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16、回归

　　浩鸣仰头望着天，心有所感，感叹道：“因为我们都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尽管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小弟出现在我生命中，但是从头到尾我们都知道，总有一天我们将天远地遥。”语毕，果真转身就走了。
　　时遥看着，蓦然想起景媛的话来。她的身世怕也是不幸，而阿阳便是黑暗中的那一束光。因为身处黑暗，所以更渴望光明。既然拥有光明，那就要照亮黑暗。
　　只有时容站在一旁说道：“他最是了解那人的，连他都如此说了，你难道还在心存幻想？”
　　“……”时遥沉默着，没有接话。
　　“那人的决定你已经知晓，你再坚持又有何用？莫要错失眼前人！”时容提醒着人。
　　时遥抬头望去，一辆名贵轿车驶到两人面前停下。可是心中还在想着刚刚的话，连如此至交好友都参商不见，自己不过是两年的羁绊，如何能再度前缘？
　　车窗摇下，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举手投足之时自带上位者气息。眼角带风雪，嘴边藏笑意。嗔之风云涌，怒之心胆寒。全是不羁放纵自由。
　　那女子眉眼带笑朝着两人打招呼。
　　时容笑呵呵地打招呼，时遥却是冷淡地看了一眼。只不过看着时容已经坐进车里，时遥也没有心情想太多，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进去。而上了车就闭上眼，一路睡了过去，连应付一下的意思也没有了，也不管两人说啥，只有心中起伏不定。
　　若是此行并未遇见阿阳，枕边人是谁，时遥并不会太在乎，就是与此女就这般过下去并非难事。
　　当年因为阿阳突然离开，自己去找了那么多年，得知的只是他已经成婚的消息。彼时时遥心已经死了一大半，再没有往日的意气。时遥以为自己也会就此堕落，只是午夜梦回之时，时常还是想起阿阳的话来，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正当心如死灰之际，面前这个女子却再一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时遥的心情十分复杂。曾经这个女子跟自己纠葛不浅，也跟阿阳有一段过往，时遥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对待此人。
　　早些年环境艰苦的时候，若非此女在一旁帮衬，恐怕他时遥也没有今日。然而如今的时遥对她实在谈说不上什么感情，若非当年她让位，自己也不会遇见阿阳。只有在自己逆境之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心中诚然很感激她，可说到底不过，她也不过是基于利益的考量——一如以往。至于其他的感情，实在无法寄托。
　　如此这般，时遥也没有推开的意思，也没有接受的意思，仿佛是与人赌气一般，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地保持下来。想着反正没了最爱的人，就这么过也没啥，就如多年以前那般。可此番遇见阿阳，尤其是听说阿阳的事之后，原本死寂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再面对着此女子，时遥也没了心情，原本还有的应付的意思也淡了。可如今想要撇开，似乎又困难了些。那女子既然趁虚而入，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时遥这般想着，心情越发低落，竟就此沉沉睡去了。
　　时容见了只得摇摇头叹息。
　　“当年他既然同意离开，如今也不好厚着脸皮回来吧。”那女子好似不在意般，笑着说道。
　　“你倒是看得开！”时容苦笑道。
　　“看不开又如何？他不爱我这事，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原本以为只要他不出现，他就会渐渐淡忘，以后移情易性也不是不行。”那女子笑道。
　　“你明知还要找他——”时容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女子，欲言又止。若是真这般便无这些忧虑了，时遥虽然看着随意，其实最是重情，当年她哥走的时候，若非自己懂事了，时遥还不知会如何呢。想到这，时容不免面带忧愁，也有些无可奈何。
　　“‘爱情’二字，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奢侈。想当年，若是那人跟我好了，或许真的是一段佳话。”
　　“那可未必，只不过是当时他并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时容说着想起一些往事，转过头看着后排闭眼熟睡的人，“只是我哥如今心如死灰，懒得再去抗争我妈了。”
　　那女子嘴角微笑，似是毫不在意，并未接口，只车辆一路疾驰。
　　时遥似乎很困，睡了一路还不算数，回了家也是倒头就睡，再也不理会外物。气得时容在身后双脸通红，不住地给人道歉。
　　时遥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躺在床上腾罗翻转不愿起身，心中空落落的，睡不着，却也不愿醒来。紧接着在家关门闭户颓废了几日。
　　时容见了说不出的心痛，当年的场景竟然又重现了，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男人。离开了那个男人，就只剩下一具空壳，没有灵魂，只会行走，直到再次遇见这个人。
　　这样的场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时容已经有些愤怒了，那人好不容易将时遥带出困境，却又将她哥推入黑暗，如此三番五次……
　　每次她哥都走向极端，要么发奋努力，要么完全摆烂。有的时候，时容也会抱怨上天不公，为何要让她哥反复经历亲近之人的离开——在这花一样的年纪。
　　见那毫无动静的房间，时容忍不住怒敲门：“你打算如此颓丧下去吗？六年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他到底哪好了？”
　　好在哪了？时遥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有些事总是想不清楚。
　　屋内一片寂静，果然时容又怒道：“那个男人真的就如此能搅动你的心吗？当年如此，现今还是如此。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让他来家教的，当年就应该将他和那个男人一起送进去。”
　　话音刚落，一阵猛风吹过，门开了，迎着而来的是时遥一双愤怒的眼睛。可当人看清时容的面容后，顿时如霜打的茄子，精神委顿，也不言语退了回去。时容无所畏惧地走了进去，“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朝九晚五，无所功绩，你还想要他？”
　　时遥抬起头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时容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挨着她哥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正如第一次那样，陪着他度过那段无光的岁月，而他毫无方向地活着似乎也是过了六年。
　　因着时遥颓丧好几天，也没有更新视频，也没有直播，惹得投资人来问过几次。时容找了些理由搪塞过去，再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生活还要继续，时遥只得重新忙碌起来，似乎忙碌能够安抚心烦意乱。每天晚上还是照例直播，给观看直播的人带来一场又一场欢笑。
　　时遥看着自己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只有看着这些一直支持自己的人，方才觉得自己做的事或许是有意义的。当初阿阳对自己的要求，自己已经实现，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
　　时遥想着，越发觉得不理解，更是反复思量。
　　夜深了，直播间的人群渐渐散去。看着逐渐减少的人数，暮时遥不由得想到：这些人散去之后，是不是也找到了需要陪伴的那个人呢？催眠曲，到底是催眠别人，不能催眠自己。
　　索性下了播，坐在一旁发呆。无心睡觉的人正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这个时候，突然来了电话。暮时遥瞄了一眼，之后便抛在一旁，登录游戏，拉过三三俩俩好友——正是昭昭等人，边玩边聊着。
　　平常游戏水平挺好的一人，突然之间错漏百出，同行的人不免都有些担忧。是以昭昭便问：“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是没有得偿所愿么？”似乎两人关系较为亲近，并未问是何事。
　　时遥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开口。然而心中烦闷，不得不一吐为快。面对着曾经的好友，细细说道：“曾经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重新出现了，我以为我们能再在一起。然而现今我们天各一方，说不上……”暮时遥的声音听着低沉而浑厚，疲惫而又希冀。
　　“是你此前所说那人？说起来他到底叫何名字啊？”沐芳有些讶异，突然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现如今的好友大多是离开阿阳之后结识的，并不清楚他那一段过往，故有此一问。
　　之后又是漫长的沉默，直到许久之后时遥才醒来，缓缓说道：“有一个词，或许十分贴切——空谷幽兰。”
　　“……”
　　“……”
　　房间内的声音一下子沉寂下来，没有声响。许久之后，沐芳才缓缓问道：“他真有那么好？”
　　“也许是求而不得的时光滤镜？”若英说。
　　“或许吧！”暮时遥沉默了，他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人们所说那般，只是因为时光滤镜而难以忘怀。
　　“他如果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当初为何会放弃了呢？又为什么不去找回来？”沐芳又接着问道。
　　时遥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昭昭说道：“你忘了当初跟他在一起的初衷了吗？”
　　时遥又是一愣，初衷，当初跟他在一起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他早已忘却。现如今，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你现在不是有女朋友吗？”这时若英突然问道。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只因那女子时常会来，偶尔还会出现在直播间。无所顾忌地进出人的直播间。
　　然而时遥却是立马出声反驳：“她不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听这语气分明是动怒了，对面几人又沉默了，未再过问，反而问起那段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来。而在此前，这些人都知道时遥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那也是时遥在直播中透露出的点点滴滴。
　　那段感情，让原本那个阳光帅气的人变得忧郁，如今这情形却是囿于自身困局，难以自拔。
　　听到人问，时遥也不由得想起那段时光来。众人都感兴趣的情感故事，慢慢开始呈现在阳光之下。曾经记错的名字，也在渐渐移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