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49、第 49 章

　　颜山澜回到母亲的病房里，手里拎了一袋子零食，是陆子慕给她的，从南城机场带回来的。
　　她觉得好笑，陆子慕这是把她当小孩哄了。

　　很小的时候父母出差她总爱哭闹，尤其是母亲出差，据说她能哭个一整天，母亲没办法就每次都承诺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后来她整天盼望父母出差，但他们却不怎么出差了。

　　病房里只有父母在，母亲睡着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看书，颜山澜凑过去，居然是医学杂志。父亲是极度偏科的文科生，数理化不及格还能考上大学的那种，颜山澜实在有些怀疑他能不能看懂手里的杂志。

　　父亲见她进来只抬了抬眼皮扫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一眼。
　　颜山澜感觉父亲这两天莫名有些傲娇。

　　她挨着父亲坐下，将零食袋放到一旁，在里面找出一盒酸奶，这是这堆零食里父亲唯一会吃的东西了。

　　“爸，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里陪我妈。”
　　颜山澜将酸奶递给父亲，父亲从杂志书里抬头，没有接她的酸奶。

　　“他回去了？”
　　“嗯。”
　　“这是他买的？”
　　颜山澜看一眼手中的酸奶，点头。

　　父亲合拢杂志，叹口气，问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个星期。”
　　“昨天是你让他来的？”
　　“不是，他自己要来的。”
　　“他怎么知道你妈妈的事情？”
　　“我跟他请假，他就知道了，就说要来。”
　　父亲轻哼一声，“假公济私。”
　　“……”颜山澜竟无言以对。

　　“爸，你是不是觉得他哪里不好？”
　　“好不好一下子也看不出来，你喜欢爸爸不拦你，只是你们在一个公司，又是上下级关系，工作和生活搅在一起，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我知道。”颜山澜低头把玩手中的酸奶。

　　父亲低头拍拍她的手，“爸爸知道你心里一向是有主意的，但爸爸还是想给你提个醒，不要因为他是上级就对他有什么盲目崇拜和依赖的心理，工作上你听他的是应该，但谈恋爱你们是平等的，相处得开心就谈，不开心就不谈，不要有任何勉强自己，更不要为了他影响自己的工作。”

　　颜山澜知道父亲担心的是什么，这些问题她何尝没有反复思考过，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但她自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处理好工作和生活的关系，她反复假设过将来某一天和陆子慕走不下去了她会怎样，结果是她不会怎样。
　　从现在起她会更努力去工作，让自己将来在职场上能来去自由，她或许会因为恋爱失败离开光向，但那个时候她一定是去往更好的地方。

　　“爸，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父亲轻嗤一声，“你就是个傻丫头。”
　　颜山澜嘿嘿一笑，取出酸奶的吸管插好递到父亲嘴边，“也说不定他将来就真成了你女婿呢？”

　　“哼，一盒酸奶就想买通我？”
　　“嗯，那下次我让他买点好烟好酒孝敬您。”
　　“没诚意，我又不抽烟，不喝酒。”
　　“那就买点什么龙肝凤髓、熊掌豹肚给您大展厨艺，怎么样？”
　　“就知道贫嘴。”父亲总算接过酸奶喝了一口。

　　颜山澜笑嘻嘻翻着零食袋，果干肉脯、酥饼软糖，虽然没有辣味的，但这些大多她也爱吃。

　　父亲回家后，颜山澜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刷手机，耳机里听着音乐，嘴上不自觉哼出了声，连母亲什么时候醒了都没发觉。
　　直到母亲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看着手机愣了三秒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妈，你醒了。”颜山澜尴尬笑笑。
　　母亲靠在床头，乐不可支，“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带了耳机，没听见声音。”

　　“男朋友回江城了？”母亲手指水杯示意要喝水，颜山澜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端过去。
　　“嗯。”
　　母亲喝了半杯温水，长舒一口气，说话声音也清亮了些。

　　“今天陪他做什么了？”
　　“就一起看了个电影，吃了个饭。”
　　“他吃得惯我们这里的菜？”
　　“他啥都吃，不挑食。”
　　“……”

　　颜山澜将杯子放回桌上，挨着母亲坐在床沿，小心地问:“妈，你今天见他觉得怎么样？”
　　母亲沉思了一会，“个子挺高，形象没话说，看着挺稳重，挺有礼貌，估计家教不错，关键是对你有心，在病房里那会儿，他的眼睛就基本没离开过你。”
　　“真的吗？”

　　“嗯，你大姨他们都看见了。”
　　颜山澜忽然想起陆子慕脸上的吻痕，估计大姨他们也都看见了。

　　“那你现在不反对我继续跟他在一起了吧？”
　　“我本来就没反对你们在一起。”
　　“……”

　　“我是让你不要太稀里糊涂，他眼里有你是没错，你们要结婚，那还是有很多现实问题要解决的。”
　　“妈，结婚还早。”

　　“你过完年就三十了，谈恋爱一年差不多了，结婚后磨合一年再生孩子，那就三十二、三了，不早了。”
　　“妈，你想太远了。”

　　“不想怎么行？你现在这个年纪谈恋爱还能像以前那样吗？他要是没这个考虑，那就趁早断了别来耽误你。”
　　“……妈，你怎么又说这话……”

　　母亲声音有些哑了，颜山澜连忙端来温水喂她喝了，“妈，你别说话了。”
　　母亲缓了一阵，“你别怪妈妈唠叨，你是女孩子，以后年纪大了生孩子身体太吃亏。”
　　“我就不能不生吗？”
　　“说什么傻话。”

　　“你自己生我的时候都差点没命了，还要我生，你就不怕我……”
　　“又胡说八道！”母亲一声呵斥打断她，声音更哑了，颜山澜连忙又给她倒一杯温水喝了。

　　“要不要叫医生？”
　　母亲摇摇头，喝完水平躺了下去，颜山澜耷拉着脑袋在她旁边坐着，母亲忽然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掀开被子示意她睡进来。

　　颜山澜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母亲一起睡过了，长大后似乎总是为这为那跟母亲争吵个不休，渐渐跟母亲就不如小时候那样亲了。现在一不留神，母亲到了需要她的时候了。

　　颜山澜起身去洗手间换了母亲的睡衣，钻进被窝里，抱住母亲的胳膊，头挨着母亲的肩，舒服地蹭了蹭。

　　“妈，我爸这两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母亲扭头看着她，她继续说:“我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他嘴上说希望我找一个对象一起好好生活，其实他根本不舍得我嫁人，所以他才一点都不着急，看见我有男朋友了反而不高兴。”

　　母亲无声地笑了，颜山澜又道:“妈，其实爸爸真的很爱你，昨天你在抢救的时候，我爸就跟丢了魂一样，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母亲眼眶渐渐红了，她转头看向天花板，久久不语。

　　“爸爸昨天跟我说了很多你们年轻时候的事情，他还说，他说只要你不离开他，他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母亲噗嗤笑出声，扭头看她，脸上不知不觉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颜山澜看着母亲的眼睛，这双红了的眼睛里分明有与那天父亲眼里一样的爱意，她问:“妈，你真的想过跟我爸离婚吗？”
　　母亲点头，又摇头。

　　“当年没有你，可能一时冲动真的就离了，但最终没有离，不单单是因为有你。”
　　“我知道，不然你不会把我留在家里，对不对？”

　　把她留在家里，母亲才有理由回头，若是带她一起走了，在姥爷一家的强势保护下，母亲必然回不了头了。
　　这是她后来花了很多时间才想明白的道理，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母亲抽出手将她搂进怀里，“阿澜，你怪妈妈吗？”
　　颜山澜将脸埋进母亲怀里，眼泪无声流了出来。
　　“我把你留下，一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回头的理由，二是为了让你爸看在你的份上振作起来，我把你带走，他一辈子估计就毁在那了。”

　　“阿澜，虽然妈妈当初生你差点出事，但是妈妈一点也不后悔生了你，你带给妈妈的开心和幸福远大于妈妈为你付出的，妈妈和爸爸都是这么觉得，所以妈妈很希望你将来也能跟自己爱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妈……”颜山澜几乎泣不成声。

　　母亲搂紧她，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声音有些哽咽，“好了，不哭了，妈妈现在好好的呢，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爸爸也不会的，你以后在外面不开心了就回家来，爸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颜山澜抬头，眼泪汪汪的，“那你以后也不会跟我爸离婚吧？”
　　母亲破涕为笑，“傻丫头，当年都没离，现在还怎么可能离？去年吵架那是话赶话赶上了，不是真的。”
　　“是我让你们操心了。”颜山澜乖乖低头。
　　“也是我太心急了。”母亲叹一口气。

　　“妈，我感觉得到陆子慕对我是认真的，我也想认真跟他好，但是人心终究难测，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将来没能成，你到时候能不能不要生气？”
　　“阿澜，我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伤不伤心，姻缘姻缘，终究还是要讲一个缘分，万一再像之前那个一样有缘无分，你能不能不执着？”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