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情可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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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浓黑，沈小语心里先是涌上一阵绝望，然而定下心神细看，却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发现了一点幽幽的光。她朝着光源小心翼翼地走去，待到近前，发现是一个门的把手。门虽然厚重，但是用上力，还是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阵阴风迎面扑来。
门内不像门外这样黑，不知从哪儿来的光，幽幽地照着冷硬的石壁。正对着她的是一排九扇嵌在墙里的门，她怕门的背后藏着毒蛇怪兽，却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挨个推开。虽然门内没有恐怖的东西，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扇门内又是九扇门。于是她选择了最左边的一扇门，决定每一重门都选最左边，即使走错了，她也可以原路返回。可是越走她就越心慌，为什么这些门永远都走不完？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失去了信心，开始返身往来路上走。然而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死循环，她已经花了比来时长得多的时间，可是每当推开一扇门，还是更多的无穷无尽的门。
冰冷的绝望占据了她的心，她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看着日渐隆起的腹部，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对身体里的小生命涌上了无边的怜惜，那是她的孩子啊！从一开始她就对他的存在不情不愿，甚至曾经想扼杀它于腹中，她带着他颠沛流离，几次深陷囹圄，然而无论吃了多少苦头，他始终顽强地与她相依为命。她流着泪发誓，如果能够活下去，不管是回到现代，还是留在古代，她都一定把他生下来，用自己的生命来疼爱他，保护他！
泪眼模糊中，她仿佛看见一角黑衣飘过，消失在缓缓关上的门里。不管是不是幻觉，求生的欲望使她站起来，循着那人的踪迹追去。她没有看错，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背影似乎有意引她去什么地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没有什么比推开门还是门更糟糕的事了。
黑衣人走得不快不慢，既不会快得令她跟不上，又不会慢得让她追上自己。他走路的姿势很优雅，黑色的衣摆轻轻拂过墙角门边，所经之处，灯光都会随之暗下去。慢慢地，那个背影在沈小语的眼中热了起来。
“司寇之风！”她的声音颤得厉害。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肩膀微震，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眼睛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像夜色下的一汪幽潭。
“你以为戴着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么？”沈小语凄凉地笑着，轻轻问道。
他只是定定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心中那扇禁忌的门却又身不由己地打开：语儿，你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在王府待着？如今你送上门来，我却如何是好？
他无言转身的决绝，击碎了她第二个关于爱情的梦想。
原来他要引她来的地方，不过是另一个牢房，可是这个牢房里有展聿淇和尚寒汀与她做伴。见她进来，两人都是又悲又喜。他们只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尽是泪痕，却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尚寒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默默搂着她，她的脸埋在他怀中，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展聿淇闭目养神，暗中运功悄悄逼出体内的毒。
不知过了多久不分晨昏的日子，尚寒汀臂上的伤都结了疤，可是他们却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似的，再没有人来过，也没有水，没有食物。两个男人试图找到出去的途径，却徒劳无功，展聿淇甚至运功猛击石门，石门完好无损，他自己倒是震得吐了一大口血。沈小语后来便很少说话，起初尚寒汀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可是对他的摇撼，她再也没有了反应。看着她曾如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如今却干裂起皮，尚寒汀抽出她箭囊里的一支利箭，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腕，轻轻扳开她的嘴，让血慢慢滴入她口中。展聿淇见状也拔了一只箭，刚要划向手腕，就被尚寒汀拦下。
“你留着带她回去。”他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头也没抬。
展聿淇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把箭放到自己袖笼中。
沈小语起先渴得厉害，喉咙干得能着起火来，后来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以为自己就要睡着了，因为梦境忽然一幕幕出现，有的清楚，有的模糊，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甚至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就要腾空飞起，可是她的脚却好像被谁拽住了似的。她重又感觉到喉咙疼痛难忍，然而一股温热的液体却不停地流向喉中，使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了许多，直到她嗅到了血的甜腥味，才突然睁开了眼。
尚寒汀焦灼的脸首先映入她的眼帘，当她看到他正在流血的手腕，心中一紧。
“你怎么这么傻？”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喂自己鲜血。
“我自小吃了不少补药，我的血也比较补才对。”他轻轻拂开她脸上的乱发，答非所问。看到她眼中泪水涌动，他连忙把手覆在她眼上，好像要替她挡回去似的，“别哭，不然我的血白喂了。”
沉寂多时的长廊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走到他们门前却停住了，然后是一阵冗长的寂静，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门终于徐徐拉开，燃锦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展聿淇，他虚弱地靠墙坐着，胸前的衣服血迹斑斑。燃锦心中又怜又恨，他的惊才风逸也曾名噪一时，如今却像一只被折了双翼的鹰，雄风不再。
“若不想饿死，就吃东西吧。”燃锦把托盘轻轻放在地上，水在杯子里清澈透明，饭菜冒着蒸腾的热气，每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诱人。
燃锦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殿主和哥哥起了争执，在争出个所以然来之前，这些人就由着他来折腾了。他偷了哥哥的七魂六魄，下在食物和水中，只要让他们连续服上一个月，从此他们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他偷瞟了展聿淇一眼，见他还在闭目养神，虽然这样的反应在预料中，仍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尚寒汀冷冷地注视着他，看来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过当他看到尚寒汀怀中的沈小语时，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不吃东西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场较量他是赢定了。只要控制了沈小语，还怕他们不低头！
燃锦信心十足地转身向门外走去，做梦也没有想到沈小语会在背后偷袭，展聿淇和尚寒汀身上的武器暗器已经被悉数搜走，那么射在他腿上的散珠一定是她的。他回身恶狠狠地扑向这个快要断气的女人，决定提前送她上西天。尚寒汀迅速地把沈小语推到身后，面无惧色地起身护住她。
“送佛送上天，今天我……”他想说我今天就成全你们这对鸳鸯，我字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完，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燃锦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前，一枚箭头穿胸而过，他想回头看看是谁给了他这致命的一下，然而尚寒汀却趁机把手中的箭插入了他的太阳穴。他甚至连哼一下都来不及，便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展聿淇的手仍然保持着拿箭的姿势停在空气中，双目如炬，眼底那刻骨的仇恨使尚寒汀一下子就明白，他其实一直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尚寒汀从燃锦怀中搜出解药，两人一起服下，顿觉周身的穴道通畅了许多。
门外是一条狭窄弯曲的长廊，他们别无选择，只有谨慎地沿着墙边走。转过几道弯之后，忽闻一阵凄厉激昂的琴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时而低沉忧伤，时而高昂悲愤，惊起梁尘，不绝如缕。三人心生警觉，却不能后退，只能继续前行，最后来到一个陡斜向下的台阶前。
台阶下面是一个白玉砌成的小厅，中间坐了一个黑衣人，背朝他们抚琴，扣人心弦的琴声从他指间奔泻而出。他没有回头，袍袖舒卷间，几道气流横空而至，展聿淇和尚寒汀来不及躲闪，便被点中哑穴和周身大穴，动弹不得。那人忽然离座转身，面向他们，解下腰上的金色腰带，却是一条游走如蛇的软鞭，它灵活地绕到尚寒汀身后，把沈小语卷到自己身边。
“还认得它么？”黑衣人凌空舞了几下鞭子，冷冷地问着对面的哥俩。
望着他脸上那独一无二的黄金面具和手中的缠金软鞭，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展聿淇孤身一人去城外办事，回来的路上遇伏，为首的是一个脸上覆着黄金面具的黑衣男子。若不是尚寒汀见他迟迟不归，出城寻他，他早已无命活到今天。奇怪的是，当尚寒汀出现时，面具人便不再对付展聿淇，倒像是与尚寒汀有刻骨仇恨似的，收起长剑，改用缠金软鞭，专抽尚寒汀的脸，直把他抽得皮开肉绽方才罢手。那天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尚寒汀却落了一身狰狞的疤，他倒是不甚在意，笑说大约面具人自己长得不堪，才专门毁人俊脸，自己的脸既然已经不俊了，他以后就没兴趣攻击了。然而他今天使出的隔空点穴，内力惊人，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的仇恨却分毫未减。
“司寇之风，我当初遇上你，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沈小语见他们彼此对望，暗潮汹涌，忽然悲哀地发现他才是幕后那只黑手，而自己不过是他用来对付他们的一个工具罢了。
“不错，那两个地痞是我花钱雇的。”司寇之风没有看她，语调平平地答道。
“原来你一直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接近我的。”
司寇之风一语不发，伸手拨弄了几下琴桌上的香炉，展聿淇和尚寒汀还没从他和沈小语相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一面薄薄的水晶墙在他们面前缓缓落下，然后身后的灯光忽然消失，立刻陷入一片漆黑，而厅内却突然灯光大作。
沈小语想向他们跑过去，但被司寇之风拦住。
“你不是想知道你姑姑的下落吗？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冰冷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沈小语忽然想起婉姝说他“阴森可怕”，现在她总算体会到了。
司寇之风拍了两下手，光滑无逢的白玉墙上竟打开了一扇门，一队蒙面的黑衣人鱼贯而出，恭敬地向最后才姗姗出现的贵妇人弯腰致敬。
“殿主，你不是说已经证明她身上没有毒了吗？”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尚夫人一看到沈小语安然无恙，就有些气急败坏，殿主不是说他练过魔功，就差最后一步吗？那为什么还没吃掉她？
“我答应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你来告诉她，她的姑姑在哪儿吧！”司寇之风温文尔雅地说，声音是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
“为什么要我说，我怎么知道？”尚夫人暗叫不好，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
“因为只有你知道。”司寇之风紧紧盯着她，话中有话地说道。
尚夫人和他对视半天，倒底敌不过那张面具的威慑力，终于败下阵来。
“当年尚挽澜为了沈洛影，不惜父子决裂，也不肯娶我，并且要带她远走高飞。堡主不想失去儿子，竟要反悔和我的协议，我不甘心牺牲那么多，最后却一无所获。也是天助我，当时尚挽澜的姐姐得了一种怪病，需要紫色曼陀罗花的种子做药引，这种花只有幽梦湖畔才有，于是他带着沈洛影和展临渊一起去湖边寻找。我悄悄尾随在后，终于找到沈洛影落单的机会，趁她不备，把她推到幽梦湖里，哪知展临渊就在附近。他奔到湖边去救她，我岂能容他活着，在他背后连掷三枚暗器，他没有防备，一同掉下去在湖里化掉了。我又去他们住处寻来行李，统统丢到湖里，果然这样以来，尚挽澜这个笨蛋就认为他们一起私奔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黑衣人悲恸地长嘶一声，朝她扑来。殿主威胁她说出沈洛影的下落时，尚夫人便有了防范之心，知道今天是算总账的时候了。她的武功平平，但是善用暗器，所以虽然黑衣人来势凶猛，她却并不急于躲闪，而是在他靠近时出其不意地甩出暗器。黑衣人并没有杀意，他也许是想确认，也许是想质问，但是他没有料到她的暗器会这么精确地射到自己心窝上。他一声不响地向后倒去，面上的黑巾悄然滑落，沈小语和尚夫人同时失声叫道：
“尚伯伯！”
“挽澜！”
沈小语抢先扑过去，看到他的胸口不停地涌出黑血，伤心地说不出话，她只是抓着他的手，无声地流泪。
“洛影……”他抬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却淬然垂下，眼睛里烙下爱人的身影，安然离去。
水晶墙突然升起，尚夫人木然地回头，看到展聿淇和尚寒汀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
“你的夫君从来不爱你，你的儿子从此将会仇视你，你要的荣华富贵也烟消云散。本来你有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夫君，一个至诚至孝的儿子，你却不屑一顾，现在看看你得到了什么。”司寇之风摘下面具，远远抛开，从此他再也无需戴着它了。
“你是谁？”浑浑噩噩的尚夫人忽然回过神来，尖锐地问道。
司寇之风挥鞭卷过尚寒汀，与他并肩而立，面带讥讽：“难道非要我和弟弟站在一起，你才能认出我来？”
“离儿？”尚夫人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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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大概在35章出现。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情可断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