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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剑拔弩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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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骨骨折对于振威王这个经常跌打受伤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伤势以违背他心愿的速度飞快地愈合着。他有心收买大夫,把他的伤情说得严重一些,好让他和沈小语能够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可是眼见沈小语因为担心女儿而郁郁不乐,也不敢做那破坏母女团圆的罪魁祸首。
回京的路上,沈小语虽然常常思虑重重,振威王却总是以非同寻常的耐心和温柔来对待她。对于这个男人的一番盛情,她虽然迷茫,却也是感激无限的。他对沿途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 --- 就是不熟悉,他也要装出很熟悉的样子,因为当他神采飞扬地向她讲解时,她专注聆听的神情让他觉得满足和幸福,那一刹那,他相信他们是可以这样一辈子甜甜蜜蜜走下去的。
“要是你不这样急着赶路,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一路的风景。”他略带遗憾地说。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女儿,怎么你都不着急?是不是你只喜欢儿子?”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小娃娃,不分男女,不过你给我生的孩子当然例外。要是我说我喜欢儿子,你会不会再替我生一个?”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做梦。”她伸手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
“这样也好,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可是你总惦记着孩子,实在叫我烦恼。好在是个女儿,忍一忍,等她及笄,我就把她嫁出去,那时就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女儿的事都由我管,尤其是婚事,要听她的心意,你不能插手。”说完后,她哑然失笑,女儿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娃呢,提这些未免太早。
“你真的很霸道,并且我发现你脾气还很坏,以前都没有想到呢!”
“近墨着黑,你把我坏的一面都引出来啦!”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怎么办?”
“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才这么‘幸运’地被你看上?”
“你在林中骑马的时候,当你摘下面纱时,我只觉得头晕目眩。”
沈小语没有作声,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不过她向来认为女人的美千娇百媚,各有特色,只追求美貌的话,是没有尽头的。如果哪天某个女人也让他惊为天人,他会不会也想着占为己有?这些话她都藏在心底没有问出来,振威王虽然善于勾心斗角,但都是用在政治斗争上,对于情爱,他却有一颗赤子之心,爱就是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哪能猜到沈小语这些弯弯绕绕的肠子。如果他知道沈小语心里是这么想的,他一定会晃着她的肩膀,把她满脑袋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晃出来。他会为她的不信任而伤心,却不会灰心,只会以加倍的爱意让她释怀。
“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被我迷得晕头转向?我记得那时你脸上千变万化,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若是以前,他定不屑问这些呆话,可是一旦自己深陷情网,就很自然地问出来了。
“我没有想到王爷长得如此俊美。”她很聪明地只是说了自己的部分感受,但口气中那一点点的犹豫还是被振威王觉察出来了。
“你为什么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吧!”
“所以我以为你是王爷的男宠。”
振威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沈小语却哈哈大笑。
“你这个折磨人的妖精!”他咬牙切齿,作势要掐她脖子的手最终却环上了她的腰。
接下来的时间,振威王老实了许多,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摸自己的脸,看那样子,巴不得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好仔细端详一下。
一路上,虽然他们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达到耳鬓厮磨的程度,但是沈小语却不再那么提防他,让他宽心不少。他喜欢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大胆地放纵自己的舌头,把顶嘴和嘲笑不当一回事,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她是他心爱的女人,而不是他的下人,他不要她战战兢兢的。他从她的陪伴中汲取着快乐,真想回京的路再长一点,想到还有三个情敌要对付,又不免烦恼起来,使这份快乐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沈小语虽然盼着早日见到女儿,愈近京城就愈焦躁,唯恐有什么差错。命运又强加给她一次改变,使她被迫从安逸的生活里离开,流落到茫然无所知的新阶段。她忐忑不安,他也心事重重,两人为了不同的原因,让这段旅途的尾声变得缄默起来。
司寇之风一路追踪而去,却总也没有王爷和沈小语的影子,在一个地方寻不到他们,他便性急地继续往前赶,以为他们还在前头,就这样一直追到京城。为了弄清王爷的行踪,他夜探王府,发现王爷根本没有回来过,积在心底的焦虑一下子涌了上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暂时在京城安顿下来,等展聿淇他们来了再说。两路人马一碰头,顿时傻了眼,谁也没有见着王爷和沈小语。从景元通向京城的官道只有一条,小路无数,但是振威王事先和青凌约好,都走官道,一来安全,二来方便会合。过了这么久,王爷和沈小语究竟去了哪儿?每个人的心上都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振威王曾有不少令皇上后怕的惊人之举,包括孤军深入敌营,等不及后援就冲锋突围,虽然每次他都能安然无恙,但是一想起来,还是不免冷汗直冒。这次他只带贴身护卫南下,却比以前更让皇上担心:在战场上他的冒险都是基于冷静沉着的判断,但是到了沈小语身边,恐怕他就不是在用脑子思考了。好不容易收到他要回来的信,他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弟弟平安归来,哪知护卫们竟失去了他的踪影。皇上勃然大怒,虽然他知道这事怨不了别人,却还是把一腔怒火发在了青凌身上。他派了一支精兵,让他们跟着青凌一起回去寻找王爷。振威王这次的行为真的激怒他了,他开始审视自己对弟弟是不是太过放纵宠爱了。不过皇上最恨的人却是沈小语,自从她出现之后,他的烦恼不比振威王少,她就像一条缠绕在弟弟身上的毒蛇,想除掉她,就难免会伤了他。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当他冷静下来,回想起青凌的话,意识到弟弟终于有了子嗣,心中稍感慰籍,同时脑海里也掠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司寇之风和展聿淇决定守护着孩子,在京城等着沈小语,与其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总是错过,不如以静制动,反正振威王一定会回来。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他们还是不能平静。平日他们的心有多细,这时他们的担忧就有多少,各种可怕的念头都想到了,可是哪一种都不敢深想,想多了几乎要崩溃。只有宝宝不知人间疾苦,认真地履行着小婴儿的职责,能吃能睡,偶尔还要发发脾气,两个大男人终日守着她,倒是对照看小孩越来越有心得。留在景元的守卫在王爷受伤后便送信给司寇之风,得知沈小语平安无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展聿淇和司寇之风迫于形势暂时结成联盟,相互间却缺乏信任。展聿淇既想去寻她,又不放心把孩子留给司寇之风照看,司寇之风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却是担心万一皇上的人找来,展聿淇应付不了。两人患得患失,在尚寒汀来到京城之后,就让他原路返回去寻找沈小语。本来无回殿还是有不少人的,可是一部分留在殿中,一部分留在水一和景元,这么一分散,跟着他们到京城的人就所剩无几了。尚寒汀也不喜欢带着司寇之风的人,就这么单枪匹马地又出城了。
尚寒汀既没费什么功夫,也没走多远就遇上了王爷一行,因为有皇上派去的人马接应,他们声势浩大,目标明显,他很难错过。众人严密护卫着一辆外观朴实的马车,尚寒汀知道沈小语十有八九就在里面,便尾随在后。天黑以后,他们包下城中一家客栈,周围被保护的滴水不漏,尚寒汀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溜进去。
王爷的院落很清静,他小心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侍卫,倒是有间窗户里面透着灯光。尚寒汀缺少江湖历练,加上心急和轻敌,刚走出藏身之处,就见暗处飞出无数利箭,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这么密集的射程。他的腿上中箭,使不上力,眨眼间就被一群突然冒出的侍卫包围起来。
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纷纷让路,一双穿着雪亮的黑色长靴的腿立在了他面前。箭头喂了特殊的迷药,尚寒汀只觉得全身酥软,并且说不出话来,他强撑着抬起头,看到振威王那张带着煞气的脸。振威王默默打量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上前把他押走。这一切发生的既迅速又安静,显然振威王是有备而来。
尚寒汀武功不及青凌,早在他跟上来的时候,就被察觉了,他们将计就计,把他引进客栈,就是为着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除掉。振威王怕沈小语知道,不露声色地布置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一抓住尚寒汀,就让手下带到隐避处悄悄杀死埋了。他不便久留,交待完毕便匆匆回房。然而沈小语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也不知她看到多少。
“发生了什么事?”她两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有刺客,已经没事了。”振威王边说边揽着她的肩,把她往屋里推。
“等等,这个刺客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沈小语的眼睛紧盯在王爷脸上,不错过一丝变化。
在她面前,振威王撒不了慌,越是想神态自若,他就越是不自然。早在他和青凌交头接耳时,沈小语就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侍卫们严阵以待的样子也令人不安。刚才远远一瞥,她觉得被带走的人有点像尚寒汀,现在看王爷的表情,基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振威王阴沉着脸不想回答,他的表情透出一种令人退缩的激烈凶狠,沈小语虽然害怕,还是想挣脱他的手追过去,却被他更紧地抱住。他的手劲很大,她都快被他提起来了。
“你为什么护着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护着他?”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他粗暴的质问中隐含着一种轻蔑的成分。
沈小语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在他对你做过那种事情之后,你还维护着他,她难堪得无地自容,脸上很清楚地留下了受辱的痕迹。不管她怎样努力将它从记忆里抹去,不管她怎样自欺欺人,这始终是她的一道伤疤,她不能除掉它,只能让它作为事实摆在那儿,却容不得别人揭开。她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瞪着他,不再说一句话。
振威王被她的脸色吓住了,意识到自己不顾轻重的语言给她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他也犹豫过要不要说,但是气头上的他哪有时间多想,几乎脑子里一想到,就脱口而出了。在她冷冷的谛视中,振威王让步了,他吩咐手下把尚寒汀看押起来,先不要取他性命。
“我去看看,他一定伤的不轻。”沈小语强作镇定,想从他的钳制下脱身。如果没有受伤,尚寒汀是不会轻易就擒的,她不能抛下他不管。
“去叫大夫给尚寒汀看伤。”振威王恶狠狠地对远处的侍卫喊着,眼睛却不曾离开过她的脸。
他克制着濒临爆发的狂怒,把沈小语拉回屋内,“砰”地一声踢上门,震的桌上的烛火都不安地摇晃了几下。
“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你和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看在我对你一片痴心地份上,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一次吧!” 振威王低着头,双手深深地插在头发里,沈小语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的手指有点哆嗦。
“前面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了么?后来展聿淇和尚寒汀倒是诚心帮我回去,如果没有他们,我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我虽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人,至少还有点良心,他为我舍生忘死,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害死。”
“那司寇之风呢?”
“他当初接近我不过是别有用心,现在我知道了真相,如果还对他念念不忘的话就是个傻子。”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他们见面?”
“不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他的两道浓眉竖了起来,眼看又要喷火了。
“要是我做了这样的保证,一转身你就会去把他们赶尽杀绝,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你也除掉了后患。你打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吗?”
振威王生气地瞪着沈小语,想反驳她,又未免有些底气不足,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她偏偏这么了解他?他对别人狠起来绝不手软,对她却不行,所以他还是带着沈小语去看了尚寒汀一眼,省得她整晚都闷闷不乐。
尚寒汀被关在一间仆房里,手上和脚上都锁了铁链,他靠墙坐着,脸色憔悴,神情黯然,双眼无意识地盯着地面。振威王只准她从小窗里看一眼,然而只这一眼就够让她难受的了,她怕王爷看她落泪会更加难为尚寒汀,只好拼命忍着。可是他的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他一边观察,一边猜测,脑子里转着各种恶念头,等回到房中的时候,正有一场好大的怒火要发作一下呢!
“你最好克制一下你的脾气,总是暴跳如雷,谁敢呆在你身边。”沈小语扫了一眼他乌云密布的脸,决定来个先发制人。
振威王让她一句话噎在哪里,就怕她以后不敢呆在他身边,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都让自个给消受了。沈小语看他忍气吞声的样子,心软了,平心静气地说道:“火大伤肝,气大伤身。你这么激动易怒,对身体可不好。虽然你是王爷,再大的脾气,别人也只能忍受,不过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控制一下吧!”
“也不知道是谁惹我生气的!”她的轻言软语让他的火气消了大半,虽然她这番话有转移注意力的目的,但好歹是以关心他的形式说出来的,不像以前那样硬邦邦地扔出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给他的怒焰添两把柴火。他确实担心她会嫌他脾气不好,所以即使自己不能改掉,至少在她面前要收敛一些,大不了发在别人身上好了。
他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无论沈小语怎样软硬兼施,都不肯放走尚寒汀,也不准他们见面。虽然暂时不能把他杀掉,但也不可能放虎归山,像他们这种江湖人物,随便跑到哪座山上躲起来,就够他找上好几年了。他可不想在和沈小语渐入佳境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冒出来坏他的好事。
一到京城,他们就被招进宫,兄弟二人简单寒暄一会儿,想起沈小语还等在外面,振威王急着回府安顿她。
“我正好要找她,让她进来吧!”
“皇兄找她做什么?”振威王狐疑地问。
“你不用多管,叫她进来后,你就去箴荣宫看看你的侄儿,他们很想你!”
振威王警惕起来,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就站着不肯走,正想着怎么推辞呢,皇上像看穿他心思似的,慢悠悠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她,只不过有些话想问问她而已。她是你最爱的女人,为兄想多了解一下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