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34、名字

　　惠荷算是理清楚了。这一行人相互都不认识，只有那男孩子和中年男子算是同乡。那中年女子说的话，估摸着也不止一次了。也不知是真的不满足，还是有些炫耀。反倒是男孩子豁达，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未生气。
　　通行的车厢中有不少送行的家长以及新生，惠荷估摸着这女子已经送完自己的儿子，正在回程的路上。虽然她也比较反感那中年妇女的话，但是那斯文男子说话带上女性，总归是难听。
　　惠荷皱着眉，忍不住问道：“真要是特殊人才的话，也不能通融吗？”
　　斯文男子看到惠荷开口，她那身上淡淡的儒雅气质令人神色微变，不再是针锋相对：“如果他真是特殊人才便走特殊之路，成才之路有很多并不只这一条路。要不然大学里那些预科班，少年班从何而来？”
　　“其实这样的人不少，我也认识几个。一个早早地被保送直博，一个毕业就送出国——根本就不参加，也谈不上什么通融。”男孩子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显然是认可了那斯文男子的话，但似乎对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所以一直没开口。
　　中年妇女听了这话，无言以对，显然是自认没有那个能力。
　　斯文男子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坐了回去。
　　惠荷嘿嘿一笑，这小家伙也是厉害，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气人不轻，但是都没朝他发火。只是实话往往更气人。说到底不过是对方小气罢了。
　　想了一会儿，惠荷突然问道：“依你所言，现在出路那么多，倒也不必非得上大学。”
　　“那倒确实如此。只要有能力，无论怎样都好。”见人问自己，男孩子点点头，肯定地说道。然而语气直转，“但是——可以这么说——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想要继续深造。单看那些天才，不也同样去往大学？可见学无止境这话并非是简单说说的。”
　　“只不过像我这样普通人，只能通过这条路了。对一般人而言，这条路虽然艰难，至少得见光明，看得清前面的道路。”男孩子说着，眼神黯淡了些。
　　惠荷瞧着那中年妇女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而男孩子背后传来一阵响动。今见男孩子如此，不免有些动容，便问道：“不知你考取哪个学校了？”
　　男孩子说：“玉华大学，大一新生。”
　　“哦？”惠荷有些讶异，岂不是与自己目的地相同，“我俩倒是一路了。”
　　男孩子摇了摇头，“我下一站不下车，要在本车终点站玉湘市换乘，那里有通达各个方向的列车。”
　　惠荷这次着实很惊讶，明明下一站有动车前往玉华市，为何不在那里换乘？
　　似乎是看穿了惠荷的疑惑，男孩子解释道：“家里替我买好票了，是普快。家里人说也就两个晚上，没必要买动车票，那太贵了。”
　　惠荷这下可是吃惊不小。此去路程有多远，她还是清楚的。如果是在市里换乘动车，今晚便可以抵达，若是到的终点站再换乘，岂非明早才能抵达玉华市？如此长途跋涉，竟然只是硬座，连卧铺都不买一个？难道是因为家中清贫，买不起么？
　　惠荷扫了一眼这车厢，来来往往的人多年轻面孔，看来许多都是北上求学的学子。只是这些人大都有家人陪同，行李大包小包的，也基本没人往这边看来。心中一动，便问道：“你一个人来吗？”
　　男孩子点点头说：“是啊！”
　　“你家里人放心？”
　　男孩子笑说：“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他们说我成年了，该独行了。再说我这一路北上，车票都是买好的，下车也有学校校车接送。”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行李架，“更何况我随身就一个行李，只带了些日常换洗的衣物，至于冬季换洗的则等到国庆再回来一趟了。”
　　这全解释清楚了，可是为啥听起来有些悲壮呢。
　　那男孩子真是有啥说啥，惠荷也不便继续打听，只是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说是普通，到底还是上了这么好的学校，那也算不上多普通了。”
　　男孩子灿烂地笑道：“可能我别人多了一份努力，所以多爬高了一截。”
　　多一份努力就能进入，未免将这个学校看得太廉价了。
　　惠荷心中一动，冒出一个念头来：“依你这么说，我女儿也是有机会进入这个学校了？”
　　“只要不是临时抱佛脚，自然是有机会的。”
　　“我女儿今年升高中，可来得及？”惠荷又问。
　　“自然来得及。”男孩子想都没想，很肯定地答复道。
　　“那你可以来我家辅导她吗？”惠荷问道。
　　“家教？”男孩子听了直摇头，“那不行？”
　　“为何？”惠荷诧异地问道。
　　“我妈会说我的：上学不好好读书，却在那误人子弟。”
　　“怎么会？你上了好学校，也是有能力的，而且你们学校很多人做这个的。”
　　男孩子摇了摇头，显然还是有些抗拒。
　　惠荷想不明白，像他这样家境并不优渥的男孩子，早早地便当家了，在大学里也经常干些副业，怎么他就不愿意呢？看他真诚的目光，干净而诚挚，实在没必要骗自己，大不了不说便是了。
　　见惠荷有些失望，男孩子又说道：“虽然不能答应你，不过我这三年的感悟倒还有一些，如果你需要的话。”
　　惠荷眼中明亮了些，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一个考上名校的经验也是值得借鉴的。
　　男孩子见人望了过来，接着说道：“初升高是十分重要的阶段，直接影响三年的基础。各学科的深度与进度都比初中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如果不注意极容易掉队。这场战争从这一刻便开始了。而且高考，筛掉的不只是学习能力不足的，也有心理不成熟的。考试那几天，因为紧张而发生各种重大纰漏，并非罕见之事。与我同期的考生，比我学习好的，大有人在，最终结果不如人意的也不乏有之。可以说，这一场战争，考验的并不只有学习能力，还有心理，甚至家庭的后勤保障。”
　　惠荷见到男孩子原本明亮的眼中有着一丝暗淡，就不知道这三样，他缺了哪样，难道是后勤保障？难道他应该有更好的机会？不过还是不要打听了吧。“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强，不过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惠荷。”
　　男孩子迟疑了一阵还是收下了。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五初旸，玉华大学，地质学专业。”
　　……
　　听完尤君行的叙述，时遥惊异地问道：“就这样？”这能知道些什么？时遥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尤君行点点头说道：“稍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后来初旸——也不知如何打算的——还是答应了。这每周一个半小时也是他定下的。”
　　“可也没看出来他有多厉害啊！”时遥挠了挠头。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呢，说来说去就是参加过的经验之谈。那这经验我也有啊，何必请个外人来，还平白搭出去一些钱。有这多余的，还不如给我呢。时遥越想越忿忿不平，看来对于钱之一事，多有愤慨。
　　“我妈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阳光、朝气，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他坚信只要付出了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时遥听了撇撇嘴，毫不在意。但不可否认，初旸的眼睛给了人一种向上的动力。不知为何，一见到初旸的眼睛，就忍不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明明两人才见面，就仿佛认识了很久一般。也许正是他轻盈不张扬，所以才能吸引人的注意吧。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可该怎么找他呢？
　　“对了，你有他的电话吗？”时遥问道。
　　“没有。”两人相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么联系？”时遥惊讶地问道，心中很是失落。
　　“邮箱！”
　　“他给我一个邮箱。”
　　两人同时回道。
　　显然时容很生气，都不愿意回答，语气还冷冰冰的。这分明就是看人脾性好，故意而为的。说什么他不愿意收，分明是哥耍赖不给，还装作如此。怒看了时遥一眼，怒气冲冲地拉着尤君行往家去。
　　故事听完了，自然也就散场了。只有时遥还在郁闷中，这什么样的人啊，联系方式都这么古老。至于时容那个眼神，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以前挺可爱的妹妹，怎么越长大越不讨人喜欢了呢？瞧着总跟在自己后面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女孩，如今已是长大成人了，也不需要自己了。时遥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此事到底还是自己理亏，罢了，跟上去吧。”时遥嘀咕了一句，还是跟上，尽管时容没给他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