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伊可韩

15、惹上瘟神

　　振威王府的大夫竟真的上门替沈小语看病，弄得她心里惶恐不安。先是千两黄金送上门，接着又把自家大夫派来，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买她的东西这么简单。婉姝一家不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对宫廷传闻所知有限，饭馆的韦老板倒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士，从他那儿，沈小语知道了更多振威王爷的传说。

　　当今皇上和振威王爷是前季皇后一母所生，皇上是大皇子，振威王爷排第四。中间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系刘贵妃所出。本来大皇子是嫡长子，又是皇后所生，人品俊逸，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坏就坏在季皇后在生振威王爷的时候难产死了。不久，刘贵妃被立为新皇后，专宠后宫，其兄又是手握重兵的定南大将军，二皇子和三皇子对皇位的觊觎之心也开始膨胀。本来这个大皇子对皇位是不怎么感兴趣的，自从母后过世之后，含悲忍痛，亲自照料新出生的小弟弟，被父皇赞为“宅心仁厚”。可是他那两个野心勃勃的弟弟怎肯放过他，几次三番设计陷害，最终使他失去了父皇的欢心。等四皇子稍大，局面很快就扭转了。四皇子长得十分阴柔俊美，酷似他去世的母后。老皇帝有四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 ，三个大儿子个个高大威猛，所以对小儿子就像对女儿一样宠爱。这种宠爱为小儿子招来了忌恨和暗害。幸好大皇子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弟弟，保护周密，使他接二连三地躲过了这些劫数。不过他也明白，只有自己登上皇位，才能真正高枕无忧，于是他也加入了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四皇子虽然外表阴柔，内心却狂野坚毅，自从十四岁跟随父皇上战场，就没有打过一次败仗。他英勇善战，用兵如神，所向披靡，赢得了许多老将军的赞赏。大皇子聪明却仁慈，四皇子为人狡猾且狠毒，但是对大哥却忠心耿耿。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是非凡人物，后台又硬，只不过二人互相猜忌，最终还是被老大老四赢了这场战争。据说老皇帝本来是想立小儿子为太子的，四皇子却力荐大哥，说自己只会用兵打仗，安家治国还是大哥最行，但是自己一定会尽力辅佐他。老皇帝人老眼不花，也知道另外两个儿子的德性，于是把皇位传给了大儿子。

　　本来这二三两位皇子要是能够安分守己，依着大皇子的性子，是不会难为他们的。但是人家有舅舅撑腰，不死心啊，于是趁老皇帝病危之时起兵造反。大皇子和四皇子又不是傻子，早防着他们呢。四皇子很快领兵平定了叛乱，抄了二人的府第，从上到下，男女老幼，格杀勿论。混乱中却让他们的舅舅逃了，四皇子杀气腾腾地带人追杀，将刘将军的残兵败将困于山谷中。可是老将军手中也有王牌，他挟持了身怀六甲的四王妃作人质 ，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举刀架在王妃脖子上喝令四皇子退兵。这四王妃原是老丞相的孙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出阁前可是被媒人踏破门槛的。后来还是老皇帝指婚，把她赐给了自己的小儿子，美女配英雄，也堪称绝配，这四皇子没有立其他侧妃，大家都猜测是因为他独宠王妃一人。更遑论她还怀了四皇子的子嗣，刘将军就把自己的命堵在她身上了。

　　四皇子威风凛凛地骑马立在山头，冷睥着他的对手，让对方不寒而栗：“本来我念你一生追随父皇，还想留你一个全尸。没想到你连这种小人路数都使出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骑马后退，毫不犹豫地挥手让弓箭手射箭，一时间万箭齐发，谷中的人都被射成了刺猬。那个可怜的王妃最后不知道是被射死的还是被叛军所杀，总之后来四皇子厚葬了她，重金安抚了她的家人，以后也再未立妃。民间传颂他大义凛然，情深意重，令许多名门闺秀趋之若鹜。不过他府中有侍妾三名，一位是某大臣的千金，一位是他手下为国捐躯的将领的孤女，还有一位来自南部蛮夷部落七卫，是酋长的女儿，据说自从在战场上目睹振威王的风采之后，她就劝说族人归顺晏朝，自己则死心塌地得追随着他。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振威王南征北战，结束了边境多年以来的战乱不安，得到了臣民的衷心爱戴。

　　沈小语听了韦老板的话，略微放宽了心，至少振威王不是个恶霸，但是婉姝仍然忧心忡忡，劝她不如趁早逃走。而沈小语担心就这么走了，司寇之风回来会找不到自己，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想到要见的是王爷的女人，沈小语决定还是低调一点，衣着朴素，素面朝天。她带上了总管送来的黄金，意外之财还是不要贪的好。

　　振威王府布局讲究，气派非凡，不过沈小语无心欣赏那些亭台水榭，只暗自把曲折幽回的路径牢牢记下。家人把她引至一个安静的花园里，便悄悄退下。虽是万物萧条的晚秋时节，这园子里竟然百花齐放，令人惊叹不已。可惜沈小语不认得那些花，心想如果婉姝在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从花藤下走出一个男子，吓了沈小语一跳。那人长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穿了一件白色长袍，衣缘上有青色的精致刺绣，外罩黑色描金的大披风，沈小语只看他一眼就撇过头去，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振威王不再立妃，原来他喜欢男人。那韦老板并没有告诉他振威王的年龄，但是依着沈小语的推测，他又是争皇位多年，又是南征北战的，到如今怎么也是个中年人了，所以决没有想到眼前被她看作男宠的年轻男子会是振威王本人。她本想对他不理不睬，后来想到他虽是男人，也和侍妾一样得罪不的，说不定王爷叫她来，就是要给他妆饰打扮的。想到此，沈小语转身恭恭敬敬地给他施了一个礼，却不急着开口，担心言多必失。

　　振威王看她小心翼翼的，但是脸上表情却是千变万化，觉得十分有趣，很想知道她刚才那些表情底下转得都是什么念头。他本人并不好色，但是也不禁欲。他最大的爱好是厮杀战场，至于女人，对他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当年若不是父皇赐婚，他也许到现在也没有王妃。那个第一美人美则美已，却是刻板地教人生厌，还喜欢怯怯地告诉他该做这做那，使他完全失去了对她的兴趣。从他少年时，便有不少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令他十分反感。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喜欢酋长的女儿，当初在战场上挑落她的头盔时，也为她的美丽惊艳过，然而自从她完全不顾自尊地追求他之后，他就只剩了厌恶。尤其她以族人的自由换取自己的幸福，更是他不能忍受的，他本有万分的把握打赢他们，她的求和却使他蒙羞，可是为了防止别人说他残忍好战，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条件。希望这个在马上让他惊艳的萧雨儿不要让他失望。

　　看着桃花眼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沈小语心中十分不快，也冷冷地回视着他。桃花眼反而哈哈大笑，说道：“萧夫人对本王有什么意见吗？”

　　他的声音十分有磁性，低沉悦耳，沈小语恶毒地想，真是个做男宠的好材料，可是意识到本王二字，她心中大惊，面上硬是没有表现出来。

　　“民女不敢。只是迟迟未见夫人们的面，心中有些着急罢了！”她不卑不亢地低头答道。

　　“你真以为我的千两黄金是为了给她们买胭脂？哈哈，都说萧夫人是个精明人，这时候是装不懂呢还是真不明白？”

　　“王爷金口玉言，自然是您说什么，我信什么。再说我开的是脂粉铺子，不卖胭脂卖什么？”沈小语知道大事不妙，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振威王爷上前一步，自信满满地说：“那是托词而已。实际上我是想请萧夫人做一阵我的红颜知己，不知你意下如何？”振威王爷觉得萧雨儿是个平民，又是寡妇，肯屈尊绛贵让她入府已经很抬举她了，侍妾的名分都不想给她，千两黄金足够了。等他对她失去兴趣后，也好打发出府。

　　沈小语气得七窍生烟，真想拿袖中的铜壶喷他，可是想到面前站的是王爷，又不敢轻举妄动。

　　“承蒙王爷厚爱，不过恕民女难以从命。”

　　振威王不高兴地一皱眉，心想你若是和我拿腔做调，我当场就赶你出去，说话的语调也冷淡下来：“为什么？难道你还嫌银两不够？”

　　“王爷千万不要这么说，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拿钱买女人，我们平民百姓叫作嫖妓，是会被正人君子笑话的。凭王爷的身份地位，实在不需要这样做。”

　　沈小语态度恭顺，语含讥讽，反而激起了王爷的兴趣，已经好久没人敢当面嘲讽他了，大家见了他巴结还来不及呢！

　　“好了，好了，就依你，我让你做我的侍妾好了。”他很自大地说道。

　　沈小语见他冥顽不灵，自以为是，只好豁出去了：“不怕王爷笑话，民女早已心有所属，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振威王爷一愣，被她的话镇住了，有点明白她不是在拿乔，同时想到她原来是喜欢别人的，心中不快：“怎么，本王难道还比不过你的护卫吗？”

　　连自己喜欢司寇之风都被他查到了，看来他早就对自己打主意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他的。沈小语看出他是个骄傲自负的人，定不屑于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胆子反而大起来。

　　“我从来没有拿他和别人比较，因为根本没得比，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管他是护卫还是别的什么，我是不在乎的。至于王爷，您乃千金之躯，自有名门闺秀与您匹配，民女不敢高攀。”

　　振威王爷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要不到的东西，很不能接受一个平民女子的拒绝，更何况她越不屑他的地位，他就越喜欢她，使他对自己十分恼火。

　　“哼，你就在王府住下，等你见识过王府的荣华富贵后，看你还想不想你的护卫？”说完，就想甩袖离去。

　　他的话很侮辱人，让沈小语简直气炸了肺，她拦住王爷，指着一旁的百灵鸟冷冷说道：“即使您用黄金给它打造一个鸟笼，一有机会它还是会飞走的。您认为黄金是好东西，可是它只需要一片自由的天空。所以不要硬把自己喜欢的生活强加给别人，对于我来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再说，我虽然比不上您的荣华富贵，但是我自力更生，也过着富足的生活，并不想拿我的自尊换些没有用的东西。”

　　沈小语的据理力争没有惹恼振威王爷，反而让他对她另眼相看，朝中哪个闺秀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可是为了更多的权利财富，谁不愿意以婚姻为跳板呢？另外，沈小语是他见过的唯一对他的美貌没有感觉的女人，虽然有点打击他的自信，却让他感到很有趣。人都是这样的，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别人越是对你不屑一顾，你就越想得到那人的垂青。尤其像振威王爷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更是如此。

　　“想要自由是吧？那就自己来争取吧。听说你的马术不错，明日你与我赛马，要是你赢了我，去留随意；要是输给我，就老老实实留在王府做我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