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4、再见已不如初见

　　霎时又想起了之前在电台门口看到的情形，竟是没有错认。“昨天广场那人就是你吧！”初时以为错认，竟不想梦已成真，一时心中情绪激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初眼中疑惑了一阵，淡淡地瞥了人一眼，并不记得碰见过他，就算碰见了，也应该走得远远的，便没有答言。
　　“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暮时容淡淡地说道。
　　小初看了他一眼，毫无情绪波动，但是眼底却泛起波涛来，只淡淡地说着：“我一直在此，从未离开，说不上回来回去。”
　　小初一席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朝人头顶倾去，不免令人寒心。暮时遥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你们彼此熟识，想必定能合作愉快。那我就不再逗留了，你们好好合作啊！”那负责人意有所指地说完就走了，只是路过小初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人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小初郑重地朝人点了点头，始终未曾开口说话。
　　四人坐在了暮时遥一行人对面，暮时遥眼前一亮，刚开口说“你——”便被小初打断了。
　　“既接了这份工作，你我都应体面点，若有所需自当回应。余事，便不必多问；过往，亦无需再说。”
　　听着小初言辞冷冽，不复昔日暖阳，暮时遥不禁心生感叹，八年的时光，到底改变了人多少啊！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
　　暮时遥想要与人攀谈，可是小初自是不理，从头到尾也不怎么说话，只有为首之人说个不休。
　　见人不理会自己，暮时遥也没法收摄心神，与对面诸人展开交谈。故而心思根本不在此上，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到最后连对面几人叫什么名字都没了印象。而小初一心只在工作上，不时出言，解释其中的细节，倒是一副认真尽职的模样。
　　为首的那男子见这情形，倒不好说什么，毕竟出神的也只有那一人罢了。好在此时已近中午，针对齐光的方案，他已经解释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就此结束。
　　小初闻言，立马收拾起身，片刻也不曾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有暮时遥心中万分失落，原本想要叫住人的话，硬生生地停留在嘴边。
　　余下那几人不慌不忙起身，为首的那男子便对着暮时遥一众说道：“众位辛苦了，不如就在我们单位食堂用餐吧。我们单位的食堂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毕竟远来是客，招待的礼数不能费。
　　彼时暮时遥还怔怔地看着门口，暮时容只得答应下来。
　　由于小初几人本是靠近门口的，几人自然也是先行一步。那年长女子踏出门后，却见小初靠在门边，并未离去。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往前走了。那年轻女子自然也看见了，却也什么都没说。
　　随后暮时遥几人跟着那高个子男子鱼贯而出，前往他们单位的食堂。
　　行进途中，暮时遥这才知晓这几人的名字。带领他们的人名叫安歌。稍年轻的女子，名叫陈芳菲；年长些的女性名叫扬疏，是图书馆负责地方博物志的——而她与小初关系较好。至于小初则是从地质博物馆某个项目组借来的，更神奇的是他也是被对方借过去用的。
　　暮时遥远远看见小初，想要走过去，不想暮时容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回首瞧了一眼，不得已只得作罢。
　　方才落定座，便听到安歌问：“你们是校友吗？还是有啥恩怨？我从来没见过玉暾对一个人这么冷漠！”
　　暮时遥收过眼神，一时没反应过来，镇定心神片刻，方才知道他指的是小初。暮时遥并未解释，反而问道：“你们很熟吗？”
　　听那人的意思，自己是被针对了？暮时遥腹诽着，心中未免泛起波澜。
　　“应该算吧。”安歌也没在意，更没兴趣去打听人的过往，“他经常过来跟我们打交道，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他来这里多久了？”暮时容突然问道。
　　“多久？”安歌想了想说道，“两年了吧。不过他是被借来的，终究还是要回去的。据说当年他是要来我们这的，但阴差阳错去了别处，也算是可惜。”
　　暮时遥盯着小初看，不经意地说道：“如此清闲的事，未必适合他，只是对了他的性子。”
　　“那可未必，否则我们也不会经常碰见他了。”
　　“那他原单位在哪？”暮时遥回过头来问道。
　　安歌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从来没人说。只知道是他们馆长七央八求借来的。听说为此那陈老还破口大骂了好几天。”
　　听着人莫名的情绪，暮时遥没有接话，只是歪头看着小初。那人吃饭时永远那么安静沉稳，举箸抬手间尽显淡定气质，好似从不知道何为着急忙慌。只见人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可似静美如画，全无半点尘埃。真是：
　　农畴万里无闲田，
　　勤勉千时有余年。
　　黑箸轻动拾鲜泽。
　　清汤劲节涤盘餐。
　　微风浮动出俗尘，
　　白云卷舒看人间。
　　性情自然有遗风。
　　梁栋清雅遇游仙。
　　似乎面对食物很是庄严，举动之间不忍浪费分毫，糟蹋半分，总是那么优雅。给人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完全不像自己狼吞虎咽。
　　暮时遥还想着初次见到他时，还曾笑话他。如今再看，也只得叹一句：优雅永不过时。如今人还在，却不再属于他。
　　不多时，小初吃完饭，起身离去。彼时陈芳菲也正吃完，同小初一般，拿着纸巾擦嘴，然后收拾盘子，随着一道离开了。暮时遥见了，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明知对方已经成家立业，自己怎么一见到就放不下了呢？
　　倒是安歌见了笑着说：“这陈芳菲怕是要碰个冷钉子了。”
　　“这话从何说起？”暮时容有些好奇。在她印象中，小初并非这样的人，即便在矛盾最深的年月，他也没有给人甩脸色，除了对她哥以外。
　　“我是第一次见她，她怕是不知道玉暾的为人。他可是已经有孩子的人，对年轻女子那是敬而远之。”安歌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等到安歌回过头来时，暮时遥早已离开。有些惊讶地说道：“他……这……”
　　暮时容笑着说：“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安歌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有些疑惑地小声嘀咕：“玉暾那么好的人，人如其名，就像一个小太阳，只会照亮他人，难道也会得罪人？”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暮时容笑盈盈地说着，意有所指。
　　安歌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说了。
　　却说暮时遥跟着两人出去了，只见陈芳菲站在人后，看着玉暾洗手。只听陈芳菲说道：“听说你经常来这边，可不可以带我去转转。”
　　“我虽常来，不过都是工作往来。若你有需要，安歌会非常乐意帮你。”玉暾头也不回，不咸不淡地说着，然后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陈芳菲自觉脸上挂不住，赌气道：“都说你人很好，怎地如此冷淡？”
　　玉暾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已经有孩子了。”
　　竟不知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陈芳菲霎时红了脸，这是她从未听说的。早前上头挑人之时，便隐约听着有这么一个人。陈芳菲觉得此人必是合乎自己心意的。今晨来此之后，还特地去周围打听了一圈。未曾想这些人不仅跟人熟识，更是一色的好评；而后见了这人，见他不张扬，低调沉闷，也觉得这人与自己相符。这才主动上来搭话。她觉得，以他普通的面容，断不该拒绝自己的好意，怎料到如此冰冷。当下气不过，扭头就走了。
　　这时玉暾才抬头看向暮时遥，却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反而转身朝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