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眠》艾鱼

6、婚纱

　　麦芊在一个晴朗的天陪着林东旭去了他母亲的墓地。

　　在跟母亲介绍她的时候，林东旭说：“妈，这是我未婚妻，麦芊。”

　　麦芊偏头瞅他，眼底的伤恸隐隐欲露。

　　自确诊胃癌后，他就没再提过有关于结婚和婚礼的事。
　　麦芊心里很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看完他母亲，林东旭又和麦芊在市里呆了大半天。
　　他陪着她逛街，和她一起去影院看电影。

　　之前答应过她的事，他在一件一件实现。

　　后来路过一家婚纱店。
　　麦芊驻足，隔着玻璃橱窗望着穿在人体模特上的婚纱。

　　林东旭见她停下来，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而后，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对麦芊说：“麦子，走了。”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碾，林东旭也日渐消瘦。
　　哪怕一直在坚持化疗，他的身体状况也很明显地越来越差。
　　而且每次化疗结束，他都异常痛苦。
　　除了脱发这点，他吃东西会吐，还会腹痛腹泻，甚至持续低热。
　　哪怕睡着，全都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麦芊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这些罪，能做的也只有安慰和陪伴。
　　她守在他病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每次等他睡下，她才会躲出去，背着他大哭一场。

　　每回化疗结束，医生准许回家休养，麦芊就开车带林东旭回云江。

　　除夕之前，林东旭再一次化疗结束。
　　这也意味着，他可以在家和麦芊还有宋晴他们一起过年。

　　除夕当晚，宋晴邀请麦芊和林东旭一起去她家里吃年夜饭。

　　宋晴和她丈夫于城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于悦。

　　小姑娘刚五岁，鬼机灵鬼机灵的。

　　林东旭和麦芊一出现，她就开心地喊：“干爸干妈！新年好！”

　　戴着毛线帽的林东旭眉目温和地笑，回她：“新年好，悦悦。”
　　他拿出给小姑娘包好的红包来，递给于悦：“这是给你的新年红包，拿着。”

　　于悦欢天喜地地接过红包，脆生生地说：“谢谢干爸！”

　　麦芊也掏出她给于悦准备的红包，“悦悦，这个是干妈给你的，新年快乐。”

　　于悦嘿嘿笑，“干妈也新年快乐！”
　　“祝干爸和干妈早点生个小宝宝，这样悦悦就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虽然宋晴和于城都已经知道林东旭的身体情况，但他们并没有告诉年仅五岁的女儿，她最喜欢的干爸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于悦这话一出，房间里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须臾，麦芊笑着碰了下林东旭的胳膊，语气打趣：“听到没！还不抓紧点。”

　　林东旭无奈失笑，他温柔又坚定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语气宠溺：“别闹。”

　　麦芊眼底闪过一抹黯然，面上依然笑着，不露分毫。

　　五个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年夜饭，麦芊突然提出来想去超市买点饮料喝。

　　林东旭刚要说他陪她去，宋晴就率先起身，同时道：“麦子，我跟你一起，我去给悦悦买点小零食。”
　　“悦悦，走啦，妈妈带你去买好吃的。”

　　小姑娘一听有好吃的，立马来了精神，欢喜地蹦跳着离开了餐桌。

　　林东旭便没再出声，继续和于城闲聊。
　　于城喝酒他喝水。

　　在宋晴带着女儿和麦芊一起离开没多久，于城要起身去卫生间，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杯子倒在桌上，里面的酒水全都洒在了林东旭穿的衣服上。

　　于城急忙道歉：“哎呀，你看这……真是对不住啊东旭，我刚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结果就……”

　　林东旭拿纸巾擦着衣服上的酒渍，他淡笑说：“没事的，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行。”

　　于城却拉着他往卧室走，“不用这么麻烦，哥这儿有衣服，还没穿的新衣服，送你了！”

　　说着，他就从衣橱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西装。

　　林东旭盯着这套西装礼服，轻蹙眉心。

　　他察觉到了端倪，但还是配合地换上了这身墨蓝色的西装。
　　本来为他量身定做的西服，这会儿都显得肥大。
　　因为他太消瘦了。

　　果然，没一会儿，宋晴就牵着女儿回来了。
　　没有麦芊。

　　宋晴对林东旭说：“麦芊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我回去看看她。”林东旭说完就离开了宋晴家。

　　他到家门口，一推开门，就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站在院子里的麦芊。

　　月光倾泻，洒满婚纱。
　　穿着嫁衣的她被温柔的月色包围着。

　　背对着林东旭的麦芊慢慢转过身，冲他莞尔一笑。

　　林东旭踏入院子，随手关好门，然后朝她一步步走来。
　　最终停在她面前。

　　“旭哥，”麦芊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没有提，你记得吧？”

　　林东旭只垂眸望着她，眼底满是心疼。

　　“我想现在提，你必须答应。”麦芊仰脸望着他，弯弯的眸中含着晶莹的水光。
　　她扬唇浅笑，一字一句地轻声道：“林东旭，你娶我吧。”
　　她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别担心我，我们不办婚礼，也不去领证。”
　　“我们私定终身。”

　　林东旭忍了很久的情绪，从得知自己是胃癌晚期后就在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彻底爆发。

　　他伸手抱住一袭婚纱的她，眼泪汹涌而至。
　　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他何尝不想娶她。
　　他无数次幻想过，在大家的见证下，给她一场梦幻的盛大婚礼。

　　然而，然而。

　　良久，林东旭终于稍微平复好心情。
　　他捧住麦芊哭湿的脸颊，吻上她的唇瓣。

　　在同她温柔厮磨时，林东旭语调含糊地唤她：“老婆。”

　　麦芊笑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

　　后来，宋晴一家过来。
　　于城和宋晴帮林东旭和麦芊拍了婚纱照。

　　于悦指着房间里的吉他，问：“干爸干妈，你们谁会弹吉他啊？”

　　麦芊笑说：“你干爸会弹。”

　　“我想听！”于悦眼巴巴道。

　　麦芊便扭脸对林东旭说：“旭哥，给悦悦弹弹吉他。”

　　“好。”林东旭应着，走过来拿起吉他，坐到旁边开始调试。

　　须臾，他开始弹唱：“没有你的生活，我开始写小说……”［标注1］

　　麦芊没想到他会突然弹这首。

　　她愣了瞬，而后就莞尔笑起来。

　　这首歌是当年他为她弹的第一首曲子。

　　“Cuz baby you are mine mine……”［标注2］

　　其实麦芊的英文名，就是取自这首歌，Mine。

　　当年她很任性地非要用Mine作为自己的英文名，只因为林东旭给她唱了一首叫《mine mine》的歌。

　　临近零点，烟花爆竹声越来越密集响亮。

　　宋晴一家已经回去了。

　　麦芊和林东旭相拥躺在床上。
　　窗帘未合，她望着窗外盛开在夜空中的烟花，对搂着她的男人小声呢哝：“新年快乐，老公。”

　　林东旭温声回：“新年快乐，老婆。”

　　这晚他俩聊了很多。
　　聊他们的相遇相爱，聊这几年的时光，聊癌症和死亡，也聊他死后她要怎么办。

　　麦芊让他放宽心，认真道：“我会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会照顾好自己。”
　　“每年都去看你。”

　　他低笑，“期限就到另外一个能陪着你的他出现吧，麦子。”
　　“他出现了，你就不要再去看我了，好吗？”

　　麦芊咬了咬嘴唇，声音闷闷地答应了他：“好。”

　　林东旭又说：“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吧，我喜欢这片海。”
　　更喜欢被这片海滋养长大的你。

　　麦芊强忍眼泪，回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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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1和2：《mine mine》周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