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34、第 34 章

　　第二天，颜山澜早早就醒了。
　　不知是不是挂了水吃了药的缘故，昨晚她一躺下就睡着了，且睡得很安稳，没有像前天晚上那样不论醒着还是睡着脑子里都闹哄哄的。

　　拉开窗帘，秋阳如水，倾泻一地，整个屋子都明晃晃亮堂起来。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颜山澜迎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心所欲伸展了下胳膊和腿，活动了下脖子和腰。
　　做完十分钟运动，洗漱完，颜山澜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思考早餐要吃什么。

　　冰箱里应该还有鸡蛋，可以做煎蛋，简单快捷，香喷喷，或者甜酒煮蛋，加点小汤圆，甜滋滋，但是又有些想吃楼下那家麻辣牛肉粉，麻麻辣辣，粉丝吸溜起来特别爽，还有他隔壁家的香辣煎饼，表面一层酥皮，香得掉渣。
　　好难，难得周末起个早能好好吃顿早餐，可是人只有一个胃。

　　正纠结着，手机响了。
　　陆子慕：【阿澜，起床了给我打电话。】
　　颜山澜盯着手机陷入今天早上第二个沉思。

　　她和陆子慕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他昨天好像并没有说要在一起的话。
　　但他确实说了，以后会陪她，会等她。

　　颜山澜环顾四周，她其实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做什么都不需要人陪，甚至已经不习惯有人陪。
　　就好像排异反应一样，一旦有人试图介入她的生活，她就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和逃避情绪。
　　陆子慕似乎是个例外。

　　她感觉得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他隐隐的渴望，和恐惧。
　　她在默许他一点点进入她的生活，与此同时，她也在承受某一天她的生活突然被他毁掉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想要靠近。

　　电话拨出去，对面等了一会才接通。
　　“阿澜，你起来了？”陆子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
　　“嗯。”
　　“你早餐想吃什么，我跑完步给你买了送过去。”
　　“你在跑步？”
　　“是，在沿江风光带，空气很好。”

　　陆子慕就住在对面小区，从她这个小区穿过去，出小门就是青江沿岸，她偶尔也会早起去跑步，但从来没遇见过他。
　　“你经常跑吗？”
　　“一周大概跑三到四次。”
　　“上班也跑吗？”
　　“嗯。”

　　颜山澜无言，这是什么神人，几乎天天晚上加班，早上还能早起跑步，她每天早上能准时进办公室就不错了。

　　“阿澜。”
　　“嗯。”
　　“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跑步？”
　　“……”

　　“医生说你是因为抵抗力差才总是感冒发烧，所以你要加强锻炼，以后每天早上我陪你一起跑步，好不好？”
　　颜山澜苦笑，她能说不好吗？

　　“我早上起不来。”
　　“我叫你。”
　　“我跑得慢。”
　　“没关系。”

　　“我……”颜山澜东张西望，找不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来拒绝他。
　　“阿澜，你不想早上跑，晚上也可以，只是晚上我加班比你多，你一个人夜跑不安全。”
　　这是早上和晚上的问题吗？

　　“嗯……我想想……”颜山澜支吾半天，赶紧转换话题，“你还要多久跑完，我饿了，我们一起吃早餐吧。”
　　“我已经跑完了，现在回家换衣服，你等我一会。”
　　“好。”

　　陆子慕今天穿了一件青灰色套头卫衣，下身浅色牛仔裤，脚下是白色运动鞋，跟平时上班一整套衬衣领带西装皮鞋的着装比起来，这一身显得亲切又有活力。

　　颜山澜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低头在看手机，眉头轻蹙着，似乎在犯什么难。
　　“老大。”颜山澜停在几步外，轻轻喊了一声。

　　陆子慕抬头，眼中一亮，怔了几秒，随即垂下目光，竟似有些局促。
　　“怎么了？”颜山澜跟着也有点不安了。

　　陆子慕没回话，转身打开车后门，弯腰探身进车里，半晌没有动静，颜山澜实在有些好奇，走过去想看他在干什么，陆子慕忽然抽身出来站直了，车门挡在两人中间。

　　“发生什么事了？”颜山澜见他神情有些紧张严肃，不由担心。
　　陆子慕半垂着头，下颌线条紧绷，脸上竟渐渐浮起了红云，颜山澜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他估计是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想给她。

　　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紧张。
　　颜山澜好奇地探身去看车门后有什么，陆子慕身体往后退了半步，突然将一束花递到了她面前。

　　一束红玫瑰。
　　花瓣上沾着水珠，娇艳欲滴、馨香馥郁。

　　颜山澜埋头在花束上深深地闻了一下，抬头笑问：“送给我的吗？”
　　陆子慕木讷地点点头。

　　颜山澜却不去接花，又问：“你送花给我，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陆子慕低声道：“有。”

　　“什么？”颜山澜双手虚抓着车门上边缘，抬眼盯着他，这个人紧张起来还挺可爱。
　　等了半天，陆子慕终于抬眸与她对视。他的眼神深沉、坚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有锚落在她眼里一般，始终牢牢抓着她。

　　“阿澜，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明明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颜山澜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时间静止了，他身后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微眯眼。

　　一道阴影飘过来，她下意识闭眼，手指一缩扣紧车门边缘，额头上倏地有什么贴了一下，凉凉的，又温温的，再睁眼，她看见了陆子慕的下颌，以及如箭头尖锐般的喉结。

　　额头上被吻过的地方开始发烫，他的喉结滚了一滚，她再次闭上眼睛，松开手，转身靠在车身上。

　　全身血液在迅速往心脏汇聚，心跳很快，呼吸很困难。
　　但她不想离开。

　　手被紧紧握住，陆子慕在对她说话，他的声音嗡嗡作响，像是隔了几万重山，她什么也听不清。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陆子慕焦急的脸，他在不停说话，他的左边嘴角还有些青紫，像一个印记。

　　脑中一片空白，颜山澜盯着陆子慕，突然踮起脚尖，朝那个青紫的印记吻了上去。
　　陆子慕呆住了，他垂下眼看着颜山澜，一动不动。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颜山澜感觉身体里阻碍她自由呼吸的魔障消失了，耳朵重新听见声音，脑中也不再一片空白，血液开始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她感觉到了手和脚的存在，她放下脚跟，靠在陆子慕胸前，长长地舒一口气。

　　过了许久，陆子慕的手才轻轻地落在她的背上。

　　颜山澜无声地笑了一下，双手扣紧陆子慕的腰，轻声道：“可以。”

　　陆子慕的手忽地收紧了，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颜山澜感觉有些勒得慌，但又甘之如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陆子慕手松了些，低头问她。
　　“以后你不许把气氛搞得太严肃太紧张，也不许偷袭我。”

　　陆子慕想了一下，“我偷袭你了？”
　　颜山澜起身将他推开一点，道：“就是你不许突然从背后抱我，也不许突然偷亲我。”
　　说到偷亲，她的声音都变小了，脸上跟着也开始发热，抬头去看陆子慕，他正红着脸在偷笑，颜山澜不禁有些羞恼，转身便要走。

　　陆子慕立刻伸手拦住她，认真道：“我一定做到。”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那好吧。”颜山澜笑道，收回迈出去的脚。

　　陆子慕转身从车里把花拿出来递给她，颜山澜接过花，十一朵鲜艳的红玫瑰，错开排序，间杂满天星、洋桔梗和尤加利叶，灵动鲜活。

　　颜山澜欣赏完花，一抬眼发现陆子慕手里还拿了样东西，一个深绿天鹅绒首饰盒。

　　“这是什么？”
　　陆子慕犹豫了一下，径直递给她，“送给你的。”

　　颜山澜接过来打开，是一条玫瑰金锁骨链，坠子是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孔雀石，中间镶了四颗碎钻，像一朵花。

　　陆子慕盯着颜山澜，问：“喜欢吗？”
　　颜山澜点头，阳光下碎钻闪光，孔雀石深绿溢彩，小巧玲珑，精致可爱，“谢谢老大。”
　　陆子慕似乎终于松口气，脸上露出笑来，犹豫着问：“我帮你戴上可以吗？”
　　“好。”

　　颜山澜身材偏瘦，锁骨线条分明，项链长度刚好，戴上后，坠子正落在中间的锁骨窝里，衬出皮肤白皙和脖子修长，但又不过分张扬，很符合她素来低调的性格。

　　陆子慕盯着她看了又看，由衷地道：“好看。”
　　颜山澜脸一红，“好看也不许再看了。”
　　“好。”陆子慕垂下目光。

　　颜山澜抿嘴笑了，“吃早餐去吧？”
　　陆子慕点头。

　　颜山澜在前面走，陆子慕在她身旁稍后亦步亦趋。

　　气氛还是有些怪，总感觉这人还有话说。

　　颜山澜突然站住，陆子慕一不留神一下子撞上她的手臂，连忙侧身让开。

　　“老大，你今天有点怪怪的。”颜山澜转身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子慕盯着她，有些发窘，半晌方问：“我要是牵你的手，算偷袭吗？”

　　颜山澜嗤地笑出声来，心里又酸又甜，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小心翼翼待她的人。

　　“不算。”
　　颜山澜把手伸出去，陆子慕立刻牢牢牵住，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秋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两道孤独瘦削的身影，第一次因为牵着的手而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