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夙]兴尽晚归舟》夙缘起

7、第 7 章

　　夙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不是打架带来的皮肉疼，不是受伤导致的锐痛，也不是饮酒过度从内脏里渗出来的绞痛。高热导致的浑身酸痛从身体里渗出来，像是骨骼被从身体里剥离放进强酸里泡着，四肢软得像奶油，费尽力气都撑不开眼皮，那一小条缝隙却释放了被困住的眼泪。
　　竞日孤鸣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敷衍。他们两个被圈在同一个牢笼里的时间过于长久，就像是凑在一起的两只流浪狗，各有各的执着、各有各的伤痛，相依为命却互不干涉。两个人之间浅薄的链接，说是饭搭子或是室友都比说是伙伴恰当。
　　不过至少，竞日孤鸣发现夙泡在冰凉的浴缸里发烧时叫了个120。当然，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他自己也有发热的迹象怕两个人一起在四合院烧没了也说不清，毕竟竞日孤鸣刚摆脱了需要劳心劳力的家族企业没多久，对目前的退休生活还算满意。
　　已经满意到有心情折腾夙的陈年往事了。
　　夙终于撑开了眼睛，一切感官逐渐清晰起来，病房白色墙面上受潮长出来的霉斑生长出曲折蜿蜒的痕迹，像是扭曲纠缠的人生轨迹。头顶还有两大袋子透明液体没滴完，隔壁床竞日孤鸣在躺尸，头顶也挂着水。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床头柜上放着消炎的栓剂，夙扭头扫了一眼，竞日孤鸣呼吸绵长平稳，于是轻手轻脚的拆了药，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鼓鼓秋秋处理完身上最后一个伤口，夙又躺平了身体，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船，搁浅了也着陆了。昏昏欲睡中他也错过了竞日孤鸣晦暗的眼神，那个眼神落在他身上，像看到落地了的第二只靴子、插进脑袋的达摩克利斯剑。
　　迷迷瞪瞪再醒来，夙一睁眼就找到了口水泛滥的罪魁祸首——竞日孤鸣坐他床头饮艇仔粥，一边饮一边拿勺子在他鼻子下面晃一圈。夙默默的坐起来撕开自己那份粥的包装，是什么调料都没放的白粥。夙心知肚明：竞日孤鸣心里有火，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不仅这股火跟自己有关系而且烧的很旺。
　　夙的本子遗落在汽修厂，不过他手上还有手机；竞日孤鸣嗓子哑了，也没到完全出不了声音的程度。饭后仍然毫无交流。两个人沉默着挂完今天每人三四袋子药收拾收拾叫车回了四合院。
　　站在院子中瓜果蔬菜葡萄架中小径的岔路口，两个人即将分道扬镳，竞日孤鸣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再去找他？”
　　夙低着头拉过竞日孤鸣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又不是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