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2、第 92 章

　　吃完饭陆子慕带着颜山澜偷偷溜进校园里逛了一圈，又说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偶尔提到袁骏也不再沉默，但说的也不多。

　　逛完小学校园两人又去了陆子慕的高中和大学。高中校园管理严格，两人就在校园外走了走，吃了些小吃，晚餐在大学附近吃的火锅，吃完火锅，陆子慕带着颜山澜在校园里闲逛。
　　教学楼图书馆灯火通明，学生们临近期末考试，大都在伏案奋笔。

　　陆子慕的回忆越长大越多沉默，底色也变得阴沉灰暗，有时候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然而在当时，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永远改写了。
　　对陆子慕和袁骏来说，十五岁以前的时光应该是一段黄金岁月，他们原本都可以一直骄傲地成长，但命运就是这般残忍，一个受到无情摧折，一个忍受无尽折磨，终究再也回不去十五岁以前的灿烂时光。

　　冬夜寒风刺骨，然而路过体育场的时候，远远就可以听见静夜里篮球落地、撞框、转手和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咯吱”声，以及突然响起的呼和声、喝彩声，年轻的生命即使在寒冬腊月黑天暗地也仍然有无限激情和热血。

　　颜山澜看着身旁站定朝声源处默默望着的陆子慕，想象了一下他在篮球场恣意奔跑挥洒汗水的身姿，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子慕回神问她。
　　颜山澜拉着他往篮球场的方向走，颇为遗憾道:“我当初要是学习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可以考到滨大来，说不定我们就能更早认识呢？”

　　陆子慕把她的手握着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怅然道:“太早认识未必是好事，那个时候的我不值得你喜欢。”
　　颜山澜快走两步堵到他前面，皱起眉头瞪他，“我昨天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陆子慕伸手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扣到她头上，摸了摸她的脸，温柔笑道:“没有忘，我只是希望在自己更好的时候遇见你，可以有能力保护你珍惜你。”
　　颜山澜转身继续与他并排行走，看着篮球场上年轻的身姿，“我倒是希望能早点认识，早点陪你，哪怕只是带给你一点点开心。”

　　陆子慕侧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颜山澜又兀自道:“真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还想看你打球的样子。”
　　陆子慕轻笑，“想看很简单，跟我回家就可以看了，家里有相册。”
　　颜山澜朝篮球场努嘴，“我想你现在打给我看。”

　　陆子慕转头看向篮球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照在他身上的路灯似乎顷刻间收束了光芒，将他的身形隐入黑暗。
　　颜山澜连忙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转移话题道:“前面那栋楼是做什么的，我想去看看。”

　　陆子慕低着头跟她往前走，半晌，沉声道:“阿澜，等下次我一定打给你看。”
　　颜山澜回头站定，抽出手踮起脚对他的脸又摸又揉，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陆子慕抓住她的手，分别塞进自己两边衣服口袋里，“肯定做到。”

　　颜山澜再次踮起脚尖，身体前倾，将唇凑过去，“我要盖章。”
　　陆子慕轻笑出声，身体微微往后仰，低头看着她，等了一会才出其不意在她唇上连亲两下。
　　“盖了章，不许反悔。”颜山澜靠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
　　陆子慕低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眼神温柔而坚定，“嗯，绝不反悔。”

　　得到承诺，颜山澜踮起脚尖又在陆子慕的唇上亲了一下。
　　陆子慕在口袋里揉了揉她的手，一直被牵着的那只很暖和，她自己揣在口袋里的那只却冷得跟冰一样。
　　“回去吧，太冷了，回去你想怎么盖章就怎么盖章，好不好？”
　　“……”

　　回去的路上车沿着滨海大道下穿一座壮观的跨海大桥，陆子慕道:“夏天在这座桥上看日落特别美，等明年我带你来。”
　　“对面那座小岛上靠近大海那边有一棵树，开小白花，金黄花蕊，开满一树的时候特别活泼，黄昏的时候拍照轮廓特别美，明天春天我带你去看。”

　　“岛上还可以吃到一种小海鱼，没有刺，鱼肉很细腻，清蒸或盐焗都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还可以吃螃蟹，我给你剥。”陆子慕笑得十分开朗，颜山澜明知他又在色，却不舍得生气。

　　“这附近有山有海，有桥有岛，视野开阔，很适合飞无人机，出片很大气……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座山，我以前经常上山，山顶可以看日出，也可以看日落，还可以看星空和城市夜景，你肯定喜欢。”

　　“山上有一座寺庙，不大，很安静，有一颗很古老的松树，夏天坐在树底下，闻着寺里的檀香，心里再乱也能静下来。”
　　“滨城还有一个地方很适合看风景，就是市中心的星空塔，不好的一点就是人很多，登塔要提前预约。”

　　颜山澜看着他笑，“我去过，大学的时候跟思思她们一起来滨城玩，我们上去看过夜景。”
　　“好看吗？”陆子慕转头看她一眼，夜色中目光如星。
　　“嗯，很美。”颜山澜不由痴痴点头。

　　陆子慕目视前方，笑意点亮整个车厢，眉间笼了一下午的阴沉散去无痕，此刻的他身上没有负疚，轻松如风。
　　每一处风景都见证了他与命运漫长而孤独的抗争。

　　“以后我们还会常来滨城，到时候我带你慢慢把这些地方都逛一遍。”
　　车灯照亮前方宽敞的道路，陆子慕的目光随着车灯望出去，像春天的第一缕晨光，充满希望。
　　颜山澜盯着他的侧脸，目光描摹着他的面部轮廓，藏在眼角的双眼皮像一条顽皮的鱼，倏忽灵巧，时隐时现。

　　见颜山澜没有回应，陆子慕转过头看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好不好？”
　　颜山澜回过神来，轻拍他的手，点头回应:“好。”
　　陆子慕笑了笑，收回手。

　　颜山澜一瞬间没来由又想到了陈琪的话。
　　车窗外流光一般划过的霓虹灯让人目眩，高楼林立，人潮拥挤，这里是滨城，陆子慕生活了三十二年的滨城，目前为止他的一切都深深扎根于此。
　　她又一次想问陆子慕自己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放弃这么多，然而当看到陆子慕晶亮的眼眸时，所有的问话都被咽进了肚子里。

　　无论他的答案是什么，值得或不值得，她都贪心，贪恋跟他在一起的安心和甜蜜，贪恋他的怀抱和亲吻，贪恋他的温柔和热情。

　　过去并非不重要，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过去的每一年每一月更重要，陆子慕若是选择来，她绝不会让他不值得，若是选择留，她大概也会甘愿追随。
　　真的爱情，很难让人再有理智去计较后果。

　　车开进小区地库的时候，陆子慕接到了袁志遥的电话，他让陆子慕明天去一趟他家。
　　陆子慕挂了电话后，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会。

　　停好车，上楼，开门，烧热水，陆子慕一路沉默。
　　颜山澜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双手捧住，“明天上午你去找袁叔吧，我可以在家睡懒觉。”

　　空调温度调高，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陆子慕伸长胳膊把颜山澜搂进怀里，默默看她小口喝水。
　　颜山澜噘着嘴抿一口刚烧出来的开水，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缩着身体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老大，你不要再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了，我真的没事。”
　　“我没有不高兴。”陆子慕抓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我是在想光向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很为难吗？”颜山澜抬头问，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
　　陆子慕喉结轻轻滚了一滚，“有点。”

　　“现在光向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合格的掌舵人，陈明瑞和袁叔身体不好，何叔对公司经营这块不擅长，陈明瑞原本属意吴若宁，但吴若宁接手公司经营后排除异己动作很大，背后又跟嘉裕资本有联系，陈明瑞要是不生病，倒也不太担心，他现在生病了，就时刻担心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被人设计夺走，他把陈琪叫回来，想把公司交给陈琪，陈琪完全没经验，一下子担不起这样的重担。”
　　“所以他们就决定让你来当这个掌舵人？”

　　“算不上，陈明瑞不会真的让我以后接手光向，否则他就不会想赶走袁叔了，袁叔当初就是觉得吴若宁不可靠才把我招进光向的。陈明瑞现在是不得不服软，他用我不过是想让我去抗衡吴若宁，给陈琪铺路，他们知道，我绝不会做对不起袁叔的事情，袁叔其实也没有想要抢公司主导权，他不会让我做对公司不利的事情，所以我是最好用的那个人。”

　　颜山澜霍地从陆子慕怀里坐了起来，“他们只是想利用你？”
　　陆子慕笑了笑，拉着她继续靠进自己怀里，“在他们看来应该是重用，不过他们也没错，只是刚好我和他们在乎的东西不一样。”
　　“我不介意为他们所用，这家公司有袁叔的一份心血，这几年他费了很多心思栽培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希望公司发展更好，只是……”

　　“只是什么？”
　　陆子慕重重叹一口气，将颜山澜搂紧了，半晌方道:“只是以后要委屈你，以后我可能一半以上的时间要在滨城这边，没有办法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颜山澜心脏一缩，抱紧了他。

　　“我真的想过辞职不做了，换工作对我来说不难，但我……”
　　“没关系的。”颜山澜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坐直了身体，她看着陆子慕，又强调一遍，“我没关系的。”

　　陆子慕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眼里流露出焦急和惶惑，“你不是说你不接受异地恋……”
　　颜山澜微微叹气，抿唇笑了笑，“我就当你在滨城出长差，一个月至少见一次可以做到吗？”

　　“当然。”陆子慕目光转为惊喜，但惊喜里仍隐含了一丝担忧，他抱紧颜山澜，郑重道:“周末我都会尽量在江城，阿澜，我答应你，最多两年，我一定在江城定下来每天跟你在一起。”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颜山澜仰头看着他。
　　陆子慕低头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连亲几口，“盖章，说到做到。”

　　颜山澜勾住他的脖子，迎上去加深了这个吻，她放任自己的渴望，吮咬着他的唇，身体扑上去，整个压在陆子慕身上，陆子慕仰靠在沙发上让她伏在自己怀里，抱着她跨坐在自己腿上，由着她予取予夺。

　　从饱满的唇到高挺的鼻梁、颤抖的双眼皮、深峻的眉骨，再到他红透了的耳廓、圆润的耳垂、硬朗的下颌，颜山澜逐一吻遍，最后落在最让她心魄颤栗的喉结，她低语喃喃:“我想要你，你是我的。”

　　“嘶。”陆子慕忽地吃痛，他轻轻推了推颜山澜的肩，“阿澜……”
　　颜山澜停下来，直起身体抬眼看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我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陆子慕眸中闪了闪，起身将她紧紧抱住，颤抖着声音道:“阿澜，我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

　　颜山澜忽地一笑，“那我要给你做个标记。”
　　不等陆子慕反应过来，颜山澜身子一缩摸准他的喉结凑上去又啃了一下，陆子慕禁不住打了个颤，连忙抓住颜山澜的肩把她身体推起来。

　　“小坏蛋，我明天要去见袁叔。”
　　“我不管，你不给我做标记那刚才就是骗我的。”颜山澜头一扭，准备从他身上下来。
　　陆子慕连忙抓着她的手臂扯住她，见她鼓着腮帮子赌气，不禁低头轻笑出声。

　　“别生气嘛。”他轻轻扭了扭她的身体，耐心哄道:“我明天是去见长辈，让他们看见了要笑话，你要是不放心明天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去呢，我可不想被人说跟屁虫小气鬼，哪哪都要跟着你，说不好又要被人说不为你考虑，缠着你耽误你的前程事业。”
　　陆子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俊不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拈酸吃醋呢？”

　　颜山澜拍开他的手，皱着眉头瞪他一眼，气呼呼起身准备从他身上下来，陆子慕一把抱住她，“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说错了，不会再有人敢说你的，我就爱被你缠着，你越缠我我越高兴。”
　　颜山澜推他一下，“哼，我才没缠着你。”
　　陆子慕抱得更紧了，“嗯，是我缠着你，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想缠着你。”

　　颜山澜一下没绷住噗地笑了出来，陆子慕松开她，压低了肩膀半仰着头凑到她面前，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她，意味不明。
　　“你刚才说想要我，还要不要了？”
　　“突然又不想要了。”

　　陆子慕一脸失落，“……我都准备好了。”
　　颜山澜满头问号，“什么准备好了？”
　　身体突然被顶了一下，颜山澜猛然醒悟，顿时脸热。
　　“……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