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眠》艾鱼

5、云江

　　麦芊家在的那个滨海小镇叫云江。
　　坐落在南方，冬季犹如春天，不像北方那样寒冷。

　　麦芊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
　　后来父亲外出经商，她从小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云江。

　　她小学毕业那年，奶奶得了急症撒手人寰，离开家乡的父亲这才回来。
　　而和他同来的，还有他再婚的妻子和儿子。
　　一家三口穿着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有钱富豪。

　　麦芊知道父亲经商挣了很多钱，但根本不知道父亲再婚的事，小镇上的人也全都不知情。

　　奶奶的葬礼结束后，麦芊被父亲带到了新家，离开了云江。
　　她只能等周末和节假日，才能回到云江来住。

　　后来高中，麦芊选择了寄宿，周末就回云江住，基本不再回那个并不属于她的家。

　　因为麦芊家里已经有五年没住过人，她在回国之前就跟发小宋晴打了招呼，让对方拿备用钥匙去她家里，帮忙打扫一下卫生。

　　她和林东旭到家时，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林东旭精力不济，麦芊就先让他睡了。
　　等他睡下，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麦芊觉得累，就出去走了走。

　　将近晚上十点钟，小镇上还没完全寂静。

　　海边还有几只渔船，灯塔一直亮着。

　　宋晴拎着保温桶走过来时，就看到麦芊站在路边发呆。

　　宋晴唤她：“麦子？”

　　麦芊扭过脸来，对她笑了下。

　　宋晴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麦芊，“我炖了鲫鱼汤，给你拿点过来。”

　　麦芊忽然眼眶泛热。
　　她接过保温桶，有点歉意地解释：“晴晴，对不起啊，今天拒绝你们一家的邀请实在是不得已。”

　　宋晴嗔怪地打了一下麦芊的胳膊，佯装生气道：“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跟我这么见外啊。”

　　麦芊红着眼圈笑起来。
　　她还是对宋晴说了实话：“晴晴，旭哥得癌了。”

　　“胃癌晚期，癌细胞扩散，没办法手术，只能靠化疗维持。”麦芊说这句话是很平静，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落。

　　宋晴震惊地愣在原地，然后才抱住哭泣的麦芊。
　　宋晴万万没想到，他俩突然回国，竟然是因为林东旭得了胃癌。

　　她轻轻拍着麦芊的脊背，也跟着红了眼眶。
　　“难受就哭吧，”宋晴嗓音微哽地轻声说：“我在，我陪你。”

　　林东旭醒来没看到麦芊，便出来寻。
　　结果就发现，她背着他，哭得那么难过。

　　他站在黑暗的拐角处，再也没能往前走一步。

　　等麦芊拎着保温桶回家，林东旭正抱着平板在汽车官网看车。

　　他们各自假装若无其事，好像她没有哭过，他也没出去撞见她哭的样子。

　　麦芊给林东旭盛了碗鲫鱼汤，笑着说：“晴晴炖的，可香了，你尝尝。”

　　林东旭把平板放下，从她手中接过碗，盛了一勺慢慢喝进嘴里。

　　“好喝。”他说着，又盛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麦芊眉眼弯弯地小口喝进去。

　　林东旭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在看到麦芊露出餍足如小猫一样的神色时，他嘴角轻勾起来。

　　麦芊一抬眸，就撞进了他深邃缱绻的目光里。

　　她对他笑，让他继续喝，她则拿起平板来，疑问：“旭哥，你是打算买车吗？”

　　“嗯，”林东旭不紧不慢道：“这样我们不管是去医院还是出门都方便些。”

　　林东旭其实很有钱。
　　除去他这几年自己挣的高薪，还有母亲留给他的一大笔财产。

　　麦芊同样也不缺钱。

　　别说买辆车了，他俩就是去城市里买几套房都可以直接付全款。

　　“看看你喜欢哪个，我们找时间去店里提车。”他说。

　　麦芊认真地选了选，最后和他商量着选定了一辆红色宝马。

　　麦芊说这辆车像婚车，她喜欢。
　　那他就给她买。

　　关了灯睡觉时，麦芊靠在林东旭怀里，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还有从窗外传来的大海的声音。

　　“旭哥。”麦芊懒洋洋地轻轻唤他。

　　林东旭的喉结微滚，“嗯？”

　　她笑着咕哝：“有海的声音。”
　　“我好久没有听着海睡觉了。”

　　“以后可以时常听。”他压低声线温和道。
　　“明早去冲浪，我跟你一起，好不好？”他偏头吻着她的前额，嗓音带着些许呢哝的含糊。

　　麦芊欣然应允：“好啊！我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冲浪了。”

　　林东旭从胸腔里震出一声短促撩人的笑。

　　他又吻了吻她，从额头吻到鼻尖，又亲上她的唇瓣。

　　麦芊窝在他怀里，很乖很温顺地同他亲吻，两个人密切地厮磨着。

　　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允许他退开。

　　林东旭话语缱绻：“睡吧，晚安。”

　　麦芊也呢喃着跟他说：“晚安，旭哥。”

　　.

　　隔天黎明。

　　麦芊和林东旭换好冲浪服，然后一人抱着一个冲浪板去了海边。

　　天将明时分，海边没几个人。

　　麦芊抱着冲浪板朝海浪奔跑过去，林东旭失笑地望着如此兴奋的她，心里不知不觉明朗很多。

　　她起初找了找感觉，然后就开心地玩了起来。

　　林东旭亲眼看到麦芊在海浪上踩着板子如鱼得水一般自由自在。
　　被浪花包裹的她英姿飒爽，格外的酷。

　　又有浪花拍过来。

　　林东旭找准时机，带着板子加入了她。

　　但，不知道是身体状况不行，还是很久没有玩冲浪，林东旭很快就掉了下来。

　　他很有耐心地一遍一遍试，就跟他当年自学冲浪时一模一样。

　　麦芊望着他，晃神了瞬。
　　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林东旭。
　　——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一个人在海边，不厌其烦地学冲浪，但每次都会被浪从板子上打下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麦芊掉下了冲浪板。

　　她朝他走来。
　　几步后直接改为跑。

　　“要我帮你吗？”她来到他身边问。

　　林东旭扭脸，和她对望着，没有言语。

　　五年前，她也是这样，来到他身边，问了她一句：“要我帮你吗？”

　　林东旭忽然很难过。

　　他丢掉冲浪板，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麦芊也很用力地回抱住他。

　　翻腾的浪花不断袭来，拍打在他们身上。
　　林东旭就只拥着怀里的她，纹丝不动。

　　麦芊的眸中不受控制地蓄了泪。
　　她吸了吸鼻子，笑语盈盈地轻嗔着问：“要不要啊？”

　　林东旭依然没说话。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下来。

　　此时波涛汹涌的海面，像极了他左胸腔里的心脏。
　　他的心脏，为她澎湃热烈着。

　　只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