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91、第 91 章

　　晚上陆子慕约了王兴程、周观、吴曼和曾朴几个人一起吃晚饭，他平常联系最多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就这几个了。
　　除了吴曼，其余几人都带了家属，王兴程还把三岁的女儿也一起带来了。
　　颜山澜这段时间跟他们网上交流比较多，彼此都熟悉了，再见面就比上次亲切了许多。

　　一落座王兴程就把陆子慕前天晚上不接他电话的事情拿来打趣，“我周三晚上就想叫你们出来聚聚了，结果给阿慕打电话他半天不接。”
　　众人都笑了，颜山澜想起那天晚上被陆子慕挂掉的电话，心虚垂眼。

　　曾朴道:“是你太不识趣了，人家小情侣分开好几天刚团聚，谁要接你的电话，要我我就拉黑你，是吧阿慕？”
　　陆子慕脸上有些尴尬，弯着手指擦过鼻子解释道:“那天晚上陈总找我谈事情，没时间。”
　　听见“陈总”两个字王兴程笑容收了些，他看一眼颜山澜，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提这茬。

　　今天下午在公司发生的事情王兴程和周观都知道，路上两人先后打了电话给陆子慕，陆子慕都没接，颜山澜见他心情始终有些低落，建议取消晚上的聚餐，但陆子慕还是坚持带她出来。刚才王兴程打趣他们，颜山澜还担心他会把下午的事情也拿出来说，现在看情形倒放心了。

　　陆子慕的这几个朋友都是踏实顾家型，从席上交流来看几对夫妻感情也都很好。曾朴一个大块头对老婆几乎言听计从，不愧大家送给他的“老婆奴”称号。王兴程则是个女儿奴，他在公司大小也是个部门负责人，但在女儿面前全程“伏低做小”，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只差捧到天上去了，周观也差不多，自己还没生孩子就只好对王兴程的女儿挥洒浓浓父爱。

　　至于吴曼，她虽然还没结婚，但似乎并不为此烦恼，她笑起来大大方方，说羡慕一桌人都是双双对对，但她看起来好像更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

　　大家聊了些小马平安的事情，聊了些各自的生活琐事和过往趣事，又逗了一会孩子，颜山澜感觉身旁的陆子慕渐渐放松了许多，下午不时在他眉间隐现的愁云终于彻底淡去。颜山澜心里的担忧跟着也散去了，但一转念另一种愁绪立刻涌上心头。

　　以后陆子慕要是换了工作跟她一起在江城定居，他肯定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频繁回滨城，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随时约见这几个好朋友……对于陆子慕这样心思内敛的人来说，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会比一般人更觉珍贵。

　　“他的家人、朋友、事业都在滨城，却要为了你全都放弃，你真的能安心接受他自毁前程的爱吗？”
　　“你怎么不替他问一问，凭什么他就该牺牲？”

　　陈琪说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她当时无言以对，现在仍然无言以对。
　　一直到吃完饭散了，这几个问题仍在颜山澜脑海里盘旋不去，以至于上车后陆子慕跟她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陆子慕停下准备开出去的车，探身到她面前，担忧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山澜回过神，笑了笑，“没有。”
　　“刚才王兴程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颜山澜愣了一下，想起刚才散场前她唱歌逗王兴程的女儿小团子玩，临走了她把小团子还给王兴程，王兴程打趣说让他们早点结婚自己生个孩子来玩。
　　“我没有不高兴。”颜山澜解释道。

　　陆子慕低头想了想，认真道:“阿澜，他们开玩笑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做决定，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就什么时候结，至于孩子，生不生都可以，生的话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你别担心。”

　　颜山澜看着他半垂的眼睫，心想，若是有个孩子跟陆子慕长一样的眼睛应该会很好看。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觉得生个女儿应该不错。”
　　陆子慕抬头看着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展开，“那你意思是愿意跟我结婚了？”
　　“……”

　　颜山澜撅嘴“哼”地一声，“我可没这么说。”
　　“你都想生女儿了，还不是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我又没说要跟你生。”颜山澜把头扭到一边，脸上悄悄发热。

　　陆子慕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扭过她的身体与自己对视，笑着审问:“你不跟我生你还想跟谁生？”
　　颜山澜笑着躲他，“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陆子慕迟疑了一下，“我想要孩子你就跟我结婚吗？”
　　颜山澜噗嗤一笑，“你这是什么逻辑，想要孩子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要跟你结婚？”

　　陆子慕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挠她痒痒，嘴里念叨:“你这个小骗子，小狐狸，小兔子……”
　　颜山澜被他挠得四处躲，咯咯笑个不停，两人闹得车都在震。

　　不知怎地，空气突然安静，颜山澜目光不经意往车外一瞥，顿时整个人尬住，陆子慕一时没反应过来，仍在捉她嬉闹，颜山澜连忙抓住他的双手，脸扭向车内。
　　“老大！”她轻轻喊了一声。

　　陆子慕愕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往车窗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张俊脸顿时像烙了铁一般红得滴血，颜山澜目睹他两秒之内从脖子红到眼尾，心里又羞耻又好笑。

　　车前斜对面站着王兴程一家三口，很显然连小团子都看见他们刚才打闹了，在妈妈手里闹着要过来，王兴程更过分，举着手机在录视频，见陆子慕两人看见他了，收起手机挥挥手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和一个“你们继续”的手势。

　　目送王兴程一家三口走远后，颜山澜忍不住爆笑，陆子慕本就红得滴血的脸此时更红了。
　　“让你欺负我，这下社死了吧？”颜山澜笑得捂住肚子。
　　陆子慕好笑又好气，“他又不是只拍我一个人。”

　　手机响了，陆子慕拿出来一看，王兴程发了一个视频和一条链接过来，还有一条微信:【不谢。】
　　视频拍的是陆子慕的车，从车后一直绕到车前，没拍到人之前，车身的震动有些引人遐想。

　　链接没标题，一串奇怪的数字，陆子慕点进去，刚打开就退了出来，颜山澜啥也没看到，抓着他问:“是什么？”
　　“没什么。”陆子慕收起手机，正了正脸色，目不斜视，发动了车子。

　　颜山澜满腹狐疑地盯着陆子慕，陆子慕被她盯得受不了了，转头解释:“真的没什么。”
　　颜山澜还是不信，陆子慕以往接电话回消息从来不避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刚才的样子肯定是有鬼。

　　陆子慕见她盯着自己不放，没办法了，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了不许后悔。”
　　“……”

　　听他这么说颜山澜犹豫起来，刚准备点进去，陆子慕又把手机收回去了，“你还是别看了，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
　　颜山澜瞪大眼睛，她应该猜到的！

　　陆子慕看她一眼，偷笑道:“你想看也可以，等回去我们一起看。”
　　颜山澜斜他一眼，气哼哼道:“谁要跟你一起看。”
　　陆子慕平视前方，唇角微勾，面不改色接话:“嗯，我知道，你是要跟我一起做。”
　　“……”

　　*

　　第二天两人一起睡了个大懒觉，快中午才起床。
　　陆子慕破天荒没有说要在家里做饭吃。两人洗漱收拾完，手牵手出了门。
　　出单元楼走两百米就到了小区大门，出大门走一百米到路口人行道，过马路再走一百米就到了陆子慕的母校门口。

　　“你这上学是真的近啊！”颜山澜站在校门口朝里看，周末不上课，学校门口的自动铁门锁上了。
　　“是啊，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自己上学放学了。”
　　“真乖！”颜山澜回头朝他重重表扬了一句，陆子慕哑然失笑，面露赧色。

　　“你是不是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也不是，小时候也有贪玩的时候。”陆子慕牵着颜山澜往前走，笑着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沉迷玩魔方，想要做那个全校最快还原魔方的人，吃饭也玩走路也玩睡觉也玩，后来上课也偷偷玩，因为我学习好，老师一开始不怎么管我，后来有好几个同学跟着我一起上课玩魔方，最后老师只好把所有人的魔方都没收了。”

　　“还有一次，我沉迷折纸，飞机，火箭，坦克，船，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当时主课程以外的书，还有作业本草稿纸都被我用来折纸了，有人喜欢我折的那些小玩意，就主动拿零花钱来买，我那个学期赚了一百多块钱，我妈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个蛋糕，我爸问我哪来的钱，然后就露馅了，被揍了一顿。”
　　颜山澜听了直笑，“好可怜，但是又好可爱。”

　　两人走进一家家常饭店，陆子慕介绍道:“这是我小时候最经常吃的饭店，老板在我爸手里做过手术，跟我爸妈都认识，每次我来吃饭都给我加煎蛋，我要是放学不回家被他看到了他会毫不留情告诉我爸妈。”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陆子慕按颜山澜的喜好点了几样家常菜，滨城饮食口味偏清淡，陆子慕特意叮嘱了要加辣。
　　过了一会，服务员陆续上菜，两人面前分别多了一个白瓷碟子，里面装着一个金黄饱满的煎蛋。

　　颜山澜正诧异，陆子慕已经起身朝服务员身后打招呼，“刘叔，您还在店里？”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走近了，身材偏胖，头发白了多半，笑容可掬，一开口，声音洪亮，“小慕，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没认错。”

　　“是我，我刚才进店没看见您，以为您现在不守店了，您身体还好吗？”
　　“我身体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老板说着看向早已跟着起身在一旁站着的颜山澜，目光和蔼，不等他开口问，陆子慕便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
　　颜山澜笑着打招呼:“刘叔好。”

　　“哎，你好。”老板欣慰点头，又转向陆子慕，将两人打量一番，“不错，当年的小高个，现在也要成家了，你爸妈肯定高兴吧？”
　　陆子慕含笑点头，只听老板又问:“我记得当时你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个子比你还高一点，他怎么样了？成家了吗？”

　　陆子慕神色一愣，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笑了笑，“他，还没有。”
　　老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跟着一笑，摆手道:“你们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顿饭刘叔请你们，想吃什么可以再点。”
　　老板走后，陆子慕陷入短暂的沉默。

　　颜山澜知道老板刚才提的那人是袁骏，她不便多说什么，但又不想看陆子慕一直沉默下去。
　　盯着满桌的菜看了一会，颜山澜拿起筷子在煎蛋中心戳了个小洞，糖心蛋黄流出来，她用筷子将蛋黄修成一个桃心，推向陆子慕，“你看，我吃个煎蛋都是爱你的形状。”

　　陆子慕抬眼看着她，轻轻抿唇笑了，颜山澜见他笑了，眨眨眼道:“你再等下。”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辣椒油，挖一勺沿着桃心蛋黄淋一圈，紧接着把百合炒肉里的玉米粒摆一圈，青豆摆一圈，百合摆一圈，最后把酸辣白菜里的辣椒碎摆一圈，小小的煎蛋上面出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桃心，像幼儿园小朋友画的水彩画。

　　“这是我为你做的爱心煎蛋，全都是爱你的形状，你快吃。”颜山澜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把煎蛋推到陆子慕手边。
　　陆子慕轻笑出声，满是宠溺看着她，拿起筷子不知如何下手，“爱心煎蛋最里面是黄的，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颜山澜一愣，陆子慕抿嘴偷笑，把煎蛋对折卷起来，夹到嘴里，两口就吃完了。

　　陆子慕吃完了颜山澜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自己昨晚说的那句:“你是螃蟹吗？一肚子都是黄！”
　　“……”
　　颜山澜感觉这人没救了，以后她还怎么吃煎蛋和螃蟹！
　　说起来螃蟹是她自己的锅，她忍不住扶额叹气。

　　陆子慕把自己的煎蛋推给她，握了握她的手，“我开玩笑的，别生气，谢谢你的爱心煎蛋，以后每天都想吃。”
　　颜山澜拍开他的手，轻轻瞪他一眼，傲娇道:“想得美。”
　　“我给你剥螃蟹，你给我做煎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