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3、第 93 章

　　第二天颜山澜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陆子慕已经不见踪影。
　　房间里静得出奇，颜山澜仿佛听见楼下街边的喧哗声。
　　摸出手机，陆子慕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我买了小煎包和锅贴饺在餐厅，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牛奶也加热一下再喝。】
　　【牛奶要倒在杯子里再用微波炉加热。】
　　【愿意下楼的话也可以到楼下学校门口去吃早餐，街上有卖酸辣粉和煎饼果子的，你喜欢吃的大部分都有，家里钥匙放在边柜进门第一个抽屉里。】
　　【我中午会回来，我们一起吃中饭，你出门别走太远。】

　　细致入微，像叮嘱一个刚开始学习独立的小孩。
　　颜山澜顺手往前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陆子慕不爱微信聊天，平时都是她发的多，他有时候忙起来没法立刻回复但忙完后必定会回电话，条件允许就开视频，但凡他发的消息长一点的，都是在叮嘱她一些生活琐事，周到全面，不厌其烦。

　　颜山澜顺便点进他的头像，手指突然顿住，往下一划，朋友圈封面图放大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是他们俩坐在千里湖畔拍日落时的背影照片，陆子慕左手环在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拥在怀里，两个人脑袋靠在一起，像是在认真看什么，颜山澜知道，是在看手机屏幕操控无人机。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两个人来，不熟悉的至少也认得出陆子慕，照片是无人机拍的视频里截出来的，视角很高，经过裁切，右边大半是笼在黄昏里的青绿湖水，画面温暖恬静，清幽高远。

　　颜山澜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愿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啊。

　　颜山澜悄悄给封面图点了个赞，往下一看，陆子慕不仅偷偷换了朋友圈封面还悄默默发了一条朋友圈。
　　【好吃。】
　　配图是她昨天用辣椒油和各种配菜做出来的“爱心煎蛋”。
　　点赞和评论翻了两屏。

　　王兴程：【？？？这能好吃？】
　　孙思思：【颜大姐这点厨艺也就你陆老大懂欣赏了。[狗头]】
　　张悦可：【我知道是谁做的，但是我不说。[偷笑][偷笑] [偷笑]】
　　许晓雨：【我也知道是谁做的，我也不说。[偷笑] [偷笑] [偷笑]】
　　唐筱娅：【这波狗粮，我吃了。】
　　曾朴：【我懂。[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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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山澜还没看两眼，陆子慕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对面的声音柔和愉悦：“小懒虫，起来了吗？”
　　颜山澜抱着被子打滚，“还没有。”

　　“肚子不饿吗？”
　　“饿。”
　　“快起来吃东西。”
　　“你今天还没亲我，我起不来。”颜山澜化身一只袒露肚皮的猫，开始撒娇。
　　对面传来宠溺的笑，“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亲了，亲了很多下。”
　　“我睡着了不知道。”
　　“那你开门，我再重新亲你。”

　　颜山澜一翻身跳起来，外套也顾不上穿，冲出去打开大门，陆子慕果然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弯着眼睛看着她笑。
　　颜山澜一蹦，跳到他身上，陆子慕张开双手接住她，紧紧抱住，进了屋。

　　“不穿外套就跑出来。”
　　陆子慕把颜山澜放到床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两下，起身去给她拿衣服。
　　颜山澜双腿一勾，缠住他不放，手吊住他后颈，盯着他。

　　“爱心煎蛋真的好吃吗？”
　　“好吃。”陆子慕笑着看她，“但只能算第二好吃。”
　　“那第一好吃是什么？”
　　“第一好吃当然是我的女朋友。”

　　陆子慕说着身体压下来，颜山澜连忙翻身往前爬走，陆子慕捉住她的脚，扑上来抱住她，两人你捉我逃，打闹不休，最终陆子慕胜出一筹，他擒住颜山澜的双手，压制了她的双腿，在她脸上、唇上、颈上落下数不清的吻，颜山澜一边扭着身体躲避一边连连求饶。

　　“起床吗？”陆子慕停下来。
　　“起起起。”颜山澜连声道，昨晚已经折腾够呛，她可不想死在床上，变成风流鬼加饿死鬼，那也太丢人。

　　陆子慕松开她的手，直起上半身在她脸上捏了捏，“现在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颜山澜气嘟嘟的，“我刚刚可没招惹你。”
　　陆子慕抓住她一只脚腕，手指摩挲着，眼神意味不明，“真的没招惹我吗？”

　　颜山澜提起另一只脚踩到他胸膛上去推他，嘴硬道：“我就问你煎蛋好不好吃，是你自己满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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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大战最终以颜山澜差点死在床上告终。

　　换洗完，陆子慕把小煎包、锅贴饺和牛奶热好，颜山澜拖着几近散架的身体在餐桌边坐下，左手包子右手饺子，吃得再香不过。

　　陆子慕坐她对面一脸的笑，时不时端起牛奶给她喝一口，叮嘱她吃慢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事。”
　　“真的？”颜山澜就着陆子慕送到嘴边的杯子喝一口牛奶，看他一眼。

　　陆子慕抽一张纸巾替她擦了下嘴角，点头道：“袁叔知道那天的事情了，他说如果我不想继续留在光向他不会勉强我，让我想走就走，不用顾及他。”

　　颜山澜放下筷子，接过牛奶杯子，犹豫着问：“你怎么说？”
　　“我说我会继续留下。”
　　颜山澜心里微微松气，又微微失落，低头抿一口牛奶，没说话。

　　陆子慕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表情，问：“是不是很失望？”
　　颜山澜摇摇头，放下杯子，认真道：“没有。”
　　陆子慕抿唇不语。

　　“要说一点失望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我当然希望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天天都黏着你。”
　　“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为了我贸然放弃积累了几年的工作基础，还有眼看就能实现的目标。”

　　“如果你是累了，倦了，工作做得不开心了才想离开，我会支持你，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我，我不支持。”
　　“两个人要想长久走下去的基础是彼此都能够独立，如果一个人一味围着另一个人转，时间久了关系就会失衡，关系一旦失衡就会无法继续，哪怕再爱最后也只能结束。”

　　“我想跟你长久走下去。”颜山澜看着他，语气坚定，沉吟片刻后，继续道：“我性格有些内向，有时候也很敏感，爱胡思乱想，所以我喜欢也需要你多在乎我一点，但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你把所有焦点都放在我身上，时间长了我会有压力，会想要逃跑，因为我会害怕不能为你的人生负责。”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也会有十年二十年很多个十年吗？那我们就不必在乎眼前几年的聚少离多，我们现在经济条件不算差，想见面也很容易，你看思思和骁哥，他们异国了好几年，当时想见一面比我们现在难多了，但他们感情一直很好，马上要办婚礼了。”

　　“我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你有吗？”
　　陆子慕双手包住她握着牛奶杯子的手，深情唤她：“阿澜。”
　　“有吗？”
　　“有。”
　　“真乖。”颜山澜捧起牛奶喝一口，莞尔一笑。

　　陆子慕盯着她，突然起身，一只手撑着桌面探身而来，一只手托起她的脸，低头把她嘴角的牛奶舔干净了。
　　他停下来，目光如星，照进她的眼里，“阿澜，我爱你。”

　　颜山澜抬手握住他捧着自己脸的手，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微微仰头，迎着他的目光，坚定而沉静，“我也爱你。”

　　陆子慕幽深的瞳仁倏地放大，仿佛一颗流星坠入深沉的湖，缓缓绽放出异样美丽的光彩，他凝视片刻，几近呆滞。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颜山澜没想到自己脱口就表白了，被他这一追问，立刻垂眸，脸歪向一边，预备起身躲开他，只是她双手刚撑着桌沿，陆子慕便捧住她的脸，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陆子慕吻得很温柔，饱含深情，细腻柔缓，麦芽糖一样的清甜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颜山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那日高原小镇的温泉里，头顶流星一颗又一颗划破天际，最后缤纷如落雨，照亮整个天空，璀璨，绚烂，永不停止。

　　吻了许久，停下来，陆子慕仍然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她，片刻后，他绕过餐桌把颜山澜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颜山澜以为他还想做，连忙用手推他胸膛，委屈道：“我腰酸……”
　　陆子慕一手覆在她腰上，一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不做，宝贝，不做，让我抱抱。”
　　“好。”

　　颜山澜乖乖伏在他怀里，陆子慕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轻轻替她揉着腰。
　　揉着揉着陆子慕突然轻笑出声，扶起她的身体，捧着她的脸亲个不停。

　　颜山澜一头雾水，双手捧住他的脸，身体后仰，担忧道：“你没事吧？”
　　陆子慕对着她的唇又亲了一口，笑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就没事了。”
　　颜山澜心里忍不住好笑，轻轻呸他一口，“不说。”

　　陆子慕抱着她，脸凑到她面前，“那我说给你听，我……”
　　话未出口颜山澜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嗔怪道：“不要说了，我知道了，说太多就不珍贵了。”

　　陆子慕拿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眼睛亮晶晶，“阿澜，我真的好爱你，说再多我也爱你，我……”
　　颜山澜没办法，只好使用唇封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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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慕总算正常了，但不经意间颜山澜还是会发现他在偷笑，如果此时被陆子慕发现颜山澜发现了他在偷笑，那陆子慕就会不管不顾抱着她啃一啃——颜山澜无语又好笑——好好的男朋友忽然变傻了，又傻又可爱。

　　颜山澜换完衣服准备收拾行李，下午该回江城了，陆子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她面前蹲下，半垂着眼道：“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什么？”
　　“上午我去袁叔家，他们知道你在滨城，让我带你过去吃中饭。”
　　“……你答应了？”
　　“没有，我说我们下午要赶飞机，中午就不过去了。”

　　颜山澜把衣服折进行李箱，想了想道：“来之前我没想过这次要见你的家人，确实心里没准备，但是他们邀请了，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太礼貌？”
　　在陆子慕心里，袁志遥一家应该也是家人。

　　陆子慕看着颜山澜把行李箱装好后，接过来锁上，立起来，“我知道你没有心理准备，其实我也没有，所以我才说中午不过去了。”
　　“你要做什么心理准备？”颜山澜奇怪道，但问完心里却又似乎突然明白了。

　　“我担心带你回去会触及他们的伤心事，小骏和我同年，要是还在，说不定他们已经做爷爷奶奶了。”
　　陆子慕在床边坐下，沉默许久，颜山澜挨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依偎着。

　　“我过得越好，越开心，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小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他也可以拥有。”
　　“袁叔和谢姨都很善良，明明失去小骏最痛苦的是他们，但他们那时候每次见面都要开解我安慰我，真心希望我好，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很开心，今天谢姨不停问我怎么没有带你一起去，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她很开心很想见你，可能是一时感慨，袁叔念叨了一句要是小骏还在，也该结婚了。”
　　“后来我发现谢姨在厨房里偷偷擦眼泪。”

　　沉默良久，陆子慕深叹一口气，语气沉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毁掉了小骏的人生，也毁掉了袁叔和谢姨的幸福。”
　　“别这么说。”颜山澜抱紧他，“你不是说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吗？”
　　“嗯。”

　　“所以你其实也给他们带去了幸福和快乐。”颜山澜肯定道，陆子慕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颜山澜继续解释：“你说他们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所以，你过得好，你开心，一样可以带给他们幸福和快乐，虽然可能永远无法弥补失去小骏的遗憾，但你带去的这些幸福和快乐要远比没有的好。”

　　“你和小骏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骏因为意外去世，而你要是因为负疚自暴自弃，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意外毁掉两个孩子的人生，这不是更残酷吗？”
　　“他们善良，宽容，把对自己孩子的美好期望转移到你身上，你若是一味沉浸在负疚当中，放弃过好自己的人生，岂不是要辜负他们的善良和宽容，让他们再经历一次期望落空？”

　　“你以前跟我说，自己先过好了，再去帮助他人，帮助才能更好地持续下去，我觉得这句话换个说法对你也适用，只有你自己先过好了，才能给他们带去真正的长久的安慰。”

　　“老大，那是一场意外。”颜山澜抬头看着陆子慕，软语道：“谁也不愿意发生意外，但生活就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我们谁也无能为力，意外的真正意义是提醒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应该好好活着。”
　　“假如有一天我遭遇了意外，我……”

　　“不要胡说。”陆子慕一把捂住她的嘴，严肃道。
　　颜山澜拿开他的手，“好，我不说。”
　　颜山澜紧贴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转换语气道：“等元旦过来，我就跟你一起去见他们，以后我们来滨城，只要有时间就去看他们陪他们，就像看你父母陪你父母一样，以后等他们老了，让他们住一个小区，这样我们去看望他们也方便一点。”

　　“我觉得，只要我们把小日子过得美美的，他们就肯定会为我们开心。”颜山澜抬头看着陆子慕，信心满满道。
　　陆子慕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轻轻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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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愿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