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62、第 62 章

　　周一一早，陆子慕照常早早等在颜山澜楼下，两人一起吃早餐，一起去上班，颜山澜依然在地铁站下车，慢慢走路去公司。
　　天气晴好，道路两旁的银杏树、梧桐树已经开始上色，秋天最美的时节到了。

　　颜山澜到公司的时候，陆子慕已经进入工作状态，阳光静静照在他办公桌前的地面上，明亮澄澈。
　　张悦可踩着点风风火火冲进来，看见颜山澜条件反射般去看了眼陆子慕，然后回头给颜山澜做了个鬼脸。颜山澜连忙去看了眼李珊珊，她正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神色如常。

　　“师父，我昨天发的朋友圈你看见了吧？”
　　昨天他们一分开，张悦可就发了条朋友圈：【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是真的！！！！！！】
　　颜山澜昨晚睡觉前才看到，最终还是没忍住点了个赞。

　　许晓雨扭头问：“小可，你磕的到底是哪对CP？”
　　“不告诉你。”
　　许晓雨用鼻孔回了她一个不屑。

　　这时，陆子慕从办公室出来去了隔壁小组，三人的目光一路跟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他今天穿的正是颜山澜送他的衣服领带，看起来温和又不失精练。

　　许晓雨转过身来低声道:“你们发现没，老大今天的气质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张悦可问她。

　　“……说不上来，今天他给人感觉是如沐春风，亲切宜人……”
　　张悦可笑了:“可能因为谈恋爱了心情好，是吧师父？”
　　颜山澜愣怔回神，笑了笑，“嗯，应该是。”

　　许晓雨点头，“估计是，他今天穿的衣服肯定是女朋友买的，他平时衬衣都是黑白蓝，太板正。”
　　张悦可咋舌:“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你不会暗恋他吧？”

　　许晓雨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想吃瓜就得练就火眼金睛，亏你还磕CP，这点道行都没有，能磕到真的才怪。”
　　张悦可顿时尾巴翘到了天上，得意极了:“我就是磕到了真的，你管我。”

　　陆子慕从隔壁走出来，许晓雨不再回话，张悦可也安静下来，颜山澜回味了一下她们刚才聊天的内容，笑了笑，收心工作。

　　元祥安防是江城当地一家老牌国企，目前正在尝试向智能安防转型，润明家居是行业新秀，产品概念新颖独特，有独占一方山头的气象。这两家公司性质迥异，颜山澜初步判断，要拿下订单，元祥安防重点在人，润明家居重点在技术。

　　“小可，我给你发了一套志豪项目的资料，你这几天好好看一下，国庆节放假回来，我们一起去拜访润明家居，你参考志豪项目，把润明的背景资料整理一下，结合他们的背景和需求做一个拜访提要给我。”
　　“啊……师父！”张悦可苦兮兮看她。

　　颜山澜不为所动，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又道：“我给你发了我做过的几份拜访提要作参考，这个提要其实主要是给自己看的，拜访客户时需要给客户提供哪些信息或资料，需要获取哪些信息，从哪些方面去深挖客户的需求，客户格外在意的点，等等，这样能帮助我们在见客户时掌握主动，更快与客户建立可信任的联系。”
　　“……”

　　“小可，这个项目我带你做，情况不复杂，不会很难，我给你安排的这个任务这几天不加班你肯定也能做好。”
　　“……那好吧。”
　　“我之前整理了一部分资料也发给你了，你可以做参考。”
　　“好的，师父。”

　　润明家居的情况比较简单，颜山澜大概已经摸清楚，交给张悦可去做些基础工作暂时没什么问题，元祥安防的情况才是让她无处着手。

　　作为本土老牌国企，元祥安防包揽了江城市的“天眼”网络、“智慧城市”、“智慧公安”等几乎所有城市安防项目，其供应商基本都是本土老牌企业，光学镜头的供应商近五年没有换过。
　　今年上半年，元祥安防提出全面向智能安防转型，同时计划进入民用安防领域，前不久，元祥安防公布了扩建新厂的消息，在这则新闻里，元祥安防新任总经理郑念秋表达了新工厂公开招募供应商的需求。

　　陆子慕通过业内人介绍与元祥安防供应商管理部门负责人朱方勇取得联系，确认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颜山澜据此两次拜访朱方勇给的供应商招募联系人，但都一无所获。
　　颜山澜想来想去，决定重做一份产品资料再去拜访一次，若是再无进展，节后再找陆子慕出面。

　　陆子慕这周反倒没有特别忙，每天下班他都要等颜山澜。颜山澜经常不吃晚饭，陆子慕只要有时间就约她一起吃饭，没时间就给她点外卖，他点的外卖多以清淡营养为主，没几天颜山澜就宣布投降，每到饭点主动打卡吃饭。

　　放假前一天，陆子慕正式群发邮件通知左恒升任客户服务兼行政综合部负责人。左恒在事业部人缘很好，做事能力也有目共睹，这件事在大家看来顺理成章，大家纷纷道贺，左恒承诺节后请所有人一起吃饭。

　　看着群里热闹的场景，颜山澜莫名觉得有些失落，若真让她来当这个负责人，局面一定不会这么和谐，说到底，不是她愿不愿意当的问题，而是她在公司的实绩并不足以支撑她跨部门升职，她自己对此心知肚明。

　　手机震动，陆子慕发了消息进来。
　　陆子慕：【不开心了？】
　　颜山澜抬头朝陆子慕的办公室看去，他正看着她，她笑了笑，低头回他：【没有。】
　　陆子慕：【很快大家也会这样认可你的，不要灰心。】
　　颜山澜：【嗯。】

　　陆子慕：【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颜山澜：【我准备去一趟元祥安防，可以的话中午打算请对方那个小姐姐吃饭。】
　　陆子慕：【好，我昨天跟朱方勇联系了，节后我们一起去拜访他。】
　　颜山澜：【好的。】

　　陆子慕：【今天晚上还加班吗？】
　　颜山澜：【不加了。】

　　“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打字不累吗？”张悦可突然凑过来，看一眼颜山澜，再看一眼陆子慕办公室的方向，挤眉弄眼，故作阴阳怪气。
　　颜山澜收起手机，轻轻瞪她一眼，张悦可“咯咯”笑得更欢了。

　　*

　　元祥集团的办公大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内部装潢经典大气，彰显出隐藏的实力。
　　颜山澜在前台登记了，坐电梯上了十楼。

　　十楼是元祥安防供应商管理部所在，出了电梯间一道走廊，两边各有四五间办公室，颜山澜径直走向走廊尽头左边的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不大，放了三张办公桌，但平常只有两个人办公。

　　颜山澜没想到会扑个空，她来之前特意跟对方联系了，从光向过来也不过半个小时。
　　“你是来找余妙的吗？”坐在余妙对面的中年女人见颜山澜进来，主动问她。
　　“是的。”

　　“她刚才说家里有急事请假走了。”
　　“那她今天还回来上班吗？”
　　“不知道，你跟她联系一下吧。”
　　颜山澜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又发了一条信息，也没有回复。

　　中年女人见她矗在眼前，招呼她去沙发上坐着等，颜山澜回头看一眼沙发，那里坐了一个年轻男人，身旁放着一个蓝色文件夹，手里端着茶杯，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门牌上写着“部门经理”。
　　看来这人跟她一样，也是来跑客户的。

　　颜山澜走过去坐下，对方转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点了一下头，将文件夹拿到他身体的另一侧，目光仍然投向对面的办公室。
　　对面是朱方勇的办公室，颜山澜来过两次，每次想见他都没机会，这个人一直盯着对面，难不成是在等朱方勇？

　　余妙没有回消息，颜山澜决定再等等，顺便看下这个人能不能见上朱方勇。

　　办公室虽然坐了三个人，但却鸦雀无声，甚至平时人来人往的走廊也少见有人，或许对面是在开部门会议，颜山澜印象中里面被隔成了两间，外间是个小会议室。

　　中途年轻男人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声音在走廊回响，但听不清说的什么。
　　颜山澜等得无聊，随手翻着手里的资料。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余妙给她回了条语音，说是今天不会再回公司，让颜山澜把资料放她桌上。

　　资料早就交过两份了，这份资料虽然又花了些功夫修改完善，但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请对方吃饭，侧面打听一下为什么这件事情会毫无进展。

　　颜山澜找一些相关同行打听过，大家都想做元祥安防的生意，然而就元祥安防目前的动静来说，似乎新工厂并没有更换供应商的迹象，这与郑念秋公开传达的信息相悖。
　　所以问题大概率是出在元祥安防内部，只是元祥内部的消息没那么容易打听到。

　　颜山澜回完消息，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一份资料给余妙。
　　她刚起身，坐她旁边的年轻人也霍得站了起来，颜山澜吓一跳，一转头，发现是对面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迎面走出来一个人，年纪应该不到四十，长得文质彬彬，但气场却十分有压迫感，颜山澜觉得有点眼熟。
　　“郑总。”

　　颜山澜还在疑惑时，年轻男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跟前，原来他是元祥的人。
　　他刚才喊了郑总，郑念秋？

　　颜山澜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正是元祥安防新上任的总经理郑念秋，真人比新闻上看着更有气质。

　　“郭董请您去一趟他办公室。”
　　年轻男人低头汇报工作，郑念秋微微颔首，回头看一眼朱方勇。
　　“节后就正式启动，有问题的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威严，看起来已年近半百的朱方勇在他身后连连点头。

　　郑念秋回头，年轻男人已经先行一步走在他前面引路。
　　颜山澜拿着资料向门口走去，心里琢磨着等他们走了或许可以抓住机会跟朱方勇说上几句话，把资料直接给他。

　　恰在此时，一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颜山澜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忽地打了个颤，垂下眼帘躲过对面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老鹰盯上的小鸡。

　　“你是来找余妙的吧？”朱方勇见郑念秋凝眉盯着颜山澜，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的，朱经理。”

　　“公司是做什么的？”郑念秋忽然开口问道。
　　“做光学镜头的。”
　　“我看看。”郑念秋朝她伸出手来，颜山澜愣了一下，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郑念秋翻了两页，年轻男人从电梯间出来，小声提醒:“郑总，郭董中午在外面有个饭局，一会就要走。”
　　“嗯。”
　　郑念秋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年轻男人，转身大步朝电梯间走去。

　　电梯间传来电梯关门的声音，走廊安静下来，颜山澜轻轻吐了口气。
　　朱方勇丢下她回了办公室。

　　颜山澜回过神来，追到里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朱经理，我是光向集团的小颜，我们陆总让我来拜访您。”

　　朱方勇颓然坐在办公桌前，靠在老板椅上，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一口烟雾出来，半晌，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资料留下吧，有需要我让人跟你联系。”

　　颜山澜走进去，拿一份资料放到朱方勇面前。
　　“朱经理，我们公司的光学镜头在安防行业的供货量在国内排名第二，国内前十的智能安防公司有一半是我们的客户……”

　　“颜小姐，你们公司情况我们会去了解。”朱方勇将长长一截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节后我们会正式启动新工厂的供应商评估工作，你跟余妙保持联系。”
　　言辞里明显透着送客的意思，颜山澜不再多说，道别出来，给余妙留下一份资料，离开了元祥。

　　回到公司，颜山澜把情况简单跟陆子慕汇报了，朱方勇最后的话是个重要信息，今天这趟算是没白跑。

　　临近放假，许多工作要做个收束，颜山澜一口气忙到天黑，最后按惯例给今天的工作做备忘，写到元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冒出郑念秋那道锐利的目光，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她打开电脑搜索郑念秋，除了上次的新闻和元祥官网几条官方通告外，一无所获。

　　“阿澜，你在查什么？”
　　陆子慕不知何时来到她座位旁，看着她的电脑屏幕。
　　颜山澜抬头看他一眼，“元祥安防的郑念秋，今天我见到他了，他问我要了一份资料。”

　　陆子慕点头，在她旁边坐下，“元祥集团一直很低调，网上应该查不到他什么信息，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
　　“那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颜山澜忍不住斜他一眼，陆子慕抿唇笑了，手搭上她的椅背，用力一勾，颜山澜坐着的椅子就骨碌碌向他滑过去，他身体倾下来，几乎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老大，这是在公司。”颜山澜撑住他的身体。
　　“大家都下班了。”
　　“可是……”颜山澜抬眼将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整个公司只有她这一小片还亮着灯，其余办公区域全都漆黑一团。

　　陆子慕耐心等她观察完四周，这才缓缓凑近了，“亲一下，好不好？”

　　他压低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尤其在办公室这样一个熟悉又危险的环境里，颜山澜心口止不住地跳，手不自觉往上攀住他的肩，身体靠近，闭眼吻了上去。

　　漆黑的世界独余一丛明亮的光，两人在这光里深深拥吻，时空寂渺，浩荡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