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恍然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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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威王惊疑不定地望着司寇之风，所有的疑惑一时间都有了答案：她到底还是嫁给他了，还有了孩子。他想过种种可能，可是没有把司寇之风算在内，他不是已经弃她而去了吗？这致命的打击让他急痛攻心，尚未愈合好的背伤，再加上连日来马不停蹄的奔波，突然在这一刻同时爆发，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他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青凌及时地扶住了他。
“沈姑娘，能不能让王爷先进去歇息一下？”青凌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小语脸上的焦虑之色，也许她对王爷并非完全无情无义。
“陋室空堂，容不下王爷千金之躯，你们请回吧！”司寇之风挡在沈小语前面，抢先下了逐客令。
振威王能受得住沈小语的冷漠，却无法忍受在司寇之风面前低声下气。他咬牙道：“青凌，我们回去。”
“不要逞强了，进来吧。”沈小语轻柔的声音在青凌听来简直如同天籁，振威王也有些意外，他抬头向她望去，无奈司寇之风像座山似的牢牢阻断他的视线。
“沈姑娘，麻烦你派人去外面请个好点的大夫吧，我们刚到水一城，对这儿不熟悉。”青凌吃力地扶着振威王摇摇欲坠的身躯，知道他病的不轻。
沈小语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青侍卫不要着急，城中最好的大夫就在我家，药草也有不少。”司寇之风和尚寒汀医术都非常高明，而且两人都喜欢侍弄花花草草，把家里搞得像个大药房。
“我可不给他看病。”司寇之风马上出声反对，他虽然很以自己的医术为傲，却轻易不给人看病，除非是给他做实验，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对沈小语有非分之想。
“还有寒汀呢，又不是非你不可。”
“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好吗？寒汀还要照看宝宝，我来就行了。”
他们的话听到振威王耳中就是打情骂俏，他妒火中烧，哪受得了这种屈辱，大叫道：“青凌，你去给我找大夫，我不要乱七八糟的江湖郎中给我看病！”
司寇之风斜睥了脸色苍白的振威王一眼，对他狼狈的样子感到很满意：“病恹恹的脾气还这么大。”他同情地看着青凌，好心地指点着：“嫌他吵，你就点他哑穴好了。”
“你给我闭嘴。”沈小语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司寇之风已经达到了目的，便见好就收，不再吭声，快走几步，伴在沈小语身边。
振威王不知道他们的内里乾坤，望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心里苦涩难言：这世上果真有些人是你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
司寇之风点了振威王的穴道，在他杀气腾腾的怒视下，泰然自若地替他把脉，然后挥笔写下药方，交与下人去煎药。
“我们一起去吧。”沈小语和婉姝虽然没有说话，早已目光交流了好几次。
本来故友重逢，有说不完的话，然而两人各怀心事，望着炉火上的砂锅竟久久无语。
“王爷怎么会找到这儿？”半晌，沈小语终于想起了要说什么。
“你走后没多久，王爷去鹜湫国打仗，负伤后回京疗养了一段，就带上我们南下了。可能是从哪儿听到你的消息了吧。”
“他不是新娶了王妃吗？”沈小语迟疑良久，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了。
“你一定弄错了，他们都说王爷被你勾走了魂魄，不可能再娶别人了。我虽然不信流言，不过你走后，王爷确实整天魂不守舍，就如同行尸走肉。”
沈小语的心像被人揪起一样，猛地一痛，刚要开口，青凌打外面进来，一脸焦虑。
“沈姑娘，王爷在发脾气，我们这些下人的话他都不听，你去劝劝他吧。”青凌低声敛气地恳求着。
沈小语端着药碗走进王爷的客房，刚进门就被一声大吼吓得一哆嗦。振威王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伤痛无处发泄，变得狂暴骇人。
“滚出去！”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就嗓子还能声竭力嘶。
那脚步声非但没有走远，反而愈来愈近，振威王愤怒地扭过头来，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却在看到沈小语时怔住了。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吗？”他微眯着眼睛，阴沉地盯着她。
“你病得很厉害，快起来吃药吧！”沈小语忽略他语气中的不善，耐着性子柔声劝着他。
振威王“哼”了一声，便把头偏到一边去。
沈小语把药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说：“我去叫青凌进来。”
她刚想走开，手腕就被铁钳一样的大手牢牢抓住。振威王起身把她搂到怀中，力气大得似乎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沈小语的脸被压在他的胸膛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走，语儿，别走。”他呜咽着，“哦，老天，告诉我怎样才能不这么想你，我要疯了！”
他的胸膛滚烫，所以他不知道，那一刻沈小语也为他落泪了。
“药要凉了，你先把药吃了。”沈小语挣脱他的怀抱。
“除非你喂我。”他像小孩一样别扭地说着。
“我本来就要喂你啊！”沈小语微微一笑，端起了药碗。
振威王靠在被子上，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小语，一边一勺一勺地吞下药汁。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苦涩，相反的，他的鼻端萦绕着她的馨香，心里则泛上了丝丝甜蜜。
“你怎么变得这么黑？”沈小语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没话找话，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在战场上晒了三个月，刚回京的时候，比现在还黑。从京城急着往这边赶路，风餐露宿，怎么能白呢。”振威王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喜欢黑点的还是白点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沈小语知道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心里竟隐隐作痛。
“我喜欢帅点的。”沈小语调皮地笑着，避而不答。
振威王想起她意乱情迷时说自己长得很美，心里喜滋滋的。
告诉他，告诉他。沈小语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怂恿着，告诉他吧，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 。这句话在她舌尖上打着转，在她的左思右想中浮起又落下。振威王不明白她的心思，默默无言的对视滋生了暧昧，给了他希望，他突然伸出手臂拉过她，让她跪坐在自己身上。
“语儿，”他的表情那么严肃郑重，害她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儿，抬起头来，正撞上他那双幽深发亮的眼睛。“我爱你！”
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狂烈而又温柔，那些无穷无尽的相思，那些午夜梦回的彷徨，那些摧心折肝的绝望，瞬间融在了两人的唇上。她轻颤着软在他的怀里，手不知不觉地绕上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应着他。她那层层包裹的心，她那小心翼翼的爱，在他激狂深情的吻中慢慢地绽放。振威王抱着她，心被一种实实在在的拥有所盈满，他偷偷睁开眼睛，看到她心甘情愿的沉醉，觉得自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幸福得那般不真实。
两人从一开始的急风骤雨中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还有许多棘手的问题。振威王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嫁人，沈小语担心他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毕竟古代是没有DNA检验的。他们从难分难舍的热吻中分开，几欲开口，却又同时欲言又止。当沈小语终于横下心来，要告诉他女儿的事情时，振威王忽然毫无征兆地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王爷，你怎么了？”沈小语急忙探他的鼻息，他呼吸平稳，脸色正常，好像睡着了一样。
沈小语心急火燎地去找司寇之风，他正在房中抚琴，那凄美缠绵的曲调盘旋回转，让人不忍多听。
“他没事的，我看他操劳过度，就加了一味安神的药，让他多睡一会儿。”司寇之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抚琴，指下的琴弦却“嘭”一声断了。她凌乱的发丝，脸上的娇羞，让他心神不宁，他不在乎还有几个人守候在她身边，却难以忍受她对别人动了心。
婉姝也说王爷只是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又见青凌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沈小语不便久留，就回房照看宝宝去了。
振威王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他没有看到沈小语，心里涌上一阵失落，问过仆人，知道她的住处，就兴冲冲地去找她。
她的卧房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通过未关的房门一阵一阵地传了出来，振威王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看着房内其乐融融的温馨，妒意并着怒火，在心里滚滚翻腾。沈小语背朝她坐在婴儿的小床边，尚寒汀坐在她对面，两人一起俯身逗着宝宝，间或抬脸相视而笑，至少正对着他的尚寒汀时不时地对她来一个含情脉脉，真是好生刺眼。展聿淇和司寇之风站在她旁边，含笑而立。好一副天伦之乐的场面，不，是□□之乐，怪不得他为她黯然销魂，她却春风满面，原来她身边从来就没有缺过男人，自己算什么呢？她的入幕之宾之一？振威王肚子里全是恶念头，他的心被醋意腐蚀，理智也被嫉妒烧毁，舌头也变得空前的歹毒。
“你和这么多男人住在一起，分得清孩子是谁的吗？”他听到自己阴森冷酷的声音像一只利箭，穿透了黑暗，惊飞了屋内的温馨祥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慢慢凝固成冰。话一出口，振威王就后悔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口干舌燥，浑身冰冷。
其实屋里的三个男人早就觉察到他的出现，只是假装没有发现，谁愿意引狼入室呢？沈小语没有一双练武之人的灵敏耳朵，却在心里记挂着他的病情。每天饭后，他们四人都会陪着宝宝玩耍，小家伙喜欢热闹，总要折腾一番才肯睡觉。她本想等她睡着了再去探望王爷，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来了。开始她只是辨出他的声音，机械地听着那些话，却没有往心里去，等她明白过来，每个字都像榔头一样重重敲到她心上。
沈小语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心碎的表情让振威王追悔莫及，他的确伤到她了，比他希望的还深。
“语儿。”他痛心疾首地叫着，她却木然地回过头去。
三个男人的表情由震惊不已转为怒不可遏，却没有人提示振威王。既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就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好了。司寇之风袍袖一扬，一道凌厉的掌风应声而出，正要跨进门的振威王淬不及防，当胸吃了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你们都出去吧！”沈小语脸色煞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尚寒汀一声不吭，揪住振威王就是一顿痛揍，直到青凌出现，把王爷从他手中拖走。
“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你说过的话！”
沈小语熄了灯，在床上枯坐许久，浑身如同浸在冰窖中一般，寒入骨髓。小床上的宝宝发出几声不安的咛嘤，她连忙起身察看。清冷的月光下，宝宝举着肥肥短短的小胳膊正呼呼大睡，小小的眉头竟然像大人一样蹙在一起。每次看着她，沈小语的心里就会涌上一阵怜惜，她伸手轻轻抚开她的眉头，忍不住亲了亲她胖嘟嘟的小脸蛋。
振威王的话是一只带了毒的箭，刺了她一个伤口，然后再让那毒性绵绵不绝地扩散到四肢百骸。沈小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动心，她从未想过她会喜欢上王爷，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有太多的理由去讨厌他，抗拒他的感情。她考虑了方方面面，唯独没有听从自己的心，如果没有孩子，她也许会不计后果，放手一搏。有了孩子，她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她宁可独立抚养她长大，也不愿她的身世受质疑，在宗法森严的皇室，来历不明会是女儿一生的耻辱。她怎么舍得她的宝贝受一点委屈？
“语儿，你睡了么？”司寇之风在门外轻声问道，见沈小语不回答，并没有就此离去，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知道你没睡，我要进去了。”
司寇之风立在一室清辉中，看着沈小语就那样神色恍惚地坐在婴儿床前，一只白皙纤巧的手静静地搁在围栏上，宛如雕像一样，不动，也不说话。司寇之风望着她，不知为甚么，竟想起许久以前那个夜晚，她绝望的目光和低泣。那时候，他是明白她的心事的，却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的心被哀痛，被仇恨充斥着，没有给那个深爱自己，依恋自己的女人一点点空间，甚至连一个虚空的诺言都没有给她留下。如今他却能无比清晰地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就像现在的他，不管多么想走进她的心，都被远远的隔在门外，是一种有心无力的悲哀和欲罢不能的折磨。
“语儿，跟着我吧，我会对宝宝好的。”司寇之风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却不过是这短短一句。
沈小语慢慢转过头来，熠熠发光的眸子里有一丝冷漠，还有一丝悲哀：“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以为你伤害了我，回过头来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了么？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是谁毁了我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恍然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