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5、第 95 章

　　给陆子慕过完生日，颜山澜开始着手准备元旦去滨城见陆子慕父母的事情，她把这事跟父母说了，父母一致同意她去，“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早点见见，看他父母好不好处，要是不好处，对象再好也没法要。”
　　说来说去总是会说到宋豫章，颜山澜与宋豫章父母第一次见面并不太愉快，后来种种，都一一验证了当初的不愉快。

　　这些天陆子慕只要得空就会跟她说自己家里的事情，说他父母如何如何，家里的亲戚又如何如何。
　　不知是因为颜山澜同意跟他去见父母，还是生日那天的煎蛋长寿面有“奇效”，最近的陆子慕好似被打开了某种潜能开关，随时切换高亢“求爱”状态，颜山澜被黏磨得巴不得他回滨城出长差，但等他真的回了滨城，她又忍不住心里偷偷想念。

　　赶在放假前，颜山澜把工作都做了个收尾。润明家居的技术合同已经落定，颜山澜在合同里给光向争取了一个量产优先供应的资格，苏润珠没有拒绝这一条，这意味润明的产品完成更新换代后光向很大概率会是首选供应商。

　　不过节前工作上最大的好消息并不是润明，而是元祥。上次郑念秋酒后动手的事情过后，元祥与光向的合同毫无悬念被暂停了，颜山澜对这个项目彻底死心，再也没有关注过，没想到元旦放假前却突然收到朱方勇准备签合同的通知，一打听才知道，郑念秋已经被调离元祥。

　　颜山澜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子慕，陆子慕却只是淡然一笑。
　　“你早就知道他会被调走？”
　　“我大概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并不确定。”

　　“怎么猜的？”
　　“我了解过元祥集团的内部斗争，比我们公司严重得多，元祥安防的供应商评选，郑念秋换掉了一大批老供应商，得罪了不少人，他的位置坐不稳是很自然的。只不过新上来的总经理会认可郑念秋的评选重新跟我们合作，倒在我的意料之外。”

　　“……不管怎样，希望我去元祥不要再碰到他。”
　　“我陪你去。”
　　“你哪有时间？”
　　“有的，你提前一点跟我说。”
　　“好。”

　　元旦前一周江城又下了一场雪，到放假那天积雪已经深及脚踝，颜山澜拉着陆子慕在小区广场里堆了两个雪人，跟几个小朋友打了一场混乱的雪战。

　　元旦那天天还没亮，颜山澜就已经睁开双眼瞪着天花板，想到马上要去见陆子慕的父母，她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最近她跟陆子慕的感情日渐浓厚甜蜜，正是最好的状态，颜山澜有些害怕，万一跟陆子慕父母见面不愉快，现在这样最好的状态就会被打破，甚至可能会急转直下。
　　颜山澜突然有些想退缩，要是只谈恋爱不谈结婚，感情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简单美好下去？

　　“怎么醒这么早？”陆子慕身体贴过来将她抱紧，蹭着她的脸，迷糊问道。
　　颜山澜窝进他怀里，“睡不着了。”
　　陆子慕一下清醒了，柔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颜山澜闷闷地摇头。

　　陆子慕摸了摸她的额头，突然发出一声笑，“有人要见公婆了，紧张得连觉都不睡了。”
　　颜山澜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一口，抬眼看着他，皱着眉头威胁道：“你再笑我就不去了，你另外找媳妇去。”

　　陆子慕连忙道歉求饶，给她整个儿包进怀里，“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笑了，我再笑就罚我做一百个俯卧撑，背着你做，好不好？”
　　颜山澜闷“哼”一声，不说话。

　　陆子慕又道：“你放心，我爸妈都很好说话的，我爸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很细心很温柔，就是对病人比对家人好，我妈很平易近人，可能因为每天都在迎接新生命，她的心态很年轻，对我的一切都很包容。”
　　“他们都是很好的医生，也是很好的父母。”

　　“他们要是对我不满意怎么办？”
　　“我想不到他们能对你哪一点不满意。”
　　“比如说不满意我让你来江城，不满意我耽误你发展事业，不满意我是小地方出身……”
　　陆子慕低眉看着她细数各种“不满意”，忍不住轻笑出声，“要是真有这么多不满意，我就只能建议他们把我回炉重造了，不然我肯定配不上他们满意的儿媳妇。”

　　颜山澜皱眉恼怒：“你又笑！”
　　陆子慕在她眉间亲了亲，“好了傻瓜，别多想，再睡会，等下午见了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颜山澜转身平躺，叹息一声，“我睡不着。”

　　陆子慕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凑上来，“既然如此，我们运动一下吧。”
　　“……等下，还有个问题。”
　　“什么？”
　　“我去你家睡哪里？”
　　“睡我房间。”
　　“那你呢？”

　　陆子慕停下动作，茫然抬头，“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我们还没结婚，我爸妈说去了你家不能一起睡。”
　　“……那我们等会先去领证。”
　　“……领什么证，今天放假。”
　　“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睡。”
　　“……”

　　大清早不睡觉运动一下的后果就是颜山澜从出门睡到机场，又从登机睡到飞机落地。
　　下了飞机一听见陆子慕跟他母亲打电话，颜山澜的精神立刻就抖擞了起来。

　　“我妈开车在出口等我们。”陆子慕收起手机道。
　　“好。”颜山澜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僵硬了几分。
　　陆子慕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牵住她，“有我呢，别担心。”
　　“嗯。”

　　到了机场出口，颜山澜还在茫然四望，陆子慕已经在招手了，“妈，这里。”
　　颜山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一位穿着讲究气质温柔的中年女人正笑着朝她们挥手，目光里的亲切瞬间让颜山澜卸去一半的焦虑。

　　到了跟前，陆子慕仍紧紧牵着颜山澜的手，他向自己的母亲阳慧芸介绍，“妈，这就是阿澜，我女朋友，阿澜，这是我妈。”
　　“阿姨好。”
　　“哎，你好，路上累了吧？”

　　阳慧芸的声音柔软亲切，像哄小孩一般，颜山澜莫名觉得害羞，但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她。
　　她穿着蓬松的及膝羽绒服，拦腰系了根腰带，搭配下身的紧身裤长筒靴，显出高挑纤瘦的身材，脸上有些许皱纹，笑起来更明显，跟陆子慕一样的“丹凤眼”，明亮澄澈，像两汪清泉。

　　“不累。”颜山澜乖乖回话。
　　阳慧芸同样盯着颜山澜看了半晌，对两人笑盈盈道：“回家吧，回家吃饭，小慕他爸在家做大餐呢。”

　　上了车，陆子慕负责开车，颜山澜和阳慧芸一起坐在后排。
　　阳慧芸就像一个细致入微的幼儿园老师，从冷不冷、渴不渴一直问到颜山澜上班累不累、身体好不好，颜山澜仿佛看见一个和蔼可亲的医生阿姨在问诊——但如果小时候生病去医院遇见这样的医生阿姨，颜山澜肯定会很愿意让她给自己打屁股针。

　　陆子慕半天才插进一句话来，“妈，我爸真的在家做饭吗？”
　　阳慧芸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给颜山澜，视频里陆子慕父亲正在超市买菜，“他爸爸今天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一起去超市，买了两大袋食材，吃完中饭就在厨房里忙开了，就等你们回去。”
　　“叔叔太客气了。”颜山澜看着视频里严肃挑选食材的陆父，仿佛看见中年版陆子慕。

　　陆子慕趁着红灯间隙把手机要过去看了一眼，感慨道：“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我爸做的饭了。”
　　“谁让你不早点带阿澜回家呢。”阳慧芸拿回自己的手机，嗔怪道。
　　颜山澜忍不住偷笑，陆子慕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也笑了。

　　一路闲聊，颜山澜放松不少，到陆子慕家下车的时候，她心里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已经不再忐忑。
　　阳慧芸在前先进门，陆子慕推着两人的行李箱，落后半步，再次牵住颜山澜的手。
　　“之耀，我们回来了。”

　　陆子慕的父亲陆之耀拿着锅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过来，他穿着居家服，个子比陆子慕稍矮，面容清瘦冷峻，气质清雅沉静。
　　陆子慕放下行李箱，给他介绍了颜山澜。
　　颜山澜端端正正站着问好：“叔叔您好。”
　　陆之耀轻轻点头，“来了，快进屋。”

　　三人先后进屋，陆之耀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阳慧芸对陆子慕道：“你带阿澜把行李放后好下来喝汤，你们中午在飞机上肯定没吃什么，你爸炖了汤，你们先喝点垫垫。”
　　“好。”

　　陆子慕拎着两个人的行李箱，带颜山澜上二楼往走廊最里面走，“我住二楼，我爸妈住三楼，今晚你睡我的房间，我睡这边客房。”
　　颜山澜看一眼路过的客房，陈设简单，床铺倒是收拾齐整了。

　　主卧是连着书房的套间，陆子慕把两人的行李箱放在书房，带着颜山澜把二楼房间转了一圈。
　　陆子慕家住的是联排别墅，面积不大，布局紧凑，虽然陆子慕说他们一家三口在家的时候都不多，但从进门到陆子慕的房间，颜山澜却感觉这个家里生活气息很浓，楼梯转角、走廊、朝阳的阳台和窗台都种满绿植，虽然是冬天，各处都不乏鲜艳的颜色，一看就是有人悉心打理照料。

　　“这些花草都是我爸种的，碰不得，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你也是他的心肝宝贝啊，也碰不得吗？”颜山澜收回想要去触碰腊梅花骨朵的手，出口调戏道。
　　陆子慕顿时脸色胀红，像吃了什么烫嘴的食物又不好吐出来一般，颜山澜关上阳台玻璃门，捂着嘴笑。

　　陆子慕从背后将她抱住，一同摔在被子上，压着她狠狠吻了一阵。
　　“碰得吗？”
　　“碰得碰得。”颜山澜点头如捣蒜。

　　陆子慕松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颜山澜连忙推开他，“我们该下去了，等会叔叔阿姨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

　　颜山澜翻身起床，不再理会陆子慕，她回到书房打开行李箱，把给陆子慕父母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阳慧芸见他们下楼，进厨房和陆之耀一人端了两碗汤出来。

　　喝汤之前，颜山澜把礼物送给陆子慕父母，给陆之耀的是一块名贵端砚，给阳慧芸的是一条品牌围巾。
　　陆之耀双手接过砚台，看了看，轻笑点头，“谢谢，你费心了。”

　　阳慧芸则十分高兴，不顾屋里二十多度的暖气，当即把围巾围上，捧在脸上蹭了蹭，温柔笑道：“你上次送我那条植染织绣裙，我也很喜欢，果然还是生女儿好。”

　　颜山澜转头去看陆子慕，陆子慕一脸无辜，低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国庆那次出去玩，吃住行基本都是陆子慕在花销，所以买特产和礼物的时候颜山澜坚持自己付钱，陆子慕把礼物带回来时她千叮万嘱，让他别说是自己买的，没想到陆子慕还是说了。

　　阳慧芸坐在对面见两人神情，笑道：“快喝汤，尝尝小慕爸爸的手艺，我们平时都难得喝到呢。”
　　陆子慕附和道：“是的，快尝尝，我至少有十年没喝过了。”
　　陆之耀听了他这话，放下汤匙，面色虽和煦，话语却带了些气，“你一年到头不着家，当然喝不到。”

　　陆子慕低头不言，阳慧芸笑着打岔：“孩子这不是回家了吗，不仅回家了，还带回来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喝你一口汤你还不乐意了？”
　　陆之耀摇头，无奈笑了，“我哪里不乐意了？”

　　颜山澜喝一口汤，笑着接话道：“叔叔的意思是希望阿慕多回家吃饭。”
　　她转头对陆子慕道：“你多回家，叔叔有时间自然就做给你喝了。”
　　陆子慕乖乖点头，阳慧芸则道：“不是他多回家，是你们两个以后一起多回家。”
　　颜山澜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喝汤。

　　喝完汤，陆子慕进厨房准备帮忙做晚餐，被阳慧芸赶了出来，“阿澜刚来我们家，你去陪她，今天这顿饭我给你爸打下手。”
　　陆子慕洗了两盘水果，带颜山澜回到自己房间。

　　颜山澜有些不放心，“真的不用帮忙吗？”
　　陆子慕挑一颗草莓喂给她吃，“不用，我爸妈难得同时休息，也很少一起做饭，我们要懂得给他们留出独处空间。”
　　颜山澜嗤地笑了，“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
　　“不是找理由，是我爸教我的。”
　　“？”

　　“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很黏她，刚上幼儿园那会，晚上睡觉要找我妈，我爸就会给我讲道理，说男子汉要自己睡，要独立，不能黏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直讲到我睡着，第二天如果我还找，他就继续给我讲，我应该是听进去了，后来就很独立，没事绝对不去打扰他们。”
　　“……我怎么感觉你小时候好可怜呢，我上小学了都要跟我妈睡，早上起来要是没看见我妈，我就会哭。”

　　陆子慕立刻摆出一副可怜模样，“所以今天晚上让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
　　“你不让我跟你一起睡，我也会哭。”
　　颜山澜忍住笑，“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陆子慕用手指从果盘里沾了沾水在自己眼下抹两条，冲颜山澜道：“看见没有，被你拒绝之后伤心的眼泪。”
　　颜山澜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现在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你不喜欢吗？”
　　“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陆子慕抱住颜山澜亲了亲，“那说好了，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

　　颜山澜笑了笑，拿一颗草莓喂到陆子慕嘴里，陆子慕反过来喂到了她嘴里，两个人拿水果调着情，陆子慕突然问：“我没骗你吧，我爸妈都很好说话很喜欢你，是不是？”

　　颜山澜忽然想起刚才送礼物时阳慧芸的话，便问：“上次我让你给他们带的礼物，我不是说不要说是我买的吗，你怎么还是说了？”
　　陆子慕正低头挑选水果，听了这话连忙抬头解释：“我没说，我跟她们都是说我买的，但我妈和谢姨笃定了是你送的，因为我以前出去玩都只是带些吃的，没给她们特别准备过礼物。”

　　“所以被她们看出来了。”
　　“看出来不好吗？礼物本来就是你买的。”
　　颜山澜嘟囔道：“看出来显得我多巴着你似的。”

　　陆子慕揉了揉她的脸，好笑道：“你这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我妈和谢姨收到礼物后都让我好好巴着你呢，说这么有心的女孩子让我遇到了，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颜山澜被哄笑了，“两位阿姨人真好。”
　　“我不好吗？”
　　“嗯，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