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伊可韩

17、射中屁股

　　“因为他背叛了你？”

　　婉姝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可惜我爹不肯听我的话，再说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和一个爹娘指定的男人终老一生，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幸运的可以相濡以沫，不幸的只好忍辱负重。他和谁通奸，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杀死他们是因为这对狗男女害死了我爹。江湖上有个毒步武林，擅长使毒来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我爹就是门主收养的五个徒弟之一，并且制毒和医术都最为高明。虽然他长在魔窟，却天性善良，看不得门主的所作所为，后来逮到一个机会就逃了出来。本来他是四处流浪的，娶了我娘之后就在京城安家。他不敢开医馆药店，就怕被门主找到，只好开个脂粉铺子养家糊口。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家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我爹收留了两个落魄的兄弟。他们本是世家子弟，在家乡惹上官司，几乎家破人亡，只有弟兄两个逃了出来。由于没有一技之长，他们穷困潦倒，我爹就让他们在铺子里帮忙。我爹觉得哥哥出身好，和我年龄相仿，就有了招他入赘的意思。我总觉得那个人不地道，人前人后两样人，并且好逸恶劳，所以极力反对。可是爹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再说我们认识的人不多，周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其实，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说到这里，婉姝停下来，一双秀美的眼睛里有哀戚也有怨尤。两行清泪突然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涌出来，流过她玉般润洁的容颜：“两年前，我爹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身中十七刀，刀刀喂毒。原来他终究还是被毒步武林的人给找上了，这十七种毒就是门主惩罚叛徒的方式，让他们在尝遍各种惨绝人寰的痛苦之后死去，第三天我爹就被折磨得没有了人形。我疯狂地想找出解毒的法子，可是这些毒相依相克，解了一种毒的同时会加剧另一种毒，最后我爹受不住了，求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把刀插进了他的胸膛。我爹死后，我丈夫就肆无忌惮了，终日泡在妓院，直到身无分文被人赶了出来。他有个相好，是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妓女，有时候会偷偷摸摸到我们家与他私会，我就假装不知道。有一个白天，我回房拿东西的时候，听到他们两人在房中争吵。我本想转身走开，却听那女人说‘早知你家岳丈死了，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当初我们就不该向毒步武林的人通风报信，留着他好歹饿不死。现在可好，你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说大话想替我赎身。’我丈夫分辨道：‘有他在，我束手束脚，见你几面都难，有钱也赎不了身。你嫌我没钱，我把铺子卖了就是。’我再也听不下去，嘴唇都咬破了，才没有叫出声来。如果我是男子，早就一步冲进去，杀了这对贱人。那时我虽然愤怒，脑子倒还清醒。我去作坊里拿了些东西，幸好他们在做那苟且之事，还没有走。我把迷药从门缝里吹进去，等了一会儿，听他们没有动静之后，就进房把他们扔到秘道里，一人捅了几刀。晚上我又偷偷下去查看，发现他们已经死去多时。我把尸体拖得离洞口远些，省得腐烂时发出味道，被人察觉。除了我娘，别人都以为他们私奔了。我丈夫平日里声名狼藉，并没有人怀疑我。”

　　沈小语上前搂住她，安慰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对不起，我刚才的确吓了一跳，因为你平时怎么看，都不像能杀人的。”

　　婉姝哭了一会儿，示意沈小语继续赶路，“快走吧，这烛火撑不了多久的。我虽然生为女子，也是有些胆识抱负的，只是平日里不肯显山露水罢了。像你那样锋芒毕露，终会惹祸上门。”

　　沈小语很想告诉她在自己那个时代，她已经算是很没有个性的女孩子了，性格平和，胸无大志。在古代，当然显得特殊一点了，可是让她做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那还不如死了好。这些话她不敢告诉婉姝，只好岔开话题：“你为什么帮我？搅上这趟浑水，你以后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婉姝又恢复了先前娴静温柔的样子，轻轻说道：“因为你就像我爹一样心慈手软，是个好人，让我忍不住想保护你。你欣赏我的手艺，开红粉佳人，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让我十分倾佩。你对下人宽厚慷慨，尤其难能可贵。我不愿像我爹一样的好人受到伤害。当你带司寇护卫回来的时候，我就想，祸水上门了，你在重蹈我父亲的覆辙。你不知道，当司寇护卫一个人的时候，那种阴森的表情有多吓人。”

　　“你刚才的表情也很吓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仇恨嘛！”

　　“那不一样，你看不出武功的高低，可是却本能地相信司寇护卫能够保护你，这是因为像他这样的高手，有一种特殊的气势，让人敬而远之。你对他一往情深，所以不怕接近他。你看，他一走，振威王爷就找上门来了。他走了这么久，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你捎来。我知道他有信鸽，捎个信总不难，而你却为了等他，迟迟不肯逃走。”

　　沈小语不吭声，只是低头走路。婉姝看她不说话，摇头叹息道：“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很傻。”

　　婉姝的爹曾在京城附近的荒山上建了两间砖房，以备上山采药时用，也当作逃命时的藏身之所。她们在那儿暂且安顿下来，等明年开春再往远里逃，因为冬天很快就到了，下雪赶路十分困难。沈小语在遣散伙计的时候，给了婉姝三万两银票，自己贴身藏了两万两，倒是足够她们应付好一阵子。就是下山还要一段路，她们两个不好露面，多靠唐氏张罗。

　　大雪封山，她们在屋里围着温暖的火盆，或一起研究药草，或陪小宝玩耍，唐氏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倒也其乐融融。有时候耐不住寂寞，沈小语就自己研究陷阱抓山鸡。可能山鸡太多了，她那些古怪的陷阱居然屡屡得手，有一阵子她们见了山鸡就想吐。婉姝体质不如沈小语的好，偶尔在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带沈小语去附近的温泉采狼尾菜，这种菜十分鲜美，是冬天难得的佳肴。附近的湖上结了厚厚的冰，沈小语每天到那儿滑冰锻炼身体，脸冻得红彤彤的，身子却很暖和。有时候兴致来了，她就凿冰捕鱼，那些银色漂亮的小鱼噗噗地往外跳，吓得她躲出好远，鱼多的时候，她还得叫上婉姝，一起把木桶抬回家。后来她才知道这种鱼就是燕鱼，肉质鲜嫩，十分滋补。她在山上的日子无忧无虑，还多了一些在城市里体会不到的乐趣，如果不是惦记着父母，她真想一辈子都在这儿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振威王爷在马背上折腾得半死，等到马夫赶来，朝马屁股上扎了一支喂了蒙汗药的飞镖，它才倒在地上安静下来。其实振威王爷早就看见沈小语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本是要炫耀骑术的，结果出尽洋相，心中怒气腾腾，直嚷嚷着要把马宰了。

　　万总管在旁边劝解道：“王爷息怒，依我看这马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你想萧雨儿能在脸上摸药粉装病，当然就有可能给马吃点什么，让它发狂。不如找马厮问一问，看那天她在马厩做了什么。”

　　结果叫来马厮一问，沈小语压根没有接近那匹马，只看了看马鞍。万总管抚须大笑：“这就对了，她不知道你骑哪匹马，就在马鞍上使坏，无论你骑哪匹马都会遭殃。”

　　敢和我玩阴的，萧雨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振威王咬牙切齿地带人去抓萧雨儿，看到的却是无边大火和慌乱的人群。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住处烧成灰烬，却没有看到有人逃出来，心里涌上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慌，胸口窒闷难受。万总管看王爷一副天都塌下来的神色，宽慰道：“王爷，我看这火八成是她自己放的，目的就是让你认为她已经死了。你想，如果是晚上，她可能睡死了，逃不出来。这大白天的，除非是她自己不想出来，怎么可能逃不掉呢？”

　　振威王闷闷地说：“那如果是她自己不想出来呢？”

　　“不可能，她要想死的话，不用等到今天。除非是有人害死她，她自己不像是纵火自焚的人。依我看，这地下肯定有暗道什么的，王爷不如派人挖地三尺，说不定她就躲在那里边。”

　　振威王一听，马上精神抖擞，命人清理废墟，挖掘地面，他自己伫立一旁，雕像一般冷漠肃立，心里却翻腾不已，既盼着他们快点挖，又害怕担心终成事实。

　　那天虽然找到了秘道，却没有找到萧雨儿，振威王变得沉默不语。虽然他派人四处搜寻，却是毫无所获。看着宝贝弟弟整天落落寡欢，皇上十分心疼，经常想法子逗他开心，却是收效甚微。

　　沈小语的天堂生活却因为婉姝的一场病终结了。快过年的时候，婉姝得了严重的伤寒，家里药草正好用完，冰天雪地，沈小语不放心唐氏下山，决定自己去替她请大夫抓药。她怕雪地里迷路，一路上在树干上拴红线做标志。

　　哪知年关将至，许多药房竟然缺货，沈小语这么一路问下来，回去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冬天天黑的早，她一个人在茫茫雪海里走，只有北风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有只鸟尖叫一声飞起，都会让她胆战心惊。她身上披着唐氏的狐皮披风，有些大，风一吹就容易散开，只能用手抓着，手里还提着药包，顾头不顾尾的，很是狼狈。一阵狂风吹过，她的披风几乎散落，她用手去拽的当儿，药包又掉到了地上，只得弯腰去捡。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觉得屁股上一痛，好像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扎到了上面。忽然挨了这么一下子，她扑通一声栽倒了雪地上，只觉得头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过，然后就是满耳朵动物的咆哮嘶吼。

　　一群白狼对着她露出了森森白牙，还有什么畜牲咬着她的脚往后拖，痛得她狂呼乱叫，抓起药包朝它们扔过去，一只都没有打中，却引得它们疯狂得扑了上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护着头。

　　正当沈小语以为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噪杂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吆喝着什么，她只觉得包围着她的那些家伙都跑开了，脚上也一松。她意识到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射了一箭，还被猎狗咬伤，不由得火冒三丈，刚想爬起来怒骂一通，却被接下来的声音吓坏了。

　　“皇弟，你看你心不在焉地射中了什么？”这是一个温润的男声，语气中略有责怪之意。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蛮横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想打猎，是你非要我来的。”

　　沈小语闻言把脸往雪里埋得更深，只盼他们能快些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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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bb指出我文中的bug,现在我把“大夫不愿随她上山看病”改成药房缺货，同样可以让她耽误至天黑才能回家。虽然婉姝通晓医术，没有药草也不行，这样可以了吧？如果还有其他不当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