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挽手》starmoon

18、十七．罪孽

　　…呼呼…唦唦….呼呼…..

　　吹过树梢的风变得愈来愈凉快,随着风的吹动,变黄的叶子最终还是软弱地落下。
　　神社的园子里,在夏天还是翠绿一片的枫叶,现在都慢慢地,一点点的变成橘色,有些甚至已经变成红色,急不及待地飘落,以欢迎秋季悄悄的来临。
　　叶子飘落在地上几乎都没有声响,只是刷过地面时才发出一阵浅浅的呼声。掉落的枯叶将会成为什么,这都不是人们可以想像得到的事了。
　　不过一定和流逝了的时间一样,不可能再回到枝头上晒日光浴了吧。
　　布满木纹的窄廊上搁着一只盛着茶的杯,被奈濑轻轻地取起来啜了一了口,白色的上衣和红色的裤裙仿佛染上了闲暇的气息。只是看到空气中一阵叹息声,就会立即被拉离现实。现实是怎样都无法逃避的吧,只可以面对。
　　“怎样?你为什么叹息呢?”奈濑闭上眼睛笑了,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你应该像我这样,感受一下每天在我们身边发生的小小奇迹,才不会白过日子。”
　　可是坐在旁边的弥姬现在分明就没有赏风景的兴致,只可以眉头深锁地瞪了奈濑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问题是现在..事情似乎变得愈来愈严重了。”
　　佐为出走的事情,最后当然无法瞒过父亲。虽然父亲并没有骂过弥姬,但每晚他都要接管艺庄的事情而疲于奔命,并且不断叹息。看父亲的样子大概是很痛苦吧,因为多年来一直因为束缚着儿子的命运而自责的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一个同性,而且还要因此离家出走。心中一时的惊怒悲叹,再精彩的言语都无法言明..只可以不断在心中责怪自己,正是因为自己教不好他,才会出现这样伤脑筋的事。
　　父亲也曾经要求弥姬把佐为找回来,可是到最后又阻止了。一想到多年来都没有让佐为做过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心里就不其然地于心不忍。但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和另一个男生拥抱接吻,又觉得这是万万不得传出的家丑。
　　夹在中间的弥姬也绝不好过,她虽然体谅佐为的决定,并且答应一定会帮助他。可是这真的是自己帮助得到的吗?一个月来全无音讯,现在连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加上父亲施加在身上的重大压力,心中的担忧自然不比任何人少。
　　也许佐为现在正努力地和光建立着自己的世界,快乐地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时候如果要把他们分开,弥姬实在做不出来。但也许佐为现在正无比痛苦地后悔着当初的决定的话,自己又很渴望可以在他身边。
　　但现在却什么都无法做,那也只好仰天长叹了。
　　“..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是现在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再徒劳地担忧不是很费力吗?我相信总有一个时刻我们一定可以尽力帮助,现在可以做的事就只有这么多了..”奈濑苦笑起来,她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状况,因为始终是旁观者的冷静。但她还是补上了一句“不过..我可不相信他俩可以逃避这问题一辈子。”
　　加诸在他俩身上无法解脱的束缚太多了,问题不可能一直拖下去,这点很明白。
　　“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弥姬不禁看着这一片林子叹气“想不到..口说可以帮助他们,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的力量真的这样渺小..”
　　“这不是我们能力渺小的问题吧..是因为我们不是当事人,只要当事人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们当然无法帮助他们。要帮助人,也要对方肯接受吧。”奈懒用手托着头,漫不经心地道“不过..要是说他们在哪,我倒是知道。”
　　“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弥姬立即发急。
　　“知道。我有一位朋友,她是一所附近的公寓的管理员。她告诉我最近有貌似他俩的人入住这楝公寓,应该是他们没错。”之后奈濑就说出了公寓的地址。
　　看着弥姬快速地抄写着,奈濑苦笑了“你打算去找他?”
　　“当然啊,一个月都没有佐为的下落,我一定要探望他..”弥姬理所当然地道。但奈濑竟然轻摇着头“..也许是..他不想让你见到现在的他吧。”
　　“怎可能?”弥姬侧着头问,一遇及和佐为有关的事,似乎她就会十分冲动。
　　“而且..就算你去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帮助..反而,可能会有无法预料的意外呢。”

　　这是一个梦,一个几乎无法醒过来的梦。
　　一直把真正的自己埋葬起来,行尸走肉地生活的自己..他不想再回去过这样的生活了。现在可以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即使多么困难也好,生活的空间多窄小也好,他都愿意跟对方一起捱过去。梦中拥抱着自己的双手是如何温暖可靠,就算二人在一起必定是充满罪孽的道路,只要是他的话..
　　只要是他的话,自己就怎样都一定会去相信。
　　可是..那双温暖的双手,竟然开始离自己渐渐走远..他的温度仍残留在身边,可是他的确已经渐渐地愈走愈远,一片的黑暗中瞬间再没有幸福和快乐的感觉,想用手努力去抓..也只能抓到身旁冰冷的空气,过去的暖意都变成了比零度更冷的严寒,不断地噬咬着自己全身的皮骨..甚至一步步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汹涌而出的一阵莫明的恐惧,再也无法抵抗地破尘而出。四周只有一片黑暗..别说他的双手,甚至是他的身影也已经完全地隐没在这片黑暗之中。
　　走到再无法回头的此处,才突然地被他舍弃。他舍弃了自己..因为无法面对黑暗中无数对嘲笑轻蔑的怪物眼睛,因为无法舍弃过去一直伴在他身边的朋友家人..因此他始终还是选择舍弃自己回头,把自己弃在这片充满恐怖的黑暗世界。
　　已经无法回头了,过去短暂的甜蜜回忆,他残留在身体每一处的幸福温暖,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向自己一箭穿心的弓箭。无法流泪,已经不懂流泪的自己..面对着这只有黑暗的世界,一张张狰狞的脸孔和嘲笑的话语始起彼落..没有人想过伸手帮自己一把,只躲在黑暗中不断窃窃偷笑,仿佛看到了受伤的怪物蔑视的眼光。
　　无论是过去的记忆,曾经爱过自己的他,周遭冰冷的空气,还有黑暗中无数的脸谱,都在向自己投射着一枝枝箭矢,血慢慢地从心脏流出,慢慢地..听着自己的心脏因痛楚而抽搐撕叫的微弱声音,自己也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身体一点点地败亡──
　　眼前一亮,下午的阳光缓缓地经窗檐晒进房间中,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佐为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可怕的情景就是一个恶梦而已。可是用手抹过额角,一阵冰冷的汗水滴落下来..寂静的房间中,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虽然房间小得可怜,但眼前看见墙边的四角晒满了下午的阳光,还是觉得十分冷清。冷清得..让佐为想到刚才的梦境,然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现在光的确不在自己的身边..他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把自己舍弃在这里吧?
　　房间温暖的空气却仿佛透着一丝冰冷,每天每天..当目送光离开后,自己就困在这小空间中独自发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得非常缓慢,慢得令自己难以忍受,想去睡一觉,却经常被可怕的梦魇压醒。面对着这没有光在一起的空间,喘一口气都觉得异常困难..脑袋无法静止地想着将来..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个问题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家而消失,反而愈发沉重,沉重得要压垮自己。
　　可是每当傍晚光带着笑容和温暖回来这空间的时候,这一切又变得温暖活力起来。光的笑容总是令自己无法把这些梦魇说出口,只能跟他一起笑着。
　　走到窗前,凝望着这被丑陋的电线交错地分割了的街景,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木,树桠间的叶子不再是一个月前的繁绿,开始慢慢地变黄..被风使劲地拉扯,到底还可以支撑多久呢?佐为立即摇了摇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已经..不能回头了。”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走到这一步,要回头已经不是容易的事..
　　握紧了拳头,把午饭便当的盒子和木筷都包好,走出房间去把垃圾丢在外面。
　　关上房门的一刹,背后似乎传来了一阵轻笑声..一把两把,吃吃的笑语既小声又刺耳,佐为竟然..愣在原地不敢回头一望,空气中都是刺骨的寒冷。
　　“..知道吗?这一所房间中住着的两个男生..他们啊..呵呵。”
　　“嘘!小声点..会听见的!看..他俩出双入对的,手牵着手..啧,看到都觉得呕心!”
　　“怕什么..既是事实就不怕嘛!单看他们一起的样子已经想呕的话,想像一下两个男人在房间中每晚鬼混的情况,这恐怕你要呕足三天三夜了!”
　　“只希望他们办事的时候小声点..哈,不过他们两个男人怎样办啊?嘘..”
　　..握着门把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全身的血管都立即凝结。他和光哪有做过这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很想和他们辩驳,可是竟然全身都无法动弹,连转身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在强烈地发抖..
　　当初和光一起出走的时候曾说过无论道路多么难走都不会放弃,只要对方在身边一切都会没问题..可是现在光根本不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然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是恐怕..当所有人问及的时候,自己却哑口无言,受到四方八面的嘲笑..
　　为什么?佐为不断地问过自己,他和光只是单纯地喜欢对方而已。难道正是因为大家都是男生,所以在一起就是污秽不堪,罪孽深重,甚至要被视为怪物?
　　就算逃到哪里,或者关上房门什么都不听不看也好..都无法解决。这个世界是十分宽广,可是这世界上的人心却是如此狭窄..即使逃到死角,都不可能摆脱。
　　自他们挽手在一起的一刹,就得忍受世上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一切罪名。
　　说到底自己是在害怕..不敢正视真正的真实,所谓“什么都可以克服”..单是背后无止境的嘲笑已经令自己近乎崩溃,将来..是怎样都无法想像。
　　僵持着的身体被肩上搭着的温暖的手触动过来,这双手..回头的话看到的会是狰怖的笑脸?还是刺心的耻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眼前的却是依旧平日的冷淡,却一抹淡淡浅笑的塔矢晶“..有些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可以。”愣了好久才吐出了两个字,全身的血管开始僵硬地踏着脚跟随塔矢晶的步跋,心中还是一片混乱的空白..到底自己还可以撑多久?这样的日子多久才会结束?一想到结束..心中却一阵痛楚。
　　选择走到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地步的是自己..要把这一切结束,和光分开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
　　“和光分开..和光分开..”佐为轻声地念着,竟然全身都仿如浸在冰水之中。如果现在要分开的话,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出走?是因为对自己太自信了,太理想了..
　　他们应该早知道,即使到了外界,他们更要活在无人的黑暗之中,躲着别人嘲笑的目光。说过可以一起面对...但这一切他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跟塔矢晶到后院中清理大件的家具,感觉到她一直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无奈的叹息,她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才使开自己的吧?到这刻佐为才感觉到她冷冰冷的脸庞下埋藏的温柔。
　　“..他们的话,其实不用放在心上。”果然塔矢晶漠无表情的脸上说道,佐为停了下来,低着头苦笑了一回,被手指甲压着的手心都发红了“..你不介意我吗?”
　　..下午的风缓缓地晃来晃去,太阳的影子倾斜起来..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事实与流言我都没兴趣..这本来就和我无关。如果你觉得我多管闲事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当什么都看不见。”塔矢晶深绿色的长发整齐的束起,在背后懒洋洋地随风飘动,感觉和她的样子一样冷漠,但却不讨人厌。
　　“..不,刚才..我很感谢你。”佐为立即摇了摇头,又开始动手搬物“也感谢你..没有觉得我和光..很古怪。你不介意我们的话我已经十分感谢了..”
　　可是佐为心中也明白,这样的生活不可能维持很久,眼前的幸福都犹如幻像..若是贪恋这些幻像的话,到将来或许只是换来更大的痛苦而已。
　　已经一个月光景过去,就算是胡闹的话现在也应该要认真起来了。现在和光一起无疑是很幸福,可是再继续下去..也只会令大家都在黑暗与躲藏中生活而已。
　　看见光每天都要为生活费翘课打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最后还因此生病卧床..一切看在眼里,自己却无法为他做任何事。不能减轻他的压力重担,只可以每天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听着被人耻笑而无力反驳的日子..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光的包袱了吧?恐怕将来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也只会拖累他的将来而已。
　　佐为凝望着发红的双手,到底自己选择的这道路..真的是对的吗?
　　若是为光的未来着想的话,也许自己在他生命中消失,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未来。因为就算是现在一个月的光景已经这样困难,还要每天面对着所有人指点的斥责揶揄,无声地和种种难堪的流言对抗,躲在房间的黑暗中也不能喘一口气..
　　如果和光一起的话,将来也只可能过着这样的日子。
　　“..怎么了?你没事吧?”塔矢晶小心的问道,佐为立即回神过来..回头仍然是她冷漠的脸颜。即使眼前的人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罪孽,自己也无法把苦痛说出口。
　　欲言又止也好,到最后还是无法说出一句话..说出来又如何?问题又不会因此解决,反而更令别人为难..而且自己真正的心绪,说出来都未必能令人明白了解。
　　“没,没什么了。”佐为摇了摇头地笑了,又把保护自己的面具带上。到最后还是发现,无论自己躲到哪里..这面具已经脱不下来了,已经被它牢牢地锁紧动弹不得。
　　只要一天世上还有伤害自己的人,这面具都依然无法真正脱下来..

　　夜悄悄地弥漫,爬上树梢边的下弦月慢慢地摇晃,树叶仿佛因为月白的柔光而变成一片片晶莹的翡翠,在风声间沙沙地细语,互相温柔地摩擦..
　　发现另一边床铺空了的光扑了个空,顿时清醒了不少。擦拭着双眼向窗边望去,只见暗淡一片的房间中遍地银白,在窗前跟叶子浴在月银中的佐为正在沉思。
　　即使是自己最爱的人,要了解他的内心还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月光下佐为平静青白的脸庞,闪烁的紫眸,看得光瞪大眼睛心跳加速..本来要说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若是现在开口说话,这一刻的宁静一定会立即消失掉。
　　背后一阵温热的环抱,沉思的佐为略吃了一惊,可是光的怀抱很温柔,一刹中再没有黑夜的惊慌..刚才明明在想着将来的路或许会撑不下去,还是现在..先分开呢?
　　“..你这家伙,竟然半夜起床了,你在想什么?”也许是察觉到佐为的异样,光都把声线放低,听起来很温柔的声音的双手..甚至是在月华下微笑着的脸,佐为都这样眷恋。他从没后悔过和光一起出走,甚至现在每时每刻都很幸福..
　　可是他也知道,这幸福一定也挟带着极大的痛苦,在等待着他们。
　　但是,他不想分开..不想分开。
　　可是如果让光知道自己的难堪,他也一定会很为难..佐为的手有点发抖,明明活在在恐惧之中,可是光的怀抱却是这样温暖..他皱着眉笑了“..我只是在想,这样下去真的好吗?..我..什么都不会做,和我在一起..这样痛苦..光一定会给我拖累的。”
　　“笨蛋!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光的声音突然强硬起来,令佐为心慌之下无所适从。可是光还是笑着,用手轻轻地抚摸佐为紫色的发尖“..就算被你拖累我都甘心,只要是你..再辛苦我都只希望和你一起。你不知道吗..让我告诉你。”
　　光的声音在耳边轻柔柔的,他把脸靠近..吻着自己的脸颊,额角,颈项,发边..手指紧扣着的愈来愈接近..接近得清楚听得见自己和他急喘的呼吸心跳,脸颊微微发热的体温,最后一双灰色的眼瞳在黑夜间闪动,凝望着自己“..我不管过去,将来如何..只要我有能力..我都会努力,我不会轻易放手。”
　　似乎有点赌气,可是佐为很喜欢,很喜欢这样的光..就算将来或许会分手,也许还依然会无法戒掉地喜欢着..
　　还没等到自己开口的答案,光的嘴唇已经迅速地堵住了自己的声音,不断地紧紧相缠,甚至失去重心地倒在床边也仍然眷恋地拥吻,吻得近乎缺氧地喘动都不放开,双手抱得更紧..
　　虽然明知道对方的双唇都在把罪孽烙印在自己的身上,甚至无论如何渴望都无法结合在一起..都仍然不放开。
　　太多的重压痛苦都犹刺在四方八面喘不过气..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才更用力地抓住一瞬幸福的幻像..

　　将来到底会变成如何,大家都不知道。

　　挽手．十七．罪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