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67、第 67 章

　　因为颜山澜实在太喜欢温泉小镇，两人在小镇多玩了半天，中午吃过饭后才开车前往金龙寺。
　　金龙寺是一座藏身群山的古寺，原名万安寺，始建于千年前，历经多个朝代翻修扩建，逐渐有了今日半壁山坡的规模。

　　传说五百年前曾有人在夕格马措江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飞龙破水而出，在云间翻滚，那人一路追随，追到万安寺前，只见一道金光从云间劈闪而出，在万安寺上空撒下万道金光，那人忽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醒来便看见万安寺的宝塔顶上盘了一条金龙，倏忽一闪，就消失在了宝塔里。
　　自那以后，金龙被视为主掌夕格马措江的龙王，万安寺则是金龙修行之地，山区人们不论天干洪涝还是治病求财都要来万安寺烧一柱香拜上一拜，渐渐万安寺就成了金龙寺。

　　颜山澜并不信佛，但对寺庙一直存有敬畏之心。曾经痛苦无助的时候她去求过佛，佛什么都不说，但她的内心却奇迹般获得了拯救。
　　慈悲济世，普度众生——她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老大，你信佛吗？”
　　站在金龙寺最高处可以看见宝塔顶上浮雕的小金龙，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穿云破月。

　　陆子慕久久望着远方，听到颜山澜这句问话，回头看着她，道：“我不信佛，不过我喜欢寺庙。”
　　颜山澜欣喜道：“我也是！”
　　陆子慕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笑，“我们很有缘，是不是？”
　　颜山澜忽地有些脸热，不由垂下了眼。

　　陆子慕又道：“不过或许我应该信佛。”
　　颜山澜抬头：“为什么？”
　　“因为是佛祖让我遇见了你。”

　　颜山澜一愣，细小的甜蜜逐渐像开水泡泡一样在心里不断翻滚，这个人好像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她再次垂下眼，余光瞥见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一扭头牵着陆子慕朝下山的路走去。

　　山石阶梯陡而长，上山的时候低头往上爬除了累点倒没觉得什么，下山的时候只是往下看一眼，腿脚就开始打颤，眼睛也开始发花。

　　颜山澜走了几步便有些不敢再动，陆子慕见此，走到她前面超过几步后回头站定，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张开，带着她缓缓往下，等她下到跟前，他又再下几步回头站定，牵着她继续往下，如此循环，直至回到平地。

　　从金龙寺出来，天色已近黄昏，两人在山下找了一家素菜馆吃饭。

　　素菜馆的菜没有用山区特产的香叶油调味，颜山澜吃得很开心，这是她这几天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她第一次真正体悟到清淡饮食的美味之处。
　　她将这个感悟跟陆子慕说了，陆子慕笑了，“那后面几天我们都找素菜馆吃怎么样？”
　　颜山澜认真思考了一下，郑重点头，“可以！”

　　“那等会去了拓木仙那县城，还吃火锅吗？或者麻辣烫，烤肉，烤鱼？”
　　“那里也用香叶油吧？”
　　“我查了下，那里是很多人来这边玩落脚的第一站，饭店很多，应该有不用的。”
　　颜山澜立刻觉得嘴里的菌子没了味道，忍不住委屈：“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本来打算等到了带你去吃宵夜好给你个惊喜……”
　　陆子慕的话还没说完，颜山澜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他吓得连忙住了口，坐到她身边，小心替她擦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颜山澜心里的委屈止都止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我……”颜山澜直接哭到抽噎起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陆子慕急得抱着她不停道歉，“我错了，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颜山澜扑在陆子慕怀里哭了个痛快才终于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后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平常出去旅游很喜欢品尝当地美食，虽然也有很多她吃不惯的食物，但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对一种调味油如此反感，偏偏这个调味油在当地的使用范围几乎等同于盐，她每次吃饭只能让店家单独给她做碗米粉、面条和饺子之类的快捷食物，且每次都要再三强调不放香叶油，否则极有可能端上来一碗她吃不下的东西。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为自己刚才的矫情感到难为情，虽然正餐她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但这一路上水果零食她并没少吃，怎么也不至于为了没能早点知道可以吃一顿火锅就委屈成这样。

　　陆子慕找服务员要来一块热毛巾替她擦脸，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反倒对她充满歉疚，小心翼翼：“不哭了，你看眼睛都哭肿了，你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去拓木仙那县城，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都陪你。”
　　颜山澜垂着眼，低声道歉：“老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哭的，我就是突然一下子没控制住。”

　　陆子慕放下毛巾，将她抱住，声音满是疼惜：“傻瓜，你又没错，道什么歉，是我没照顾好你，你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我应该直接带你去那边吃晚饭的，是我不好。”

　　颜山澜犹豫着问：“……你不嫌我烦吗？”
　　陆子慕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烦。”
　　一股强烈的泪意再次涌上鼻腔，颜山澜将脸埋进陆子慕怀里，深深呼吸，这个人的怀抱和味道让她身心安宁。

　　休息一会后，两人出发去拓木仙那县城。
　　拓木仙那县城距金龙寺一百多公里，全程多是山路，夜间行车，陆子慕开车速度没有太快。

　　颜山澜跟母亲聊了会电话，又在群里跟孙思思她们闲聊了会。说到吃不惯这边的饮食，孙思思激动地跟她“抱头痛哭”，她跟肖骁回了老家，回去几天就“饿”了几天，肖骁没办法只好准备明天就带她回江城。唐筱娅跟同事一起去了重庆，她很不识时务地发了一堆重庆的火锅、酸辣粉、辣子鸡、烤鱼等等美食照片，全都是颜山澜和孙思思爱吃又吃不到的，气得她俩想将她踢出群。

　　就在颜山澜翻着唐筱娅发的美食图片昏昏欲睡时，车头右侧突然发出一巨响，同时车身明显感觉一下颠簸，颜山澜手里的手机都被颠得掉了，她一抬头，前方视野是一个弯道，右边是山，左边是谷，她盯着车灯照亮的黑茫茫的远处，大脑陷入一瞬的空白。
　　好在车身只轻微颠了那么一下，随后仍像正常行驶一样转过了弯道。

　　陆子慕将车速降下来缓缓向前开出一段距离后靠边停下，打开双闪。
　　车停下后，他第一时间俯身将颜山澜的头抱住，“阿澜，没事，别怕，没事了。”

　　颜山澜回过神来，重重呼出一口气，紧紧捂住胸口，抬头看着陆子慕，说话声音都变了，“老大，我……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刚才以为我们会冲到那下面去。”
　　陆子慕再次将她紧紧抱住，不住安抚：“不会的，不会的。”

　　颜山澜的心情平复后，陆子慕下车去查看情况，颜山澜跟着下了车。
　　车子右前胎侧面扎进了一颗尖锐的石头，车胎爆了。
　　车上没有备胎，陆子慕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申请救援。
　　他的眉头深深紧锁，神情有些疲惫和冷峻，抬头看见颜山澜的时候，才稍微松动了些。

　　“你怎么下车了，外面冷，你上车去。”
　　他走过来推着颜山澜让她上车，颜山澜没有动，他舒展了一下眉头，沉稳道：“别害怕，等会保险公司就会安排救援车来，换个轮胎就好了，不用担心。”

　　颜山澜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她能感觉得到，陆子慕的心情不太好，似乎是吃饭那会她突然哭了开始的。

　　这几天全程都是陆子慕开车，吃饭住宿游玩大小事情都是他安排的，无一不妥帖，可她刚才却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突然崩溃大哭，否则他们也不用大晚上着急赶往拓木仙那县城，也就不会在半路爆胎了。

　　认识这么久陆子慕好像很少有真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以前不爱笑说话也少，但那并不代表他心情不好，只是因为不太熟再加上他本身性格过于认真罢了，他们在一起后她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开心，所以他此刻的不开心也就特别明显。

　　颜山澜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回到车上坐着。
　　陆子慕在车后不远处放了块三角警示牌，绕车检查了一圈后也上了车。救援的人打了几个电话来确认他们的位置和事故情况，电话挂断后车厢里安静下来，音乐声和发动机引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深山里静谧之极，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山谷里的地势轮廓渐渐呈现，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远处一片璀璨的星空，闪烁依旧。

　　沟通好一切后陆子慕放下手机，轻舒一口气，转头看着颜山澜，眼里充满歉意。
　　“阿澜，可能要等比较久，他们过来有点远，今天晚上估计要很晚才能到拓木仙那了。”
　　颜山澜看着他，“没关系的。”

　　陆子慕握住她的手，轻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时没说话。
　　音乐缓缓在山间流动，山谷里传来细碎的流水声。

　　“老大，你是不是很累？”
　　“没有，我不累。”陆子慕摇头，抬眼看她，“阿澜，你不怪我吗？”
　　颜山澜一愣，“为什么要怪你？”

　　陆子慕安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忽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道一句:“傻瓜。”
　　颜山澜挡开他的手，嗔道:“不许说我傻。”
　　“好，不说。”陆子慕摸摸她的脸，然后将她的脸捧着托起，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阿澜，你真好，真可爱。”

　　颜山澜被他突然的情绪转变弄得莫名其妙，抬起双手撑着他身体，将他推开，仰头看着他，“你刚才不是心情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得出来。”

　　陆子慕放开她的脸，转而握住她的双手，拿起来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又让你哭，又害你受惊吓，又让你陪我在深山里等救援，我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失败。”

　　他垂头懊恼的神情就像一个做错事的要强小男孩，颜山澜好笑又好气:“你每天都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吗？”
　　“什么？”陆子慕难得的懵逼了一下。

　　“车胎爆了又不是你的错，生活总会有意外嘛，这怎么能算是你的失败。”
　　陆子慕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叹息道:“我是担心你会生我的气，会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
　　他半垂着眼，双眼皮的线条在眼尾勾出，暖黄色的灯光下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颜山澜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今天这样的情形，换做以前她和宋豫章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大概已经吵好几架了，她的不安便是来源于此前残余的阴影，陆子慕小心又坦诚的在意让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焦躁不安都被抚平了。

　　“老大。”她捏捏他的手，轻轻唤他。
　　陆子慕抬眼看向她，幽深的眼眸亮如星辰，颜山澜闭上眼睛朝他的唇吻了上去。
　　温柔的饱含深情的亲吻最能让人感觉到如痴如醉的幸福，这或许就是相爱的美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