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野草欢歌

20、第二十章

　　晏姝若看着眼前的场景，宿令脸上的香灰因为冷汗凝结成块，胸前的衣衫都被血洇湿，微弱的起伏着，尽管还没死，但已经奄奄一息。

　　晏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脸和那件晏姝若亲自为她挑的碧绿色衣裙上，都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血。

　　就像前世一样，那血永远不会干涸，一直飘荡在晏姝若心里。

　　火光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就差一点，又要重蹈覆辙。

　　晏姝若自重生以来，最强烈的渴望，其实是留住晏晏。

　　这样的念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她要宿令死，更要保住晏晏。

　　跟在晏姝若后面的香冬反应过来，迅速将门合上，要是让外面的奴婢看见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是铁定要捅到圣上那里去的。

　　即使已经被小姐发现，晏晏也没想过停手，她满手鲜血，要送小姐自由。

　　她那样尊贵的小姐，不应该被困在侍郎府，更不应该和宿令这样的人携手白头，只要宿令死了，困住小姐的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晏晏握紧了独月，这一刀，是要一击致命。

　　“晏晏。”

　　是小姐的声音，晏晏没有犹豫，匕首迅速往下，刀尖已经刺进宿令的胸膛，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见，令人头皮发麻。

　　“我不想要宿令死。”

　　有血涌出来，宿令的身上已经不能看了，晏晏将匕首拔出来，下垂的刀尖滴着的是宿令的血，晏晏看着那些血，居然想，小姐不想要他死，看见这些血会心疼的吧。

　　她心里一痛，已经拿不住匕首，“哐当”一声，独月掉到了地上，晏晏望着宛如明月般的小姐，仿佛大梦一场终于醒过来，她心慌意乱，胡乱抹着脸上的血，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晏姝若快步走到宿令面前蹲下，宿令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幸好还没死。

　　“香冬，打发人去圣上那边替宿令告假，而后再回来为宿令处理伤势。”

　　“是，小姐。”

　　香冬推开门，又将门合上，很快外间就传来她吩咐的声音，她不止找人去了清凉殿，还将百花楼里的奴婢都遣了出去。

　　晏晏眼睁睁看着小姐为宿令担心，小姐拧起来的眉毛，忧愁的面容都像刀子一样割在晏晏的心上，为什么要为宿令担心，宿令本来就该死啊。

　　晏晏忽然委屈至极，脸上的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越发用力，有着要将脸上那层皮都擦烂的架势。

　　晏姝若将晏晏扯了过来，晏晏忽然老实了，她乖巧地任由晏姝若动作，晏姝若拿手帕沾了温水，轻轻慢慢地为晏晏擦着，最后晏晏的脸倒是干净了，就是红红的，是被她用力蹭的缘故。

　　晏姝若的指腹按在那红成一团的脸上，低声问晏晏：“傻不傻？”

　　为了宿令这样的烂人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就应该高高在上，尽情谋算，看着宿令一无所有。

　　这是晏姝若的方式，她报复的手段从来都是毁掉一个人最在乎的东西，晏晏不一样。

　　晏晏直白浓烈，符合一个杀手的心理。

　　晏晏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道小姐问的是哪件事，如果是杀宿令，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傻。”

　　她扭过脸看向躺在床上的宿令，香冬正在为他处理伤势，她语气冷淡刻薄，带着翻涌的恨意，“他本就该死。”

　　没有人能伤害小姐，伤害小姐的人都要去死，这是晏晏的人生信条。

　　晏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晏姝若的手指蹭了蹭，“小姐，他是真的该死的。”

　　她急促道：“小姐，你要相信我。”

　　刚才那些狠绝的表情全都消失不见，晏晏的脸上此时布满慌乱，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晏姝若，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怕横遭晏姝若的厌弃。

　　要杀宿令的时候，晏晏想过小姐的反应，所以她才要宿令的认罪书，她一个杀手，为的是取人性命，从不会要那些累赘的东西。

　　可是在小姐面前，她需要，她杀宿令，是因为宿令该死，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无人不杀满手鲜血的杀手。

　　晏晏将那个纸团交到晏姝若的手里，“小姐，他要害你。”

　　晏姝若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飞鹰真是了不起，宿令藏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被他们挖的一干二净，而且还能躲过巡查，混进这避暑山庄来。

　　当初圣上忌惮凌云山，现今，凌云山东山再起，底下更有飞鹰的利爪，圣上恐怕要更加忌惮才是。

　　晏姝若将那张纸攥紧，她低头看向晏晏，晏晏还在不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论凌云山的目的如何，她总是舍不得冷脸对晏晏的。

　　她主动握住晏晏的手，“我相信你。”

　　晏晏的眼睛亮了亮，她在晏姝若面前从不掩藏自己，人心之外是复杂的伪装，可晏晏让晏姝若始终看见的都是一颗真心。

　　“那小姐你还难过吗？”匕首被晏晏重新捡了起来，她是猎人，床上昏迷不醒的宿令是猎物，“要是宿令死了，你会难过吗？”

　　晏晏蓄势待发，晏姝若拉住她的手，“这里是避暑山庄，到处都是圣上的精锐，你不能在这里杀人。”

　　晏晏眨了眨眼睛，“我不怕死。”

　　她所求所愿不过是要让小姐好好的，至于她，她只不过是明月边上那颗暗淡的星辰，无关紧要。

　　豁出性命也要杀宿令，宿令和晏晏之间，又或者是和凌云山之间，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纠葛。

　　“我不想让你死。”

　　同样的话，小姐已经说过一遍了，小姐不想要宿令死，也不想要她死，晏晏抬起匕首，在自己手掌中间割下一刀，血很快蜿蜒而下，手背上，那日晏晏亲手掐出来的指印尚还没有好。

　　晏姝若心里一跳，她忙问：“晏晏，你做什么？”

　　晏晏将手掌放到晏姝若的心口，血已经沾上了晏姝若的衣裳，这是晏晏的血。

　　晏晏轻声问：“那小姐会为我难过吗？”

　　她的手往前扣了扣，笑得天真又偏执：“看见我的血会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