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15、缘分

　　这边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那边时遥却是越想越气。才刚走了一程，暴脾气上来踢了路边护栏两脚，护栏倒是没啥问题，倒把自己的脚踢痛了，此刻正抱着脚不断地揉搓。
　　不期一个小小的身影落在前头，时遥抬头望去，心中说不出的恼怒，正是景媛。
　　“你真走了。”景媛只是简单说着，并无疑问。
　　时遥见是景媛追上来说这话，有些纳闷，该不会这孩子还要捉弄自己吧？哪料到那孩子说：“昨天晚上我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虽然我是小孩子，也要守诺言的。否则让五叔知道了，他该生气了。我不过是寄居在此，我可不想惹恼了他。”
　　这倒令时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小，竟有此担当，可她平时都称呼阿阳作爸爸的，怎地又成了五叔？若是没有记错，他可是独生子来着。时遥心有疑虑，“经历昨晚那事，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么？”时遥有心想问，面对着小孩子，实在难以出口，便示意人继续说下去。
　　景媛踌躇了半晌，不知是措辞还是因这事有些难以启齿。“我与穆辰良都是被他捡回来的人，现如今不过是寄宿在此。虽然看着关系亲密，不过是过于依赖他而已。”
　　这下时遥更是疑惑了？两人共浴、同寝，难道还能单纯了？这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难以置信，只是看着小孩子纯真的眼神，又令人不得不相信。只是这孩子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实在不是那种安静的乖乖女，是以便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五叔过得很难，很难。我曾亲眼见到他被我父亲毒打，也曾见到他拼命护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很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不想看到穆辰良跟五叔在一起，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跟五叔在一起，离阿姨很喜欢五叔的。”
　　嗯？这是何逻辑？时遥没有细想，倒是抓住“关键”：他们三人确实是很纯洁的关系。不过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知道这么多呢？不由得问道：“嗯？你怎么知道我跟你五叔是那种关系？”
　　“因为眼神！我见过，那是令我作呕的眼神。”景媛一脸鄙夷地说着，然后转身离开。
　　时遥听得云里雾里的，那孩子的话不着边际，当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有一个信息得到确认：阿阳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改变。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荡了。可又一想到刚刚那人还言辞激烈，就算返回去，结果无外乎一样。心中思绪芜杂，没得个头绪，也只得先回去再做打算。
　　因着时遥这么一闹，时容也不得不改签机票，独自一人坐在机场等着。原以为会看到两个人的，却依旧只有时遥一人，时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时遥回来后，没解释，时容也没问。这些年兄妹两人相互护持，走到今日，本就不需要说太多。如今见到时遥独身一人回来，便已经知道结局了，又何苦再去问，令人再次伤心呢。
　　本想着就此离开，两人再也不要有所牵连，暮时遥这里也终无可留念的。只是事事并非全如人愿，景媛的话让他若有所思，而两人在机上居然又碰见了东方浩鸣，更是让这份情绪高涨。
　　两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是难掩讶异。连浩鸣都笑说：“没想到时隔八年，你我居然还有如此缘分，回程竟然也能遇见你。”
　　“不过我可不想跟你有这样的缘分。”时遥却摇头说道。
　　是啊，两人只不过是同校两年而已，竟能短短数日便相逢两次。可是与阿阳却是情深缘浅，这八年来也才遭遇这一遭而已。若是能换到阿阳身上，该有多好，着实希望与他更多些。
　　结束面面相觑的两方人，两相交流之下才知道，原来东方浩鸣来此是因为他媳妇在此。他媳妇是位演艺工作者，正受邀而来，如今旅游节落幕，自然去往下一场，东方浩鸣也要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因时遥多逗留了一阵，两人这才撞上了。
　　只是两人相见，哪有什么共同话语，未免又说起阿阳来。这一次东方浩鸣倒先叹息起来——为着人离婚一事。
　　时遥听了不解，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从何知道的”，浩鸣这才解释道：“还记得岑阳吗？”
　　时遥自是知道，这人原是浩鸣等人四年的室友，可随着他们毕业之后，也就没再见过了。此刻听到浩鸣如此说道，想来也是有些缘故。
　　紧接着浩鸣就说道：“他毕业后参加国考，之后就来了这。原来他跟小弟时常还有联系。也正是从他那里得知：小弟两年前来到此地，还有离婚的消息。我一直以为像小弟这样的人，必然会有个好的归宿，没想到他的情路竟是如此坎坷。”
　　浩鸣说完，仰着头，怔怔地，好一阵感叹。这样的结局是他不希望看见的，也最想不到的。此刻说起来，只剩下无限唏嘘。
　　看着浩鸣心情低落，时遥知道他应是后悔了。曾经两人是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如今分隔两地不复得见，说不在乎，又有谁会相信呢。当下时遥就轻声说道：“他此时还在玉瑱市。”
　　浩鸣听了眼睛一亮，放射出阵阵精光，转过头来看着时遥，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又暗淡下去，有些无奈地说道：“罢了。既然我在玉瑱市呆了这些天都没能遇到，可见我们两人之间缘分已尽。小弟本是豁达之人，既然知道我过得好了，想来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缘分已尽？”时遥却是暗想着这句话。是啊，与阿阳关系匪浅之人，如今都散落各地，若非有心去寻，哪能就这般遇见呢？或许自己与他之间，缘分未尽，也许还能再续前缘呢？岂知这不是孽缘呢？
　　东方浩鸣沉吟良久之后，又说道：“其实当初我挺对不起小弟。我自认为是他最好的兄弟，却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拉他一把。虽然我叫他小弟，但是我知道，更多时候是他在照顾我。也许小弟并不怪我，但是我又哪有颜面再去见他。”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人倾诉。
　　曾经的两人好到那般程度，也是说分离就分离，如今更是需要老同学之间偶尔提及，方能知道彼此的近况。当初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心都碎成渣了。想知道他的消息，却又不敢。可是到底应该怪谁？怪他吗？或许应该怪自己吧。
　　连东方浩鸣都兴不起这个念头，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时遥看了看东方浩鸣，陷入了沉思，一直沉默着，思绪翻腾。
　　临别之时，浩鸣突然问道：“既然你重又遇见了小弟，可曾想过与小弟再续前缘。”
　　“他不愿意……”
　　既然时遥已经这么说了，浩鸣已然明白，心中不由得有些怅惘，“小弟这人生性温顺，最是豁达，若是真的放下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也要学着放下。”
　　时遥摇了摇头，心底还是不愿意，“放下？谈何容易！我为了他走上这条路，可是他却放弃了我。”
　　“唉！你这些年的艰辛，我也略有耳闻。你与我不同，并非简简单单就能放下。无论拿起还是放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浩鸣感叹了一句，话语突转：“那些事，小弟可曾知道？”
　　时遥一下子愣住了。知道？或许不知道？那人向来消息闭塞，或许真不知道？也许是知道的，所以才刻意避开的？
　　“小弟这人，性和顺，意坚定。若真的无可施为，还是尽早抽身吧，以免越陷越深。”浩鸣说完这话就要离开。
　　时遥心有所动，突然出声问道：“当年你爱过他吗？”
　　浩鸣一脸惨笑：“从来没有过。我们，都没有。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兄弟之情。”
　　“怎么会？”时遥奇怪地问道，“当初你们好到令人嫉妒。不仅同桌而食、同床而寝甚至于同穿一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