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伊可韩

16、鹿死谁手

　　振威王骑马打天下，而沈小语一共也没骑过几次马，两人的马术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答应这个注定她会失败的赌局。

　　“王爷真会开玩笑，您和一个弱女子赛马，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再说，我并非王府的奴婢，本就是自由身，何须您的允许？”

　　振威王看到沈小语面上已有焦虑之色，心中十分得意，他无论说话行事，都要压过别人方才罢休：“和一个弱女子比赛当然不光彩。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很坏心地说道：“你又不是弱女子！晏朝的女子可没有谁会跑去和男人骑马。刚才你不是还铁嘴铜牙，很厉害的吗？怎么，难道你只是会耍嘴皮子，其实和一般女子也无异？你来历不明，本王怀疑你是别国的奸细，自然有权拘禁你，除非你说出你的家世出身，待本王验证过后，就还你自由。不然你就只剩一条路可走！”

　　“既然这样，请王爷容我回家一趟略作安排，一旦我输了，也许再也无法回去了。”

　　“你不用说得那么可怜，我振威王府难道不比你的小铺子好上百倍？好吧，今天你就先回去，明日我会派人接你，你也无需带什么东西，我的马厩里好马无数，到时候任你挑就是了。对了，不要自作聪明地想逃跑，京城里到处都是我的人。”

　　见到沈小语平安归来，婉姝才放下心来，但是听说赛马的事情之后，不由得又愁容满面：“雨儿，逃吧！”

　　沈小语平静地说：“逃不掉的，你到门外看一下，王府的人光明正大地守在外面呢！麻烦你去召集作坊里的人到院子里，我去铺子里一下就来。”

　　沈小语把卖身契还给那些雇工，又把银两分发给他们，目光扫过那些老实纯朴的脸，心里无限凄惶：“从今以后你们都是自由身了，现在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到了黄昏时分，整个红粉佳人已经走得空空落落，沈小语关了店门，在作坊的一地狼藉中找了个地方坐下，回忆着当初生意兴隆的场面和那温暖的依靠，不由得悲上心头。司寇，你在哪儿？你可知道我现在多么需要你！

　　婉姝悄悄在她旁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雨儿，你别怕。你不会输的。”

　　沈小语转过头，看见婉姝一脸冷静坚强，与平时判若两人，不由得有些疑惑。婉姝起身走到墙角，不知怎么摆弄的，竞见平时光滑无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壁龛，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瓶。婉姝从中拿了一个小瓶，递给沈小语：“想办法在赛马前把这里面的药水弄到王爷的马身上，等到马奔跑出汗时，药效就会发作，记住千万别弄到自己身上，不然你会痒上半个时辰。”

　　第二天到王府的时候，振威王爷还未下朝，马厮带着沈小语先去挑马。这个小厮很喜欢说话，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每匹马的来历特点，一边吹捧他们王爷驯服野马的事迹。沈小语聚精会神地听着，手中攥紧了香水瓶，为了行事方便，她把药水换到了香水瓶里。在这个马厮眼里，似乎每匹马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她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王爷最爱哪匹马。谁知他说王爷穿不同的衣服会骑不同的马，打仗和郊游时骑的马也不一样，所以没什么最爱。沈小语暗中焦急，如果不能确定他骑哪匹马，该洒到谁身上呢？总不能每匹都来一点吧。她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右侧的架子上挂着一套马具，金光闪闪，十分耀眼。马厮见她对马具感兴趣，就说道：“这是今年王爷生辰，皇上赏的金马鞍。王爷十分喜欢，特意配了镶金的嚼子和马鞭。”

　　沈小语脑中灵光一闪，装出一副很向往的样子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金马鞍呢！”

　　马厮赶忙献宝似的拿下马鞍给她看，沈小语假装研究马鞍的花纹，手在底下对着锦缎的衬里狠狠喷了几下。然后她随便挑了一匹白马，在马厩外面悠闲地遛马。

　　振威王爷一下朝就回府更衣，他酷爱修饰自己，即使作战时的盔甲都很讲究，更别说这样一个耀武扬威的时刻了。他穿着宝蓝色的外袍，脚登银靴，长发上绕过嵌宝石的额带，骑着黑色骏马，还配着那金马鞍，显得十分威风。身侧的沈小语默默无语，单薄的衣衫被秋风瑟瑟吹起，显得有几分凄楚，偏又倔强地昂头挺胸。本想看她神采飞扬的俏丽风姿，心却淬不及防地被她的柔弱攻破，不由得又怜又爱，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

　　到了跑马场，振威王爷怕沈小语吃不消，提议的赛程很短，沈小语则担心赛程太短，王爷的马来不及出汗，于是提了双倍的路程。王爷无奈只好答应了，两人谁先跑到终点，谁就赢了这场比赛，如果沈小语赢了可以直接骑马回家，否则就得跟王爷回府，以后没有许可不得私自出府。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并排立在起跑线前，王爷是胜券在握的自信，而沈小语却是满心的忐忑不安，一帮侍卫远远地驻马观看。沈小语从未和别人赛过马，抓住缰绳的手心都是汗，振威王爷看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抿嘴笑了。

　　起初，王爷鲜衣怒马，身姿矫健，人和马几乎融为一体，当仁不让地远远领先于前，沈小语沉着地追在后面。就在跑到一半的时候，黑马突然昂首嘶鸣，前蹄高高跃起，险些把王爷摔下马去。他费尽力气，才抓紧缰绳，马却在原地疯狂地刨蹄甩头，弄得尘土飞扬，侍卫们慌忙从远处跑来。沈小语骑马从他身边远远绕过，目不斜视，心里却乐开了花，心想，你不是喜欢驯野马吗？驯疯马更过瘾吧。直到她跑到终点，王爷还没有制服黑马，一群侍卫围着他们团团转，却不敢靠前，沈小语趁机头也不回地骑马飞奔而去。

　　一到家，婉姝就让她放马回去，然后关上了院门，领着沈小语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转动床柱上的凤凰头，屋中央放着案几的地板忽然缓缓裂开，露出一条秘道来。

　　“你先下去，我随后就来。我娘和小宝已经先离开了。”婉姝把沈小语的包袱往她怀里一塞，推着她下去。

　　看着黑黝黝的入口，沈小语迟疑地问道：“那你呢？”

　　“我要放火烧了这个地方，让王爷以为你葬身火海。”看到沈小语满面疑团，婉姝苦笑道：“不用怀疑我，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再告诉你。你要是走城门，一定会被抓到。”

　　沈小语拿了火烛，和婉姝一起四处放火，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事业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在她们下秘道之前，才点燃了这间屋子的床幔。

　　秘道里阴森潮湿，有一股腐臭的气息，但见婉姝举着烛台，轻车熟路地在里面走着，沈小语也只好跟上去。越往里走，臭味越重，婉姝回头对沈小语说：“不要怕，…….”

　　沈小语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不远处的地上歪斜着两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在幽暗的秘道里分外瘆人。

　　婉姝走上前，举灯照着它们，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丈夫和那个妓女，我用喂了毒的匕首杀了他们。”

　　沈小语不由得瑟瑟发抖，灯下的婉姝一脸冷酷狠毒，哪还有先前胆小畏缩的样子。恐怕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