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4、第 94 章

　　回到江城第一天上班，颜山澜差点被公司同事的八卦目光给点燃。
　　上周五在总部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加上陆子慕的朋友圈，他们的办公室恋情基本等于公开，颜山澜一个上午都在被“公开处刑”。

　　有人问她怎么跟陆子慕好上的，有人问她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还有人说早就发现了他们一起下班……群众眼里他们偷偷恋爱留下的蛛丝马迹被一一摆到她面前来求证，颜山澜感觉自己此前根本就是穿着皇帝的新装在裸奔。
　　当然也有人阴阳怪气，还有人冷嘲热讽，颜山澜听见了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倒是没人敢去陆子慕面前八卦，他照例比颜山澜晚几分钟进公司，对着大家淡淡打了声招呼便进自己办公室忙开了。忙过一阵后，大概是看大家聊天太起劲，他开始叫人进办公室问工作进度，聊得最得意的几个人都被他叫了一遍，渐渐大家八卦的兴奋劲淡了下去，各自忙开了。

　　许晓雨：【老大这护妻手段高明啊！】
　　张悦可：【是哦，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许晓雨：【……你真的磕过CP吗？！】
　　张悦可：【师父，以后我要抱紧你的大腿！！！】
　　颜山澜：【……】

　　不是许晓雨说，颜山澜自己都没发现陆子慕这是在悄悄给她解围，她偷偷往陆子慕办公室看一眼，陆子慕再次沉迷工作无法自拔。

　　许晓雨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那天陆子慕牵着颜山澜离开的背影。照片里陆子慕穿着黑色大衣，挺胸直背，气势轩昂，他大步跨出去，走路带风，黑色大衣衣襟微敞，将两只紧紧牵着的手衬得格外显眼。画面中心陆子慕偏转头看着身侧的颜山澜，眉宇间是坚定的柔情，颜山澜刚好仰头回望，四目相对的刹那被永久定格。

　　张悦可：【哇，这个拍得好！】
　　许晓雨：【得意.JPG】
　　许晓雨：【前线吃瓜群众友情提供。】
　　张悦可：【老大这气势搞得好像突袭婚礼抢新娘啊哈哈哈哈哈】
　　颜山澜：【……】

　　颜山澜表面虽然很无语，但其实偷偷把照片放大看了好几遍，并且存进手机相册点了收藏，此刻回想她才发觉，陆子慕当时的坚定给了她十足安全感，否则以她敏感纠结的性格，不知要为此失眠多久。

　　下午颜山澜去了一趟润明家居，技术合作的细节上周已基本谈妥，剩下的工作按部就班走流程即可。颜山澜其实可以不必跑这一趟，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需要一个借口提前下班。

　　在张玉辉的研究室待了不到半个小时，颜山澜就离开了。
　　她叫了辆车径直回家，一到家就忙活开了。
　　线上订的生日蛋糕放进冰箱，刚好网上买的菜也送过来了，她洗手准备大干一场。

　　今天是陆子慕三十三岁生日，一大早颜山澜就听见陆子慕的母亲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陆子慕也没说什么。
　　但事实上，颜山澜早就在考虑怎么给他过生日了。

　　陆子慕不爱张扬，也不爱热闹，叫上几个朋友在家里过是最合适的，但他在江城没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颜山澜便把孙思思几个人叫上了。

　　颜山澜本来打算自己动手做一个蛋糕，深入研究后觉得自己成功的概率有点低，于是改为做一碗煎蛋长寿面，再做几个熟悉的小炒，至于大菜，她也没法勉强自己，找到之前陆子慕带她吃过的滨城菜馆，叫了外送。

　　孙思思下午没课，最先到了，她拎来一瓶红酒。
　　“给陆老大助助兴。”
　　“……我买了几罐啤酒。”
　　“没意思，冬天就要喝热红酒，看我的。”

　　孙思思打开冰箱发现了蛋糕，蛋糕上画着陆子慕前几天吃的爱心煎蛋，她拿了几样水果出来，继而又看见厨房台面上颜山澜刚做出来的七八个煎蛋，啧啧道：“陆老大过个生日，鸡蛋可是受罪啊。”

　　颜山澜夹一个煎蛋咬一口，把装煎蛋的盘子递给孙思思，“我想煎得圆一点，这几个都不够圆，我们一起把这个都吃了吧？”
　　孙思思翻了个白眼，仿佛看智障一样看着她，“谈恋爱果然降智。”
　　颜山澜放下盘子，继续吃煎蛋，嘟囔道：“好像你不是在谈恋爱一样。”

　　孙思思洗好水果，打开橱柜找香料，听她这么说，回头笑道：“是哦，我已经领证了，马上就办婚礼，我现在是已婚人士，跟你不一样。”
　　颜山澜咬一口煎蛋，“已婚人士了不起哦。”
　　“有本事你别结婚。”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孙思思找出需要的香料，开始切水果，“你只要别上陆老大的当就好。”
　　“他能让我上什么当？”
　　孙思思头也不抬，“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翘班给他过生日，做碗面煎个蛋一口气煎这么多，提前一个月就想着准备礼物，你对他，未免太上心了点。”

　　“他对我也很上心啊。”颜山澜吃完一个煎蛋，准备继续煎。
　　“上心没错，我是怕你太围着他转被他吃死，男人还是要适当让他有点危机感，不然他分分钟飘到找不着北。”

　　“骁哥飘了吗？”
　　“当然没有，他敢飘，我就敢让他滚。”
　　“……作为已婚人士，你是靠暴力治家吗？”
　　“……”

　　孙思思找到一个开瓶器，拿在手里扬了扬，吓唬着要去敲她，颜山澜抱着脑袋躲开。
　　孙思思叹口气，“我真是太爱给你操心了。”

　　颜山澜连忙贴上去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道：“孙老师别生气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给他过个生日，他妈妈在外面出差，爸爸工作忙，他一个人在江城除了我也没什么朋友，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
　　孙思思抬头瞟她一眼，“那倒也是。”

　　颜山澜拧开燃气灶，给锅里倒油，认真道：“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不能冷了他一片真心，更何况在一起这么久我也没为他做过什么。”
　　孙思思把红酒倒进锅里，点燃火，还没回话，颜山澜信心十足朝她一笑，“最主要是我相信他不会飘。”

　　孙思思“切”地一声，刚准备说话，颜山澜拿起手机，紧张地朝她竖起食指，陆子慕打电话过来了。
　　颜山澜接起电话。

　　“阿澜，你还在润明家居吗？”
　　“……没在了。”
　　“你回公司了吗？那我等会去公司接你。”
　　“不用……我回家了。”

　　“你这么早就回去了？”
　　“我……有点不舒服，就直接回来了。”
　　“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没事，可能有点着凉，不严重。”

　　“怎么着凉了？……我现在就直接回去，你想不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忙完再回……”
　　颜山澜话未说完，孙思思那边已经叫了起来，“冒烟了啊大姐！！！”

　　“阿澜，你在家做什么？”手机那头陆子慕警醒问道。
　　“没做什么，思思来了，你等会再回啊。”颜山澜飞速挂了电话。

　　孙思思关了火，打开油烟机，厨房里萦绕着油烧焦的味道，颜山澜小心翼翼对孙思思陪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
　　话未说完，陆子慕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孙思思挥挥手，“你出去接。”

　　颜山澜接通电话走出厨房，“老大，我没事。”
　　“你不舒服不要做饭了，我马上就回来了，我来做。”
　　“我……”颜山澜不太擅长撒谎，尤其是此时谎言已明显被识破，“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实在饿了就先叫外卖和孙老师吃点，我现在就回去，你别弄了，听见没？”
　　“……好。”

　　陆子慕半个小时就到家了，颜山澜预备的小炒还没下锅，煎蛋刚好煎到第十个，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尴尬。

　　“我在煎蛋。”颜山澜强行挽尊，孙思思好笑地出了厨房。
　　陆子慕看一眼她手里的锅铲，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许久，才放心下来，“好像没发烧，你哪里不舒服？”
　　颜山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尬笑一下，“我没病。”
　　“……”

　　陆子慕接过她的锅铲，“你怎么做这么多煎蛋？”
　　颜山澜忍不住沮丧，本来想准备一桌丰盛的菜，做一碗香喷喷的面，再加一个甜甜的蛋糕，等着陆子慕回来给他一个惊喜，结果现在只有十个不够圆的煎蛋，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要做长寿面。

　　陆子慕端起盘子闻一下，柔声问：“给我吃的？”
　　颜山澜回过神来，猛点头，“嗯。”

　　门口传来门铃声，陆子慕放下盘子去开门，唐筱娅和外卖小哥一起到了。
　　唐筱娅不知屋里的情形，进门便喊开了：“陆老大，生日快乐啊。”
　　陆子慕一愣，回头看颜山澜，颜山澜无奈笑道：“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非得回来这么早。”

　　陆子慕眼角缓缓弯起，欣喜中竟含了些腼腆，他接过外卖和唐筱娅手里的零食，对唐筱娅道：“谢谢唐老师。”
　　“谢你家颜大姐吧，她可是提前好久就约我们了。”

　　陆子慕回头看一眼颜山澜，没说话，他把外卖拆出来在餐桌上摆好，进厨房系上围裙，对颜山澜道：“你去陪她们玩，我来做。”
　　颜山澜拿起锅铲，“不，我要给你做一碗煎蛋长寿面，必须我亲自做。”
　　陆子慕揽过她的腰在她头顶匆匆落下一个吻，松开手，温柔笑道：“好。”

　　半个小时后，几个小炒先后出锅。煎蛋仍然不够圆，在陆子慕的劝说下颜山澜终于放弃再煎，挑了其中最接近完美圆形的煎蛋做了一碗长寿面。

　　肖骁刚好下班赶过来，五个人一同举杯给陆子慕庆祝生日。
　　“祝陆老大青春不老长命百岁！”

　　酸甜可口的热红酒在寒冷的冬夜逐渐化为年轻人脸颊上的红晕、眼里的光，以及满屋的欢声笑语。
　　陆子慕今夜少见的轻松活跃，谈天说地、插科打诨，与往日的冷静持重截然不同。
　　热酒下肚，微醺醉眼看人，颜山澜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生日蛋糕点上蜡烛的时候，陆子慕被逼着戴上寿星帽许愿吹蜡烛，他似乎不习惯这样的仪式，颜山澜越看他别扭的样子越觉得好笑，追着给他拍了全程视频。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吃完蛋糕休息一会后，孙思思几个人就回家了。
　　颜山澜喝得有些晕乎，半躺在沙发上看自己刚才录的视频，陆子慕收拾完餐桌和厨房，走过来抱她。
　　颜山澜扯着他不肯起，陆子慕顺着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

　　“哈哈哈，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还有这么傻憨傻憨的一面……”颜山澜对着视频大笑，陆子慕无奈地摸她的头，看着她笑。

　　颜山澜仰头见他笑得温暖宠溺，凑上去在他唇上吻了吻，“生日快乐。”
　　陆子慕眸中闪了闪，搂紧她，在她额前轻吻一下，“谢谢你，宝贝。”

　　颜山澜推开他，起身，神秘兮兮地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陆子慕跟着起身扶住她，笑问：“什么？”
　　“你猜。”颜山澜牵着他走进书房。
　　“我猜是，书。”

　　颜山澜摇头，松开手陆子慕的手，打开书柜下方一扇柜门，蹲下去找了一会，找出一个深色长方形礼物盒，霍然站起身，眼前蓦地一黑，差点栽个跟头，好在陆子慕知道她今晚喝多了，及时伸手把她搂住了。
　　颜山澜安静靠在他怀里闭眼，等待大脑的眩晕过去。

　　“阿澜。”陆子慕轻声唤她，低柔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
　　颜山澜缓缓睁眼，对上他闪着光的眼睛。
　　“下雪了！”

　　颜山澜愣了一下，连忙转头看窗外，漆黑中飘满白闪闪的雪花，洋洋洒洒，恣意飞扬。
　　“哇，真的下雪了！”

　　颜山澜扑向窗边看一眼后又匆匆忙忙跑到主阳台，昏暗的天色下雪花漫天，她推开一扇窗，顿时冷风夹杂着雪花灌进来，吹在人脸上冰凉透爽，颜山澜朝着窗户外大喊：“下雪啦——”

　　陆子慕立马把她拉回来，关紧窗户，轻责道：“小心感冒。”
　　颜山澜跳起来抱住他，开心大喊：“下雪啦，老大，下雪啦。”
　　陆子慕抱紧她往屋里走，柔声应她：“下雪这么开心？”
　　“当然，我最喜欢下雪了。”

　　颜山澜说着看见自己手里的礼物盒，对陆子慕道：“你放我下来，我给你看礼物。”
　　陆子慕在沙发上坐下，让颜山澜跨坐在自己腿上，他接过礼物盒，笑问：“你给我送的什么，藏那么深。”
　　颜山澜两只手抓住他的耳朵，朝他努努嘴，“你自己拆。”

　　礼物盒包装精美，陆子慕小心拆开丝带双结，打开包装纸，揭开盒盖，里面是一件整齐折好的球衣。

　　颜山澜着意盯着陆子慕的表情，既期待又忐忑，这件球衣是她找王兴程打听、又通过曾朴帮忙才买到的，是陆子慕以前喜爱的一位球星的签名球衣。

　　篮球曾是陆子慕最喜爱的运动，但袁骏发生意外后，他便再也没有碰过篮球。
　　篮球或许代表了陆子慕永难释怀的心结，看起来好像永远不再提及才是最好的。
　　但了解越深，颜山澜越难控制自己内心的一个奢望——那就是陆子慕某一天能与自己和解，能打开这个看似绝无可能打开的心结。

　　是奢望，但也并不是毫无希望。

　　陆子慕将球衣取出来展开，黄底白字，当胸一个有棱有角的数字“8”，飞龙舞凤的签名斜贯整个前襟，颜山澜收到的时候仔细认了认，根本无法认全。
　　但陆子慕肯定是认识的。

　　他轻抚那个名字，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太久，以至于颜山澜心里开始发慌，或许她不应该这样自以为是，善意反而变为利剑，挑人伤口。
　　“……不喜欢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陆子慕没有回话。

　　颜山澜立刻起身，“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其实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去拿……”
　　她没有能去拿另一份礼物，因为陆子慕一把将她抱住，箍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不想让她有。

　　“喜欢……阿澜，我很喜欢。”
　　陆子慕颤抖的低音在她脑后响起，颜山澜一时几乎忘记自己难以呼吸这件事。
　　她静静等着。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片刻后，陆子慕抱她的劲松了些，他又重复一遍，“我很喜欢。”
　　颜山澜彻底放松下来，紧紧回抱住他宽阔的背，心里喜不自胜，几欲落泪。

　　陆子慕松开她，把球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像一个得到梦想已久的礼物的孩子。
　　欣赏够了，他终于抬眼，眼里竟有湿意。
　　“阿澜，你知道吗？我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愿望就是这件球衣。”
　　颜山澜不禁动容，这样的惊喜和感动远远超出她的意料。

　　“阿澜，你替我实现了当年的愿望，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还会实现的一天……”
　　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他再次将她抱紧，语带泪意，“阿澜，谢谢你，宝贝，谢谢你……我很喜欢，很开心……阿澜，我爱你。”

　　颜山澜张开双手拥抱住这个一感动就不断表白的人，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