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自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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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最深，高楼外是万家灯火，隔着窗子，能恰好看到对面星光闪耀的昕锐大楼，其华丽的灯光，似是可以把夜幕照亮。
有光明的地方，时常伴随着黑暗。
宋望舒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太多期盼，每一次都像是走在绝路上，颤颤巍巍，只待走到最后的归途。每一次选择就像是经历一场豪赌。
而现在，她显然赌赢了。
萧杜若的胸口不断起伏，情绪累计过了头，反倒成了沉重的负担，过去那个能够保护她避免伤害的铠甲，在此时化身成了软肋，而她无能为力。
姚蔷薇也不再逼迫她，没什么意思了，临到此时，她从萧杜若身上感受到的，只剩下了可怜。
是的，可怜。
不只是姚蔷薇，几乎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从萧杜若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影子。
除了川。
他是那个清醒的见证者，看到过那两个人互相依靠的模样，看到过徐之山的不甘和挣扎，看到过杜蘅的无奈和失落，以及后来萧杜若的悲伤。
只是情绪这种东西，诞生的容易，沉浸的也容易，却无法轻易和别人分享，人类的欢喜与悲伤永远无法共通，也无法坦荡荡的抛开了讲。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资格。他能给的，只剩下，也只能是陪伴，不管她需不需要。
川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萧杜若这次没有接过，而是以一个石雕般的姿势垂着头。
流逝的眼泪已经在脸上凝固，她像是一个被吹膨胀又突然放掉气的气球，浑身还带着曾经鼓胀过的痕迹，又真实的被掏空，萎靡、蔫菸，皱巴巴的。
宋望舒有些不忍，手一寸寸探回口袋，直至触碰到了那一点冰凉，才找到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坦白说，她从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人，也没幻想过，这个世界崩塌要怎么办。她只是追随着本心，勇敢上前，为自己争夺更多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被动沉浮于其中，被赋予了特殊，且根本不在意的使命。这般被动向前，倒让她突然生出了更多期待，想贪心的留住些什么。
偶尔她也会反省是不是她错了，可转瞬，又化为了清醒。
似乎这里的法则就是这样。
纵使她一次次陷入黑暗，举步维艰，徘徊在生存的边缘。那些给予她设定的人，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让她坠落深渊，尸骨无存。
那些人，能把所有的痛苦都忽略掉，永远保持着高尚的品格，带着另一个维度的思维，左右着这个维度的存亡，每一个，都高高在上的把自己摆放在救世主的位置，看着他们这些被几个文字，几句话编织出来的灵魂，在支离破碎中苟延残喘，挣扎向前。
明明有那么多的不公平。
明明有那么多的无奈。
明明有那么多的无助,
可……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迁就任何人，但却存在着令人作呕的偏袒。
有人生在云端，有人在一点点往上爬，有人一次次奔赴却无能为力，有人坠落深渊，摔得很惨。
有人却连试探的资格都没有，永远挣扎在泥潭。
于是，在一次次的失望后，他们终于给自己强加了一个新的技能，一个能伤害别人，也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自欺欺人。
以恨为动力，以爱为主导，狠狠的，在这个戏剧化、虚拟、荒诞的世界上，狠狠撕开一个口子，把所有的黑暗面全都暴露出来，像是突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而他们，终将自由。
“做出选择吧。”
宋望舒的声音打破了了原本的沉静。
不过一夜，他们这些人却像是艰难奔走了几年，身染风霜，面带疲惫。
许是一直在躲避，临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每个人在本能的后退，似乎这才是当下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杜蘅和徐之山一样，有的只是自以为是的深情。
可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那两个聪明过头的人，也终有一天，要深陷在他们亲手编织而成的牢笼。
宋望舒从一早就知道。
只是一直在等。
等那个释放的机会。
“杀了我。”萧杜若的笑容凄惨，声音沉闷。
川当即就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对面的几人。
余下的几人，表情却极为精彩。
姚蔷薇用一种悲伤、怜悯的眼神，深深看了萧杜若一眼，又默默移开了眼，好像她并不在意萧杜若的选择，这也不是她起初的意愿。
七月放开了拉着孟芷的手，把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宋望舒身上。她想说些什么，反复犹豫后，又变成了沉默。她只适合做个旁观者，冷静、理智，不存在过多感情的旁观者。
徐青山挣扎在愧疚和无奈之中，他过去厌恶过杜蘅，又为了迷惑徐之山，刻意靠近过萧杜若。他一直不明白萧杜若的特殊身份，姚蔷薇也始终没有告诉他。
可是，若真的回忆细节，他又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除了创造出他们这些身份之外，大部分时间的萧杜若，像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姐姐，会暗自给他和姚蔷薇创造机会，会表面不答应，但私下给他们安排资源。
他甚至觉得，综艺的改动，或许也是萧杜若刻意的，但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只是清楚，宋望舒恢复记忆和彻底归来，确实也在这一段时间。当然是以白笙为主导，可是萧制作人，是不是也有可能以职位之变，在暗中推动着什么。
凡事都存在两面性，他无法笃定的做出判断，于是一直徘徊在自我怀疑的边缘。
只是，他也有点好奇，那个当初想要写出这个故事的人，真的会在后来亲手毁了自己的心血吗？
“为什么？”孟芷的眼眶红红的，她是除了徐之山和川之外，与杜蘅相处时间最多的人，最亲密的时候，孟芷甚至把她当做姐姐。她全都想起来了，想到了杜蘅为她做的事，想到了杜蘅的坦白，那一次告别，还有最后的威胁。
“你明明……”
“闭嘴！”只是刚开口，就被萧杜若厉声打断了。
“我说了，你是弃子，你什么都不懂。”
孟芷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说，你明明是带着期待来的，你明明没想伤害任何人，那时你对我说的，是要我忘掉你，然后好好活下去。
可为什么……到现在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昔日的好友，站在了对立面。
“这不就是你们，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萧杜若淡淡说着，像是给孟芷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杜蘅，只要我活着，你就会在。”身后的川一把按住了萧杜若的肩膀，萧杜若对这个称呼见怪不怪。
她至始至终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萧杜若，也不是杜蘅。
萧制作人或许还有踪迹可循，而杜蘅则是彻彻底底的虚无。
徐之山并不知道，即使那时他没有杀了她，她也一定会离开，甚至，会不顾一切的，给他想要的结局。
可他没有耐心，也不相信任何人。他像是个孤傲又衰败的王，只想把一切都紧紧握在手中。
她不恨他，也不恨任何人，只是有点难过。
是她创造了这个世界，又一如姚蔷薇所说的，没那么负责，才会造成这狼狈的局面。
甚至，某一瞬间，她还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在杜蘅离开后，徐之山性情大变，是不是因为……醒来后，他找不到她的尸体，只能面对着一地狼藉，是不是为了她而疯狂，是不是偶尔也会思念她。
可下一刻，她又逼着自己清醒。
如徐之山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别人而难过呢？
她不重要，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萧杜若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川一眼，贫瘠的心里又多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像是寒风中岌岌可危的烛火。但在此时，在她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的时刻，这一点随时消逝的烛火，能再支撑着她，继续再坚持一下下。
至少，她的存在还有意义。
至少，还有一个人，从一而终的，认定她是杜蘅，且坚定的选择她。
萧杜若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至于你刚才说的，”她看向姚蔷薇，唇角带笑，“我根本没那么在意。”
如果忽略了她有些沙哑的声音，那么，这便是事实。
只是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拆穿她。
前路已经如此黑暗，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欺欺人，来避免自己受到伤害。
他们都一样。
“如果可以，尽快杀了我，赶在订婚宴之前，赶在一切和过去重叠之前。”萧杜若的声音淡淡，好像讲述的并不是她的未来，而是一件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实。
宋望舒皱了皱眉，她的计划不是这样。
而萧杜若，显然没想过让她的计划成功。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孟芷知道的信息最少，又是被保护的最好的那一个，她始终带着点乐观的姿态，坚信一切都会变好。而这样看起来有点傻的她，却成了是此刻最坦白的人，能把好奇的、想问的、不解的、在意的通通问出来，即便碰壁也不在乎。这便是她的想法。
“除了我，还可以是谁？”
萧杜若突然笑了，目光终于落在了孟芷身上，某一瞬间，还会让孟芷的精神恍惚，似是又回到了那个跟在杜蘅身后，她无需在意什么，只要跟着杜蘅一直向前走，就会很开心的日子。
不过短短一瞬，萧杜若又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白笙还是宋望舒？不管是谁，你们都觉得不可以不是吗？”
“这本就是不公平的交换，不是这一个，就会是下一个，这里，终究是要结束的，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
“我创造的世界，但便由我来结束。”
作者有话说第77章 自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