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7、第 7 章

　　不知是否是许晓雨说的那个原因，陆子慕第二天没来上班，一打听还真是回滨城总部去了。
　　“我没说错吧，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回来。”许晓雨语气里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

　　“这么严重吗？”颜山澜下意识往陆子慕的办公室望去，他的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空荡的椅子显出几分寂寞。
　　一个几乎天天见面的人突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颜山澜心里忍不住觉得有些难受。

　　许晓雨压低声音：“据说袁副总有可能要坐牢，你说他能不受牵连吗？”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不知道，高层之间的事情，我们哪能知道。”许晓雨摇摇头，叹息一声：“就是不知道又会给我们安排一个什么领导，黎莉和张元宇这两个副职应该都会有机会，莉姐上去可能还好点，要是那个姓张的上去了，就不好说了……”
　　颜山澜听她这么念叨，摇着椅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话。

　　一个星期后，陆子慕仍然没有回来，颜山澜开始有些相信许晓雨的话，她没想到自己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这些天反倒有些失落。

　　“山澜，星光望远镜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吗？”黎莉突然从隔壁办公区过来，朝颜山澜问道。
　　“是的。”
　　“你来一下。”
　　“好。”

　　颜山澜起身过去，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个项目按事业部规定是她所在的一组业务范围，黎莉是二组负责人，怎么会过问她这个项目，难不成陆子慕真不回来了，总部已经内定黎莉接手事业部？

　　光向集团在江城的事业部下分两个部门，一个是市场部，主要负责南省及周边两个省份的市场拓展工作，部门内又分两个小组，一组负责重大客户服务和项目管理，由陆子慕直接领导，二组负责中小客户管理、维护以及整个市场部的日常工作，由黎莉负责领导；另外一个是行政综合兼后勤服务部，主要负责事业部行政、人事、财务以及日常项目谈判过程中的后勤服务支持，由张元宇负责领导，人员并不多，但重要性却不容小觑。
　　颜山澜去年刚从二组调到一组，负责过的大项目有限，星光望远镜是她直接接手的一个项目，不曾参与过谈判。

　　“这是陆总给我发过来的，星光望远镜前两天提出他们要开发一款新产品，需要一些特殊材料的镜头做研发，量很小，陆总本来说让我这边直接给工厂下个定制单就行了，但他们刚才提出想修改一下去年那个常规镜头合同的供货方式和付款方式，还有合同续签条件，我请示了陆总，这个合同修改可能需要重新跟对方谈一谈，陆总意思是仍然由你负责，他说既然要改合同，那新材料镜片的事情也一并写进合同里，由你去谈。”

　　黎莉将手头的资料递给她，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陆总和星光望远镜的邮件我都转发给你了，你先看看资料了解下情况，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好，谢谢莉姐。”颜山澜接过资料，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倒不难。
　　她转身走出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回头对黎莉问道：“莉姐，陆总还回来吗？”
　　黎莉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
　　颜山澜摆摆手，连忙走出她的办公区。

　　星光望远镜的合同修改要求和条件有些复杂，颜山澜花了点时间梳理需求、做测算、拟新条款和写修改报告，等她敲下最后一个字时，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
　　又不知不觉做了回工作狂。

　　颜山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窗外是晴朗的夜空，霓虹灯闪烁如漫天星辰，雨季要过去了，夏天要来了。
　　她将合同修改意见及对应建议条款和分析报告同步发给了陆子慕和黎莉，随后关灯下班。

　　刚走出办公大楼，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陆子慕。
　　颜山澜犹豫着接通了电话。

　　“喂，老大？”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那么一瞬的消沉，但很快又转明朗，“我收到你的邮件了，你还在加班吗？”
　　“我下班了，不过还在楼下，是还要改吗？明天改可以吗？”

　　这个项目的事其实并没有急到需要加班去做，只是她在工作上是个急性子，只要有事在手上就恨不能一口气做完。
　　陆子慕在那头轻声笑了，“我平时对你们也没有很苛刻吧，这个时候还让你回去加班，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颜山澜跟着笑了两下，“是我误会了。”

　　电话那头出现一瞬间的沉默，颜山澜感觉有些奇怪，她想起许晓雨给她讲的公司高层八卦，不由好奇心大起，但又想着万一他真的受了牵连，这么直截了当地八卦，未免伤人，于是转换了一下语气，婉转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子慕在那头又轻轻笑了一下，顿了顿，问道，“你一会怎么回家？”
　　“哦，我坐地铁回去。”
　　“好，注意安全。嗯，你刚刚那个合同修改意见基本抓住了重点，明天我再给你完善一下，你到时候按这份意见，先去跟他们谈一次。”

　　“好的，谢谢老大。”忙了一整天的成果能够得到认可，颜山澜发自内心觉得高兴。
　　“好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陆子慕的语气似乎也轻快了些。
　　“好的，拜拜。”

　　一个星期后，陆子慕回到江城。
　　他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事业部所有人开会，会议内容很简单，每个人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向他做一个简短的汇报。
　　他平时不爱做这类形式工作，这样的大会只在他刚调来江城事业部时开过一次。
　　跟那次大会让大家认识到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一样，这次的大会让大家认识到他是个有实力的人。

　　虽然离开了两个星期，但每个人的工作他都了如指掌，进度是否落下，关键点是否抓住，存在什么问题，等等，他只要听一听汇报，便能马上切中要点，抓住核心，整个事业部的工作全都在他掌控之中。这阵子也不乏浑水摸鱼偷懒耍滑的人，这些人在会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他不当众批评人，但他的气场已经足够让这些人低头认错。

　　所有关于他要离开江城事业部、甚至要离开光向集团的流言就此戛然而止，江城事业部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有序。
　　颜山澜看着公司里那些等着看好戏或者占位置的人一个个都怏怏然，心里竟莫名觉得有点爽。

　　“哎，看来你的愿望一时半会是实现不了了。”散会后，许晓雨挨在她身边感慨。
　　“什么愿望？”
　　“你之前不是希望他被调走吗？”许晓雨奇怪道。
　　“哦，”颜山澜敷衍点头，“都过去了，他走不走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了，谁知道他走了会再来个什么人，要是那个人当了事业部领导，那还不如他呢。”

　　许晓雨知道她指的是这段时间被传在暗中搞动作想要上位的张元宇，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说完伸长脖子往陆子慕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叹道:“人长得又帅，又有能力，又有前途，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颜山澜跟着她的目光也往陆子慕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李珊珊正坐在他对面汇报工作，陆子慕低头看着文件，不时给予回应。
　　她收回目光，心里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惆怅，回头见许晓雨一脸花痴，忍不住嫌弃道:“长得帅又怎样，天天板着个脸，谁敢跟他在一起。”
　　“说得也是，天天加班也就算了，生活中要是也这么严格冷淡，我是受不了。”
　　“被他看上才叫倒霉呢。”

　　许晓雨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嘴里啧啧啧，“女人真是惹不起，你之前对他评价那么高，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了。”
　　“我有吗？”颜山澜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转念又气哼哼，“谁让他坑我。”
　　许晓雨凑近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我感觉他最近对你有些不一样。”

　　颜山澜听得心中一凛，“哪里不一样，我没有得罪过他啊。”
　　许晓雨盯着对面的办公室，慢悠悠道:“说不上来，感觉他有些在意你，你一有什么动静他都会往这边看……”
　　颜山澜被她说得不敢转头了，“你不要乱说，我真没得罪他，是我这个位置不好，刚好对着他那个方向。”
　　“别怕，我看老大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也可能是我摸鱼摸多了……”

　　“阿澜，老大让你去一下。”
　　李珊珊抱着一摞资料从她桌边走过，留下一句话。
　　许晓雨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又冲颜山澜做了个鬼脸，颜山澜摆摆手制止她，朝陆子慕的办公室走去。

　　“老大，你找我？”
　　陆子慕听见她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着她，“是的，星光望远镜的合同可以发起审签程序了。”
　　“好。”
　　“另外，之前让你联系的志豪集，我跟邓总约了下周三见面初步沟通，这是他们的部分资料，你先看看做下准备，下周三跟我一起去。”
　　说罢递给她一叠资料。
　　颜山澜双手接过，“好。”
　　“这家公司目前在准备上市，一旦上市，新厂建设很快就会启动，虽然他们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但据我所知目前想跟我们抢的人还不少，所以我们不能大意。”
　　“好的，我明白了。”

　　颜山澜捧着资料等他继续安排工作，陆子慕却只是望着她，像是在等她说些什么，办公室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终于陆子慕忍不住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颜山澜茫然抬头，“说什么？”
　　陆子慕轻笑了一下，“你对这个项目没有什么想法吗？”
　　颜山澜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您还要有工作要安排……”
　　陆子慕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我手头目前的工作早上开会已经做过汇报，至于这个新项目，我个人认为……”
　　颜山澜停顿了一秒，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只有实话实说，可别怪我打你的脸，“我认为对方这个新工厂的建设只是个融资的噱头，他们并没有真的要建这个工厂，就算是有，也未必能落实下来。”

　　陆子慕想了想，微微点头，“你的依据是什么？”
　　“我查了公司与他们历年的合作合同还有成交金额，近几年他们的需求确实一直在涨，但产品几乎没有更新，规模扩大单纯是因为这几年智能家居产品市场基本盘在扩大，搭上了行业顺风车，他们当然想扩产占市场，但他们的产品相对竞争力其实在下降，目前已经有好几家新兴公司赶到他们前头去了。”

　　“你了解的情况没错，但还不够全面，他们是国内最先几个涉足智能家居的品牌，前几年走的路线偏保守，公司内部也因此出现过问题，他们现在的总经理邓豪光很重视技术研发，近几年公司每年的研发投入占比都在25%以上，居行业首位，这意味着下一款新产品出来他们或许直接就站到行业第一位了。”
　　颜山澜低下头，“这方面我没注意到。”

　　“我给你的内网账号开通了B级权限，你可以把历年来与他们签订的技术供需合同整理一下，结合你之前了解的情况，写一个简单的报告给我。”
　　“真的吗？”

　　光向内部对合同有严格的权限管理，技术类合同比较特殊，有些客户会有保密要求，这类合同除了经手人和部门负责人，其余人必须有授权才能查阅，颜山澜入职三年了都没有被授予过权限。

　　陆子慕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下周三之前给我报告，使用账号权限注意遵守公司规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