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6、第 96 章

　　临近吃饭的时候，颜山澜拖着陆子慕一起下了楼，帮着陆子慕父母递个碗摆个筷子什么的。

　　陆陆续续一桌菜上齐，清蒸大龙虾，葱油梭子蟹，红酒炖牛排，清蒸鲈鱼，红烧排骨，焖羊肉，口味鸡，糯米珍珠丸子，鹿茸乌鸡汤，整整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诱人食指。

　　颜山澜放眼一看，偷偷咽了咽口水，这桌菜的出品可不比她父亲一个醉心厨艺的人差，问题是四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陆子慕显然也有些吃惊，偷偷看了陆之耀好几眼。

　　阳慧芸打量两人的神情，笑着解释：“你爸说今天阿澜第一次来我们家，刚好又是新年第一天，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
　　说着招呼两人坐下，陆之耀解开围裙从厨房出来，对陆子慕道：“去拿瓶酒来。”

　　陆子慕一愣，陆之耀已经自己往酒柜走去，“你想喝白酒还是红酒？”
　　陆子慕反应过来，回道：“……我都可以。”
　　陆之耀打开酒柜想了想，回头问颜山澜：“小颜能喝酒吗？”
　　颜山澜也愣了一下，犹豫道：“我可以喝一点红酒。”
　　陆之耀点点头，自语道：“那就都喝红酒吧。”

　　阳慧芸拿出一个醒酒器和四只高脚酒杯，陆子慕接过陆之耀手里的红酒，开瓶后给每个杯子倒了些，另外往醒酒器里倒了小半瓶放着。
　　四个人一起举杯喝了一口，陆子慕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沉默，颜山澜受他影响也有些不自然，阳慧芸见了，轻责道：“小慕，怎么不给阿澜夹菜呢。”
　　陆子慕回神，接连给颜山澜夹满一碗菜，颜山澜连忙阻止他，“你自己也吃吧。”

　　阳慧芸笑道：“我们这边口味清淡些，小慕说你喜欢吃辣，你尝尝这个口味鸡，你叔叔现学的。”
　　颜山澜挑一块鸡肉吃了，含笑道：“好吃，叔叔做得很好吃。”
　　陆之耀放下酒杯，和蔼笑道：“那就多吃点。”
　　说完他看向陆子慕，指了指陆子慕面前那道糯米珍珠丸子道：“你怎么不吃？”

　　阳慧芸起身给陆子慕夹一个放在碗里，“小时候你不是爱吃这个丸子吗？今天你爸特意给你做的，多吃几个。”
　　“是，谢谢爸。”陆子慕夹起碗里的丸子整个放进嘴里，又给自己和颜山澜分别夹一个，陆之耀看着两人笑了。

　　碰了两次杯后，颜山澜感觉自己不能再喝，举杯对阳慧芸和陆之耀道：“叔叔，阿姨，我不太能喝酒，后面我就不陪你们喝了，这杯我敬你们，谢谢你们今天准备这么一大桌菜，你们辛苦了。”

　　阳慧芸和陆之耀都喝了一口，阳慧芸安慰道：“没事，在家里不用拘束，不能喝就不喝，多吃菜。”
　　“嗯。”颜山澜愉快放下酒杯，专心吃菜。
　　陆子慕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喝了些酒后，陆之耀的话多了起来，问了颜山澜许多问题，工作、生活、父母和家乡，不可避免问到两个人今后的打算，颜山澜将自己和陆子慕商量过的打算如实说了，陆之耀喝一口酒，半晌才道：“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就行。”

　　陆子慕接话道：“爸，这是我们一起商量过的，江城很宜居，也很适合养老。”
　　陆之耀笑了，他笑起来的神态和陆子慕相似度很高，“你连我和你妈养老都考虑到了？你放心，我和你妈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不用你们管。”
　　阳慧芸也笑了，“是啊，你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别让我们担心，就是最好的了。”

　　陆子慕举起酒杯对父母道：“爸，妈，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阳慧芸忽地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她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喝一口，看看陆子慕又看看颜山澜，清亮的眼里笑中带泪，“那是最好。”

　　陆之耀见妻子落泪也有些动容，他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抬手准备再去倒酒，陆子慕把醒酒器拿开了些，“爸，你今天晚上喝得有点多了。”
　　陆之耀灿然一笑，“你现在是要反过来管我了吗？”
　　不等陆子慕回话，他伸手拿过醒酒器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叹息道：“你也难得回来，就再喝一杯。”
　　陆子慕沉默片刻，点头应道：“好。”

　　一顿饭吃了许久，几个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颜山澜初到陆子慕家的陌生感和距离感逐渐散去，倒真像是已经跟他们成为一家人一般。

　　吃完饭，阳慧芸送陆之耀上楼休息，陆子慕负责收拾，颜山澜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一会说今晚哪个菜好吃，一会问叔叔不会真的喝醉了吧，一会又感慨陆子慕跟父亲长得像，陆子慕一边忙着一边听她絮叨，忍不住插嘴笑道：“我怎么觉得喝醉的是你呢？”

　　颜山澜刚准备回话，阳慧芸在门口问道：“阿澜喝醉了吗？”
　　颜山澜连忙否认，“没有，我没醉。”
　　“那就好。”阳慧芸牵住她的手，“这里让小慕收拾就好了，我们去吃点水果。”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对陆子慕道：“小慕，你爸让你等会上去找他。”
　　陆子慕回头应下。

　　阳慧芸带颜山澜到客厅坐下，拿起沙发上一个漂亮的手提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颜山澜，“阿澜，这是我们这边的习俗，孩子带对象回家要包一个红包，我和你叔叔明后天估计都要上班，我现在就把红包给你，你收着。”

　　颜山澜没有太过推拒，这个习俗大概全国都一样，红包代表陆子慕父母对她的认可，要是不收反倒意味她对陆子慕家不满意以后都不打算来了。

　　阳慧芸接着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她握住颜山澜的手，拿起玉镯准备往她手上戴，“这个是我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
　　颜山澜收回手，拒绝道：“阿姨，这太贵重了。”
　　阳慧芸拿过她的手，温柔笑道：“别急着拒绝我，我有话跟你说呢。”
　　“阿姨您说。”

　　阳慧芸缓缓将玉镯戴到颜山澜手腕上，开口前先浅浅叹了口气。
　　“我家小慕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我和他爸爸工作忙，他很小就学会了独立生活，自己照顾自己，一直到他初中快毕业都没让我们操过心。”

　　“他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不爱玩，他小时候很开朗，也贪玩，也调皮，皮起来让人又讨厌又喜欢，跟他爸爸斗嘴，他爸爸有时候都斗不过他。”
　　阳慧芸陷入回忆里，嘴角噙着笑，温柔的目光里盛满爱意。

　　“初中快毕业那一年，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出意外去世了，他认为是自己的错……确实是他的错，但那不是他本意，更多来说是个意外，只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

　　颜山澜握住阳慧芸的手，“这件事他跟我说过，我都知道。”
　　阳慧芸有些意外，“他全都跟你说了？”
　　颜山澜点头，“嗯。”
　　阳慧芸握紧颜山澜的手，含泪笑了，情绪有些激动，“他跟你说了就好。”

　　安静片刻，阳慧芸又道，“他的性情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转变的，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也不爱交朋友，独来独往，到高中毕业，他爸爸想让他学医，他不愿意，两个人大吵一架，他赌气从家里搬了出去，从那以后就很少再回家里长住，这些年跟他爸爸也几乎没有好好说过话，今天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喝酒，还是多亏你来了。”

　　“这些年我每次见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沉默寡言，我心里就难受，小时候我们对他疏于照顾和陪伴，遇到什么事都是他自己解决自己消化，到后来不论什么事情，过得去也好过不去也好，他都自己扛着，我和他爸爸想替他分担给他陪伴的时候，却已经走不进他心里，他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阳慧芸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我这辈子记不清迎接了多少孩子的出生，可是我却没有照顾好我自己的孩子。”
　　颜山澜抽了纸巾递给她，安慰道：“阿姨，您别自责，您看阿慕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他跟我说，您和叔叔都是很好的医生，也是很好的父母，他很为你们骄傲的。”

　　阳慧芸擦了眼泪，平缓心情，笑了笑，“你第一天来我本不应该给你说这些，但我看得出来，小慕他真的很喜欢你，他跟你在一起之后性情都开朗了很多，他很早就跟我说了要带你回家，他一个人孤单了好多年，我和他爸爸没有别的奢望，就只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他身边有个贴心的伴，比什么都强。”

　　“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他的经历和性情，以后相处互相就能多一些理解。有时候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可能不妥当，但他从小就是个专心专一的孩子，他对你的心是认真的，他肯定不会去想伤害你，所以阿姨希望你在这方面能多包容他一点，有什么事情都多沟通多理解。”
　　颜山澜低头应下，“阿姨，我知道。”

　　阳慧芸一连说了许多陆子慕小时候的趣事，又问了些他们之间日常相处的事情，不知不觉聊到结婚生子。
　　“这两年小慕工作要两边跑，我觉得你们还是先不急要孩子，等小慕工作状态稳定了再做计划，养育孩子要两个人一起付出时间、钱、精力和爱，还是要两个人都准备好了再生。”

　　颜山澜想起上回例假推迟陆子慕担心她怀孕找阳慧芸问情况的事情，不由脸上尴尬，含糊应着，“嗯，好。”
　　阳慧芸见她神情不自然，轻笑自嘲：“我太啰嗦了，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好就行，时候不早了，今天估计也累了，去休息吧。”

　　颜山澜回到房间陆子慕正在书房里找东西，见她手里拿着红包，笑问：“收到红包了？”
　　颜山澜笑着点头，扬了扬手腕上的玉镯，“阿姨还给了我这个。”
　　陆子慕从书柜里翻出一本相册，拿起她的手看了看，颇为严肃道：“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玉镯，现在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

　　颜山澜一愣，不自觉去取玉镯，“这么重要吗？”
　　陆子慕抓住她的手不让取，摸摸她的脑袋，笑道：“逗你的，小傻子。”
　　颜山澜皱着眉瞪他，陆子慕捧住她的脸亲了亲，“我妈给你你就收着。”
　　说着牵她到双人沙发坐下，把相册递给她，问道：“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颜山澜打开相册，第一页就是陆子慕的满月照，圆头圆脑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憨态可掬。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上小婴儿的脸，慢悠悠道：“阿姨跟我说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说你小时候可调皮了，跟叔叔斗嘴，叔叔斗不过你。”
　　陆子慕轻笑出声，“我爸虽然斗嘴斗不过我，但他可以揍我。”

　　颜山澜嗤地笑了，靠进他怀里，“你刚才去找叔叔了吗？”
　　陆子慕搂住她，“找了。”
　　“叔叔没喝醉吧？”
　　“没有。”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了些我以后工作生活的打算，有没有什么计划，需不需要他们支持这些。”
　　“叔叔其实很关心你的，对不对？”
　　“嗯。”

　　颜山澜翻着相册，看到一张陆子慕三岁时的全家福，叹道：“阿姨气质真好，叔叔年轻的时候很帅啊，你的眼睛还是像阿姨。”
　　陆子慕低头看着照片，突发感慨：“我爸妈真的老了。”

　　颜山澜抬头看他，劝慰道：“以后你只要在滨城就回家里来住，他们知道你在家，再忙肯定也会想办法抽时间多回家的，你常年不回家，他们没什么期盼，能忙的不就只有工作了？”
　　“好，以后我都回来住。”
　　“这才乖。”

　　颜山澜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一口，继续翻相册，只听陆子慕又道：“我爸让我明天带你一起去见袁叔和谢姨。”
　　“嗯，去嘛，我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

　　陆子慕低头看她片刻，轻声唤她：“阿澜。”
　　颜山澜抬头，“怎么了？”
　　“我感觉好像在做梦。”
　　“梦里你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女朋友？”

　　陆子慕抱紧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喃喃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颜山澜回抱他，认真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