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55、第 55 章

　　饱含情意的吻像轻柔的风，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水，像鱼潜入大海，花开在春天，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
　　万物生长，自在而舒展。

　　渐渐地，情意绵绵中生出如丝欲念，像千缠万绕的发，肆意生长的藤，燎原之势的火。
　　空气仿佛秋天的田野，一点就着，呼吸变得急促、低沉、滚烫，用力的啃咬吮吸，深入的唇舌交缠，却丝毫不能填满心的空洞。
　　越用力空洞越大，越深入空洞越空，仿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黑洞，唯有将一切吞噬毁灭才是终点。

　　炙热的吻如潮水一般，从唇蔓延到耳，从耳滑落到颈，从颈再徘徊至唇。
　　“阿澜。”
　　梦呓般的低声呼唤像古老的叹息，传递着最原始的征询。

　　柔黄的灯光从头顶漫撒下来，颜山澜微微睁眼，迷蒙的光雾遮住了她的视线，身体在往后仰，阴影覆上来，滚烫的气息将她的呼吸封锁，像溺水的鱼正在沉入深海，她努力勾住陆子慕的后颈，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然而她依然在下沉，连同浮木。

　　身体像是浸在滚滚冒泡的沸水里，又像是躺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煎熬之极。
　　耳边响起陆子慕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但她已然不会回应，她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抓住他，企盼他救她出深海。

　　手触碰到颜山澜过于滚烫的身体时，陆子慕瞬间清醒过来。
　　定晴细看，颜山澜的脸颊透着异样的红，他将自己的额贴上她的，烫得有些骇人。
　　他想起身，脖子却被她紧紧勾住。

　　“阿澜，你……”
　　话未出口，喉结突然被烫了一下，又一下，像是被一只小猫舔了一下，充满好奇和亲昵。

　　体内并未熄灭的火几乎瞬间被泼了油一般腾烧起来，企图一把烧尽他所剩无多的理智。
　　他抽出一只手握成拳撑在颜山澜头顶的沙发上，另一只手掌在她后脑下。

　　颜山澜面颊通红，碧绿闪光的项链坠子落在深邃的锁骨沟里，衬得皮肤莹白细腻，骨骼清丽脱俗。

　　他咬了咬牙，撑在沙发上的手发力，单手将颜山澜抱着坐了起来。
　　理智顶住了大火的狂烧。

　　颜山澜身体突然悬空，轻声惊呼一句，一把抓住他。
　　她迷茫着睁眼，眼睛跟脸一样红透了。

　　陆子慕伸手将她的衣服拢好，又从地毯上拾起外套给她披上。
　　“阿澜，你发烧了，我们……”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他让颜山澜半靠在沙发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起身去找药。

　　一抽屉的药，有止痛的，有退烧的，有治胃病的，有治感冒的，家庭常备不常备的药几乎都有，还有一些维生素、钙片，以及林林总总的病历本、诊疗卡。
　　他找到退烧药，消炎药和一盒退烧贴。

　　他将退烧贴给她贴上，又烧了一壶开水，用凉白开兑成温水。
　　颜山澜喝了一大杯水，吃了药，意识看着清醒了些，陆子慕给她测了下.体温，39.3℃。
　　又是高烧。

　　颜山澜盯着体温枪出了一会神，抬头看他，呆呆地说:“老大，我生病了。”
　　陆子慕试探着问:“去医院好不好？”

　　颜山澜摇头，伸手抱住他的手臂，缩进他怀里，“我生病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语气软绵绵，像小心靠近的猫。

　　陆子慕不知怎地觉得心口有些疼，一口应承:“好，我不走。”
　　得到承诺，颜山澜似乎很满意，很快睡了过去。

　　陆子慕担心她高烧不退，从冰箱里找出冰块，用湿毛巾包着敷在她的额头上，配合着退烧贴一起用。
　　他时刻监测着她的体温，一直守到后半夜颜山澜的体温降下来，陆子慕才挨在她身边和衣睡下。

　　*

　　颜山澜醒来的时候将近中午，昨晚仿佛在沸汤烈焰中煎熬的难受像一场暴风雨，突袭而来，悄然而去，留下一具疲惫的身体。

　　意识渐渐回笼，昨晚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回放，她想起陆子慕，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手刚触到卧室门把又像触电般弹回来。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微敞的领口，抬手收紧衣襟，他们昨晚好像差一点就那啥了？
　　一些细节就像特写一样在她脑海中过电影，身体蓦地又热起来，她双手捂住脸，轻轻拍了拍，深呼吸几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家里静得出奇，沙发整理一新，茶几上摆着零食和水果，她环顾四周，一切与平常无异，仿佛昨晚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陆子慕走了？

　　颜山澜松一口气，但几乎同时，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

　　她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外面下雨了，小区里的绿化树木萧萧瑟瑟，路上撑着伞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有些欲断魂的感觉。
　　这场雨下过，秋就深了。

　　颜山澜裹紧衣服，打个哈欠。
　　肚子有些饿了，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弄点吃的。
　　她转身，吓一大跳。

　　陆子慕一个大活人像是变出来似的直直杵在眼前，手里拿着一本书。
　　颜山澜拍拍胸口，“老大，你，没走啊？”

　　陆子慕把书放到茶几上，是他送的那本摄像集《迷失》。
　　他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她的外套，向她走过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笑。
　　“吓到你了？你不是让我留下来吗？”

　　颜山澜脸一热，垂下眼皮，顺着他的动作将外套穿上。
　　“我……”
　　她想解释，又不知要如何解释，莫名有一种越解释越掩饰的意味。

　　陆子慕轻笑，“我起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挺好，怕打扰你，就去书房看了会书。”
　　颜山澜小声应了一下。

　　陆子慕手抚在她额上，静了一会，“好像不烧了。”
　　说着转身去了卧室，很快拿着体温枪出来，给她测了一下，37℃。

　　他舒一口气，安慰她:“退烧了，没事了。”
　　颜山澜笑了，“我说了吃两片药就会好，没骗你吧？”
　　陆子慕的语气有些无奈，“你昨晚烧到39℃多了。”

　　颜山澜扁扁嘴，“一般不会的，昨晚可能特殊一点。”
　　嗯，特殊一点？
　　颜山澜感觉这个词好像有点歧义，心里不禁有些虚，好在陆子慕没有察觉。

　　他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想说什么终究又没有说，而是推着她回卧室，“你去洗漱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颜山澜停住脚步，迟疑回头:“在家吃吗？”
　　“嗯。”

　　隐约好像闻到有鸡汤的香味，颜山澜在空气中嗅了嗅，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灶上正煲着一锅鸡汤，饭已经煮好了，台面上五六个碟子整齐码放着已经处理好的排骨、虾、鱼、青菜和配料，都用保鲜膜包着，就等着下锅了。
　　颜山澜巡视一圈，她可以确定，她家冰箱里是绝对没有这些菜的。

　　“老大，你是田螺姑娘吗？”
　　陆子慕从墙上取下围裙，笑道:“想让我给你当田螺姑娘吗？”
　　颜山澜绕到他身后替他系围裙，“想，你的田螺壳在哪里，我要去藏起来。”
　　“那我变不回去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好。”

　　颜山澜踮起脚尖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然后松手跑出了厨房。

　　颜山澜洗漱完，陆子慕的菜也差不多上桌了。
　　菌菇鸡汤，椒盐排骨，白灼虾，清蒸鲈鱼，小炒青菜，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颜山澜拍了个照片，发在家庭群里。

　　颜山澜:【爸，你看我男朋友做的菜，厉害吧？】
　　父亲:【还行吧，没有辣椒你也吃？】
　　颜山澜:【我也不是非得天天吃辣椒。】
　　父亲:【……】

　　母亲:【你们这是住一起了？！】
　　颜山澜:【……】
　　颜山澜:【没有！】
　　母亲:【没有就好，还是要多认识了解一下。】
　　母亲:【你是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
　　颜山澜:【……我吃饭了。】

　　陆子慕给她盛了一碗汤，汤色澄黄清亮，飘着一点晶莹的油花，喝一口，清甜鲜美，颜山澜一口气喝完一碗。

　　“老大，你这个厨艺真的是自学成才吗？”
　　陆子慕跟她说过，从小父母工作繁忙，他早早就学会了独立生活。

　　“不算是，小时候经常会去袁叔家吃饭，有时候给谢姨打下手，她知道我爸妈没空给我做饭，就会教我一些简单的菜，慢慢就会了。”

　　“感觉袁副总一家都对你很好。”
　　“是的。”
　　“他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每天都能走几步了，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那就好。”

　　颜山澜埋头吃饭，陆子慕默默剥虾，不过一会就剥了一小碗放到她面前，又将桌上唯一有辣椒的蘸料水推给她，“你要多吃肉蛋白补充营养，重口味的食物要适量，还要多加强运动。”
　　颜山澜:“……”

　　陆子慕又道:“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总是发烧对身体不好。”
　　颜山澜连忙拒绝:“我查过了，全套检查，血液，心脏，核磁共振我都做过，医生说没什么毛病，其实我平时身体挺健康的，真的，不信我给你看体检报告。”

　　陆子慕面色有些严肃，颜山澜小声嘀咕:“就今年有点不正常。”
　　“为什么今年不正常？”
　　“可能因为今年认识了你。”

　　颜山澜信口胡诌却装得挺认真，陆子慕在她一本正经的注视下，严肃的表情渐渐崩掉，变得充满自我怀疑，随后浮起一层薄薄的红云，眼帘垂了下去，双眼皮的褶印清晰明确。
　　他小声地说:“昨天晚上是我不好。”

　　餐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颜山澜眨了眨眼，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饭碗，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老大，我乱说的，我生病不关你的事……”

　　陆子慕突然站起来，伸手掌着她的后脑，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好一会才松开，重新坐下，给她挖一勺鱼肉，“好了，快吃饭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