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6、第 6 章

　　十点左右，颜山澜从地铁口出来往小区大门走去，夜晚的风带着一丝阳光的干燥和香气，吹在人脸上微微有些发痒，正是夜归时分，通往小区大门的路仍然十分热闹。

　　与孙思思吃个饭聊聊天说说笑，这几天积攒下来的灰暗终于消散许多，她此刻的心情也如这夜晚的风一般，干燥而清爽。
　　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此时此刻，与好朋友相聚的快乐，在晴朗的夜空下散步的祥和，都应该值得被用心感受。
　　然而这样美好的心情维持了不过十分钟。

　　十分钟后，陆子慕出现在了她面前。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颜山澜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内心懊恼，上次让他送自己回家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嗯，我刚好有一个朋友住这里，我等他。”陆子慕依然穿着白天上班那身衣服，只是西装外套脱下了，挺拔的高个子穿着白衬衣在夜幕下格外打眼。
　　“嗯，那我先进去了。”颜山澜挥挥手，掉头就走。
　　“哎，颜山澜，你等等。”

　　颜山澜无奈地停住脚步，叹口气，他总不至于要当面追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吧？
　　陆子慕走到她面前，似乎也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你身体没事吧？”

　　颜山澜的尴尬指数瞬间拉满，火锅吃得太开心，她忘记了自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大半天假这件事。
　　她小心地抬头朝陆子慕看去，他的眼神还挺关切，看着不像是来抓她现行的。

　　“我没事了，我明天会正常上班的。”
　　“那就好，今天上午……”
　　说到上午的事情，颜山澜顿时又有些不开心，垂下眼打断了陆子慕的话。
　　“老大，今天项目调整我已经接受了，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不过我认为您说得对，我应该服从您的工作命令，以后我会注意的。”
　　“颜山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或许不会喜欢经常去海城出差。”
　　“啊，我有吗？”

　　颜山澜诧然抬头，她什么时候说过她不喜欢出差了？
　　等等，他说的是去海城出差，海城对她来说确实是有些特殊，看来还是那天在高铁站遇见宋豫章情绪失控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宁氏集团这个项目还得常去海城，你那天在高铁站情绪不太好，所以我想，给你换个项目可能会好点。”
　　果然如此，没想到分开了这么久，她还是摆脱不了宋豫章的影响。

　　颜山澜勉强笑了笑，“我那天确实有些失态，我明白您的顾虑了，我现在可以理解了。”
　　陆子慕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老大，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

　　颜山澜只想快点逃走，她既不想继续讨论她在高铁站情绪崩溃的事情，也不想再争论什么项目调整的事情，她现在就像一只个人领地遭到侵犯的小野兽，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就在刚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她脑中已经在盘算搬家的可能性了。
　　“好，快回去吧。”
　　陆子慕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阿澜，你到家了吗？”
　　刚走进单元楼，孙思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到了，在等电梯。”
　　“吓我一跳，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你咋了呢。”

　　“哦，刚刚没注意看手机，”颜山澜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我刚刚在小区门口碰到我们老大了，我现在真后悔那天加班让他送我回来。”
　　“他怎么你了？”
　　“也没怎么，就又说了下他为什么换了我的项目。”
　　“为什么？”
　　“他觉得我不适合去海城出差，估计是担心我下次再遇到宋豫章控制不了情绪影响到项目吧。”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颜山澜走出电梯，打开房门，换下鞋子放下包，盘腿坐在沙发上。

　　“嗯，也有道理，万一宋豫章在你们项目谈判桌上出现，你当场来个大崩溃，那他确实不好收场。”
　　“不可能，宋豫章他不搞我这行，再说了，我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那天实在是太突然，不然我也不会在他面前失态。”

　　“仙女，话可别说太满。”
　　“哼，你不信就算了。”
　　“好了，我要去安抚一下我家骁哥了，一晚上没理他，他就跟我演小怨妇。”
　　“啧啧，又撒狗粮，还好我已经成仙了。”
　　“是，你是仙，赶紧洗洗睡吧。”

　　挂了电话，颜山澜靠在沙发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环顾四周，这套一百平的小房子是她自己的积蓄加父母支持买下来的，经过她一点点拾掇，现在已经有了独属于她自己的家的味道，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住上一百年。
　　但最近，这种安全感和舒适感被陆子慕打破了。
　　她走到阳台朝小区门口望去，陆子慕的车已经消失不见，但愿他能早点被总部调回去，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考虑搬家了。

　　初步了解新项目之后，颜山澜再一次觉得自己被陆子慕坑了。
　　这个新项目根本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她忍不住上网搜索星座水逆时间表，上半年的水逆期早过去了，她不甘心，又搜出一篇讲星座运势的文章，快速划拉着看了起来。

　　“阿澜，帮个忙呗。”
　　许晓雨摇着椅子凑了过来，一眼看见她在看星座运势，“你也信星座？”
　　颜山澜收起手机摇头叹息，“人只有倒霉的时候才会信这些。”
　　“你倒什么霉了？”
　　“没什么，你要我干嘛？”

　　许晓雨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恳求道:“你帮我看看呗，这个项目方案老大怎么也不满意，我都快改吐了。”
　　颜山澜接过来随意翻了下，闲着也是闲着，“行吧，不过我只提建议，具体还是要你自己把握。”
　　许晓雨双掌合十朝她表示感谢，过了一会，又凑近了道:“你这两天没事不要去找老大，他好像心情不大好。”

　　颜山澜往陆子慕的办公室瞟了一眼，他正在埋头写字，干净的白衬衣，目光专注沉凝，看起来一副学霸模样。

　　“你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不是每天都一个样吗？”
　　“他以前对方案不满意都会直接说对哪里不满意，还会大概说下要怎么改，是不是？”
　　颜山澜轻轻点头，确实，他要是有时间甚至会讲为什么要这么改。
　　“但这两天我们送过去的方案什么的，他一律只有两个字，不行。”
　　“太忙了吧。”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已经改第三轮了，他还是只有两个字，不行。”
　　颜山澜扁扁嘴，“那就少去找他，反正我现在手头在推的那个项目方案已经定了。”
　　“你不是还有个新项目吗？”
　　颜山澜轻轻哼了一声，冷冷道：“那个还早。”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许晓雨进公司还不到一年，业绩没怎么看见，八卦却是一把好手。
　　“不想知道，除非是他要被调走了。”
　　“哎，阿澜，你还真是神诶。”
　　颜山澜顿时心头一动，放下手里的文件，探头凑过去:“不会吧，他真的要被调走了？”

　　许晓雨神秘兮兮地又凑近了点，“我有一个同学在总部法务，我听她说，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出来管事业部是因为公司二把手袁副总的器重，但最近袁副总出事了，具体是什么她不能说，反正事儿不小。”
　　颜山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看来最近倒霉的不只有她。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陆子慕冷峻的声音从头顶飘然落下。
　　“没什么。”

　　两人立刻坐直身体各归各位，颜山澜埋头看手中的资料，许晓雨则一本正经盯着电脑，手在键盘上装模作样地敲着。
　　陆子慕走到许晓雨桌前，递给她一摞资料，“这个是之前一个类似项目的全套资料，你先好好看看，看透了再去改你的方案。”
　　许晓雨双手接过资料，“好的，谢谢老大。”

　　陆子慕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颜山澜问道：“你那个新项目情况怎么样了？”
　　颜山澜埋着头在看文件，余光里看到他从自己桌前走过，只以为他回自己办公室了，压根没有听见他说话。

　　“阿澜，你干嘛呢。”许晓雨轻声提醒她。
　　颜山澜“啊”地一声，抬头望向她，见她往自己左后方猛使眼色，回头一看，陆子慕正安静地盯着她。
　　她连忙站起来，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老大，我没听见。”

　　“你那个新项目情况怎么样了？跟邓总的助理联系过了吗？”
　　“联系了，”颜山澜干笑两下，“他说他们新工厂选址还没定下来，现在总部在忙着准备上市，所以建新厂的事情，目前还只有个大致规划，具体点的计划还没出来。”
　　陆子慕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好，你继续跟他保持联系。”
　　“好。”
　　陆子慕一走，颜山澜就在心里翻白眼，假模假样。

　　“阿澜，你这个新项目，听着还没谱啊。”许晓雨一边翻资料一边插嘴道。
　　“是啊，你知道对方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这个新工厂啊，我们老总是逢人就提一嘴，都两年了，也没看见一块砖在哪里。”
　　“那就搞笑了，”许晓雨歪着头小声冲她道：“老大不会是被人画大饼了吧。”
　　“谁知道呢。”颜山澜抬头望了一眼斜对面的李珊珊，见她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键盘不时发出噼里啪啦响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