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秋景十里寒》桉荼生

3、第三章 疗伤

　　我笑。

　　姚娘哭。

　　她哭着拂过我裸露的胳膊上的伤。

　　那是我跟村里小孩儿打架留下的青紫，那是我被姚娘用苕帚抽得通红。

　　姚娘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可她还在哭。

　　我也不知道她是在哭我娘还是在哭我。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她哭。

　　一次也不。

　　我抹干姚娘的脸，柔声告诉她：“我狠狠揍了他们。他们再也不敢了。”

　　姚娘一下子绷不住了。将我扯进怀里，无助地大哭起来。

　　我吓了一跳，忙去抚姚娘的背。

　　“没事了姚娘。没事了。”

　　姚娘俯在我怀里。

　　她讲：“你娘多好的一个人呐。命苦啊。咋就这么苦啊。”

　　我没告诉她，门缝后的我祖母，也在偷偷地哭。

　　天不遂人愿。

　　数月后。姚娘又来到了我家。

　　准确来说。是被拖到了我家。

　　她丢了差，挨了板子，奄奄一息。

　　说来这事还同我娘有些关系。

　　姚娘是侍奉大太太的。

　　一日。小姐早已出嫁，却因过于骄纵犯了祸事，被夫家遣回娘家，惹了大太太不快。大太太命人将小姐叫去祠堂罚跪。偏巧那日是姚娘在大太太跟前侍奉。大太太便命姚娘去叫小姐。

　　这当然不是个好差事。这头依着大太太，那头就得得罪了小姐。

　　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姚娘也不敢造次。忙去了小姐的闺阁。

　　那小姐也不是好相处的。哪里受过这样的重责。又不敢与自己的亲娘置气。只得将火都撒在了奉命而来的姚娘身上。

　　姚娘本以为大不了听两句责骂。谁料小姐越骂越气，扯出旧时姚娘处处护着母亲那个贱婢之事。随即就开始侮辱着母亲，越骂越难听。

　　姚娘听着过意不去。便上前反驳几句。

　　这可触了霉头。

　　小姐一时气急败坏。罚了姚娘一百大板。命府中下人狠狠地打。

　　打完板子，姚娘已不成人样。

　　直到其中一个小厮拍了拍姚娘的脸，发现并无动静，众人这才慌了神。忙去禀告太太小姐。

　　太太怕滋出事端，便给姚娘身上揣了几两银子，把人拖到了我家。

　　我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那户人家剁了喂狗去。可我知道我没办法。弱，便是原罪。自来是要被欺凌的。

　　我拿了他们给的银两跑去请大夫。

　　可大夫看我实在着急。便提出天完了，要明天去。我跪在地上给他磕头。他便说今天去也不是不行只是……

　　我听懂了，将姚娘身上的银子全数塞给了他。

　　可他跟我走到我那黄泥河坝上的家里后，只是远远瞧了一眼姚娘，便说没救了。

　　他走了。

　　我不敢去看姚娘，便一个人躲在河边哭。

　　泪水洗去了我脸上的泥印。我恍然看见河水里自己的倒影。

　　那是怎样好看的一张脸啊。

　　细长上挑的柳眉，干涩却娇艳的樱桃嘴。即使护着泥巴也不难看出那肌肤的光洁与白皙娇嫩。更惊为天人的是那双眼睛，水灵有神的瞳仁乌黑油亮；眼尾有似烟熏般的阴影，有几分勾人的味道；长且翘的睫毛显出几分羞涩的明媚，大大的卧蚕勾勒出少女的灵动。

　　真美啊。

　　娘就是这样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