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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の華!三番胡同 ...


  •   翌日一早,南町奉行所的同心大河原伝七急匆匆跑去八町堀的小五郎家里,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说是加贺屋的老板和少东家昨天夜里被人杀了,町衙门的同僚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寻凶犯。
      “啊,那可真是辛苦大伙儿了。”
      尽管此刻辰半已过,日上三竿,身为衙门同心的小五郎却还窝在被褥里。头没梳、脸未洗、粘着眼屎、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懒散样就连性情温和的伝七看了也忍不住直皱眉头。
      小五郎苗字渡边,姓氏来自入赘的武家贵族。
      江户时代的招赘婿在家庭内部没有很大的发言权,不过好在小五郎本身就是一个不拘小节、马马虎虎的男人。对于看起来没有野心、没有抱负,只求平稳度过每一天的小五郎来说,尽管不得不蛰伏在岳母与妻子的双重枷锁下,他也有办法自得其乐悠哉度日。
      “渡边前辈也一块儿来帮忙吧。”
      “不去。”小五郎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翻过身打算再睡会儿回笼觉。卧室里侧的拉门后突然传出一个苍老肃穆的声音。
      “贤婿今日不用当差么?”
      语声里暗藏的玄机,如一桶冰水浇得小五郎睡意全消。
      说话的人是小五郎的岳母国千代。
      国千代是将军侧用人南云千右卫门的远亲,夫君早亡,武家遗孀的风范令其有一股叫人不可抗拒的威仪。由于膝下只得独女阿福一人,因此国千代对招赘入门的小五郎管教得格外严厉,个中虽不乏关爱照顾,但如同母鸡照顾小鸡般的过度保护令生性散漫的小五郎不免生出难以形容的窒息之感。
      若说小五郎对岳母畏惧,倒更像是对老年人的任性无可奈何,幸好妻子阿福尚算温柔,才令小五郎不至落荒而逃。
      一瞧岳母那张皱得跟酸梅干似的老脸,小五郎便知道多余的解释只会招来一通身为武士应当重视义理责任的冗长教训。难得的公假泡了汤,渡边小五郎认命地穿戴整齐,苦着脸朝加贺屋走去。
      春寒料峭。
      照道理说,节气已入梅见之月,河道两旁的辛夷却还没开花。光秃秃的枝桠横在裹挟着细碎流冰的水面上,像是无数只枯瘦的手伸向苍穹乞求着什么。
      “如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老实人伝七的感叹亦如其人一般,干巴巴的,令满心不情愿的小五郎更生厌烦。
      “嗯,嗯。”小五郎紧抿的嘴角赌气似地朝两边耷拉着,随口敷衍道。
      “正月到现在,这是第七宗了吧?”
      “哦。”
      “听说最近还有贩子做人口生意,玉屋的大少爷也教人拐走了。”
      “唔?”
      “渡边前辈,你有在听我说吗?”
      “你说什么?”
      渡边小五郎一边拖着木屐踢哒踢哒地走着,一边跟伝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冷不防有人从道旁的画铺里窜出来,撞了他个满怀。
      撞人的是邻町的浮世绘画师凉次,小五郎认识,不过未曾见过凉次的伝七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明明是男人,偏偏没剃前发。黑若鸦羽的长发以宽幅紫绉绸带横额系住,自两颊垂落,绯红长羽织、玄黑窄筒裤,虽有超越性别的极臻之美,但那一身锦衣华服确实是连性情最乖戾的江户仔都作不出的倾奇装扮。
      “裱糊匠!”小五郎白日见活鬼似地朝后退出一大步。凉次闲时也做些裱糊纸门的营生,但此番被小五郎不客气地叫做裱糊匠,画师的自尊不免大受伤害。
      “臭巡街的。”被无端贬损的凉次自然而然地予以回击。
      “你小子走路不看路的吗?”小五郎端起官差的派头,呵斥道。
      伝七仿佛见到了石头里开出一朵花的奇景,目光忍不住在小五郎与凉次脸上来回巡睃。
      在伝七心目中,小五郎并非喜好寻衅滋事之人。这个超级怕麻烦的前辈,今日居然会为一点点小事跟人纠缠不休,确实比这鬼天气更反常。伝七并不知道,小五郎与凉次间结下的恶缘还得从小五郎初到南町当差时说起,个中自有不能向外人说起的隐晦原由。
      “啊哈!大家快来看!官差撞到人就打算耍赖!”凉次毫不客气地扮鬼脸以示回敬。
      两人之间没有营养的对话令伝七的重心也为之偏移了一下,不得不重新调整脚步才得以站稳。想来若不是画铺老板从门板后面探出脑袋来打圆场,这场毫无格调的争吵会持续到搜查结束也说不定。
      然而,磨磨蹭蹭再度踏上路途的小五郎并未如伝七所冀望的加入搜查凶徒的队伍——事后伝七才省起放任酷好跷班看戏的小五郎从戏园子跟前绕路委实失策——或许小五郎早就想好了要甩开自己也说不定。写着‘釜三郎担当,江户大戏剧’的巨幅看板显然比加贺屋老板的尸体来得有魅力,所以即使伝七再三恳求,也只得到了‘今日本来就是公假,你先过去我很快就来’的敷衍答复。
      给小五郎撵走的伝七自然不会知道,他悻悻然离去的身影刚一消失,小五郎就从戏园后门溜了出来。
      小五郎自怀间探出的修长指间夹着一朵艳若杜鹃泣血的殷红山椿。
      唇上漾起微妙的浅笑。
      那是来自三番胡同的雪恨花。
      坊间风传,凡有深仇未报的含冤人只要在三番胡同尽头的尼庵内摆下许愿钱与雪恨花,就能够如愿以偿。
      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从未有人见过那些以人命为买卖的生意人。
      确认伝七已经离开之后,小五郎急折向西,穿过乌丸小巷,越过二重桥,转进麹町。一路上,手拈娇艳红椿的俊朗武士引得不少女子凝眸回盼,然而武士却若有所思、目无斜视,令人忍不住猜测,他究竟要去赴哪一位佳人的约会?
      小五郎来到位于麹町的某间屋子前。
      铮!铮!从屋子里传出三弦的清脆鸣奏,音色古雅优美,铮铮淙淙地仿佛从前世传到今世,悠悠忽忽地来勾前世知音的魂魄。檐下‘常磐津花御殿’的木牌上,阴刻着一朵十六瓣的菊。
      小五郎循着琴声绕进里屋,果然见乐师阿菊背对着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手里的拔子正一下一下拨着琴弦。
      从小五郎站立的廊下望去,阿菊自织锦振袖内露出的脖颈细长白皙,倒映在屋角铜镜中的薄薄双唇仿佛含着胭脂,撩人风姿说是四十出头也不为过,但有时候看起来又像未满双十的娇憨少女。
      小五郎将手中红花轻轻放下,琴声嘎然而止。
      “走路没声没息的,吓我一跳。”阿菊转过身来,拍着心口嗔怪道。
      “真是抱歉。”不过,从小五郎脸上却看不出半丝抱歉之色。“找我来什么事?”
      “上一回的买卖还剩下点麻烦。”
      “怎么?”
      “我介绍的乐师不是失踪了吗?所以加贺屋的人缠着我不放,还有衙门里的人跑来问东问西的,真是烦人呀。”阿菊提起茶壶,为两人斟茶。
      沸水激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沁人心脾。
      小五郎啜着香茶,眼皮子也不抬地说:“谁捅的篓子谁收拾。”
      “真无情。”
      “那家伙太过招摇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失手,要不要我去做了他?”小五郎顺口说出与美好外表不符的冷酷话语。似乎在阿菊面前,小五郎会不自觉地表露本性。
      阿菊凝视着小五郎,嘴角现出微笑。“有趣呵。”
      “哪里有趣了?”阿菊的口吻虽饱含嘲弄,小五郎却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跟凉次,两个人都很有趣。”阿菊怀中三弦发出‘铮’地一声长鸣,仿佛在呵呵大笑。
      小五郎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啊,说起来还真是有事。”乐师阿菊用一双带嗔亦或带笑的眼挽住小五郎,将事情来由娓娓道来。
      昨夜子刻,有人在三番胡同的尼庵内摆下了雪恨花和许愿钱。
      许愿人是玉屋的老板弥兵卫。
      玉屋是江户城里最大的花火商,掌柜弥兵卫迟迟无嗣,直到一个月前,有一名青年忽然找上门来。据说此人似乎是弥兵卫与某位游女的私生子。老来得子的弥兵卫对从天而降的爱子珍若拱璧,大有让其继承铺子之意。谁料想,变故陡生。三天前,弥兵卫携一家大小去吉祥院天满宫谢佛还愿时,玉屋唯一的继承人悄然失踪了。
      “说不定那儿子是看中玉屋财产的骗子啊!”小五郎冷笑。
      “可是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失踪。”阿菊静静地道:“这几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美少年。”
      更糟糕的是,最早失踪的三春屋的少爷前几日被发现身无寸缕、横尸于深川河畔。尸体上还有绳子绑缚和曾遭玩弄的痕迹。这意味着什么——人人嘈嘈切切谈论之际,脸上都带有诡异之色。男人交头接耳不让女人听见;女人咬着耳朵,不让孩子听到,传言闹得满城风雨的当口,奉行所的官差们又迟迟未予以说明情况,虽然其中不乏被加贺屋的杀人案子绊住了手脚的可能,但却使得流传愈广的神隐一说里,更加多了些风流猥亵的隐秘味道。
      其中最可疑之处便是吉祥院天满宫,似乎不见了的美少年们在失踪之前都曾去过寺庙参拜,然而人人起疑,却谁都不敢提出搜查的要求。只因吉祥院的大僧正寿水与奉行所的鸟山景意大人相交甚笃。
      走投无路的弥兵卫只得找上了三番胡同里的黑生意人。
      “凉次最近可不方便露面哟,只好拜托你了。”就这样,担当联络人的阿菊将调查的任务交托给了小五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の華!三番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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