的乖顺，他们像失去了接收器和反馈器，一动不动。

　　除了佐伊和史密斯。

　　“看，现在他们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史密斯弹开周围的碎玻璃，它们随着某种轨道飞去，划开佐伊的厚衣服。
　　佐伊僵硬的大脑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反应。

　　“我...”她看向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又和她有关系了。或许她该做点什么，但是只能不停发抖。

　　“你知道我很赶时间吗。”史密斯用的是清理垃圾的口吻，“自从知道那个小婊.子躲到英国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她。”

　　...谁？

　　“哦，叛逆的少爷和她的姑姑，如果不是答应了他们我会看着奥奇德乌斯，想来也会错过这件事。”

　　这件事？

　　佐伊惊悚地看着胡子男的脸在渐渐变形，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出现。
　　“史密斯...？！”她失声喊道，那是在小组路演上对他们百般挑刺的一个企业家。
　　那时她觉得对方简直满口胡言乱语，典型的外行人指导内行人，还把他们的作品贬低得一无是处。放现在看看，对方连人都不是。

　　“魔鬼...你们这群魔鬼！败类！人渣！”佐伊无法克制地乱喊乱叫，但什么用都没有。
　　太可怕了，魔法太可怕了。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下一刻钻心的痛苦袭遍全身，就像是电钻要穿过大脑，又像是全身的液体都在沸腾着要冲出身体。佐伊疼得在地上翻滚，看见史密斯拿出那令人胆寒的棍子在不断挥舞。
　　失去了灵魂的人，被按下停止键的空间，浑身的疼痛，她趴在地上哇哇地哭。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用回了自己的母语。

　　这十年来积累的痛苦在此刻攀升到了巅峰。

　　“哭吧。”史密斯真的非常愉悦，虽然他听不懂佐伊在哭嚎什么。但是看见这讨人厌的，触犯过他的小泥巴种痛哭流涕的样子，心情便越发高涨。
　　“让哭泣成为你的遗言，我想这不错。”

　　他打算速战速决了，在这里已经耗费得够久了。

　　他还需要找出芙蕾西亚的藏身地，制造一场意外，让远在美国的菲林纳普希斯以为芙蕾西亚死在了英国的动乱局面。然后，他要伪装自己为了保护奥奇德乌斯受了重伤，得到奖赏。最后，再一步步控制这小孩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谁知道，刚一来到英国，就见到那个兰花小少爷和一群麻瓜玩在一起。真是太自甘堕落了！
　　更想不到的是，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在那大放厥词，天知道那一刻他忍着多大的怒火才没动手解决掉这小混蛋。

　　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原本只是打算监视奥奇德乌斯的他意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绝不允许巫师世界进来这么一个，令人作呕的泥巴种。

　　佐伊还趴在地上嗷嗷哭，不知道自己死难临头，也或许是她不想管了。
　　“我们根本没有仇，你凭什么杀了我！”
　　“肮脏的杀人犯，你会遭天谴的！”没学会骂人的话，佐伊只能用出简尼斯最擅长的语句。

　　“你在跟一个巫师，谈宗教？”史密斯笑得更厉害了，“太愚蠢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占用了我很长时间。上一个能让我花这么久的还是蠢货卡罗，但他勉强还算是一个纯血统巫师。”他没兴趣继续跟佐伊掰扯了，“那么，永别。”

　　绿光闪过，趴在地上的孩子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