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24、第 24 章

　　陆子慕看着颜山澜和张元宇走远，转身朝酒店大堂的休息区走，边走边对陈琪说:“到这边说。”
　　陈琪跟着陆子慕走到休息区，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陆子慕等了一会，张开右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作势起身，“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阿慕！”陈琪出声叫住他。

　　陆子慕坐下来，直视她，“陈琪，如果你还是想劝我回总部的话，那我们没有必要讨论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我想留在江城。”
　　“是因为她吗？颜山澜。”陈琪盯着他，一字一句念出颜山澜的名字。
　　陆子慕顿了顿，“跟她无关。”
　　陈琪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我不瞎。”
　　“这是我的个人私事，不需要对你汇报。”

　　“好吧，那就谈我的事，我需要你回去帮我，等我站稳脚跟，江城开分公司也好开新厂也好，全权交给你，袁叔的事情我会跟他道歉，等他恢复好回来，属于他的一分不会变。”
　　陆子慕低头不言。
　　陈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把她一起调去总部。”
　　“抱歉，我帮不了你。”

　　陈琪凝起眉头，“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陆子慕叹了口气，“陈琪，你想接手光向不被架空并不难，有你父亲护着，你只要踏踏实实为公司做事即可，有成绩了地位自然就稳了，真正的地位是实绩换来的。”
　　“你说得太轻巧了。”陈琪苦涩一笑，“阿慕，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陆子慕垂头默然了一会，“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明天你来送我吗？”
　　“明天我要约了客户，我安排了张元宇送你们。”

　　陆子慕起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微的呼唤。
　　“阿慕。”
　　他脚步一顿，回头一看，陈琪的双眼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双颊绯红，眼神凄苦。
　　陆子慕待在原地，不知她这突然的变化是何意。

　　“我爸他时间不多了。”
　　话一出口，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划过陈琪的脸颊，她掩面蹲了下去。
　　陆子慕有些吃惊，陈明瑞看起来并不像有重病的样子，也没见他休过长时间病假，怎么会时间不多了？
　　不过陈琪回国确实很突然，公司内部都说是因为几个月前高层动荡，陈明瑞想提前培养接班人，但陈明瑞此前并没有透露过要陈琪回国接班的意思。

　　“你先起来，别哭了。”
　　陆子慕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陈琪站起来后将身体靠在了他手臂上，满面通红，泪痕斑驳，香水和酒精混杂的味道扑鼻而来。
　　“阿慕，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琪情绪有些激动，酒店大堂里的人都往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陆子慕费力搀着她，“陈琪，你冷静一下。”
　　陈琪直接抱住他放声哭泣。

　　大堂一名工作人员走向前来，“先生，请问需要帮忙吗？”
　　“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她的房间号，然后帮我一起送她回房。”
　　工作人员拒绝了他查房间号的要求，他只得问陈琪:“你带房卡了吗？我送你回房。”
　　陈琪止住了哭，点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房卡。
　　陆子慕接过房卡，叫上工作人员一起将她送回房。

　　回到房间后，陈琪的情绪冷静了一些，陆子慕让工作人员送来解酒药和蜂蜜水。
　　陈琪喝了解酒药和蜂蜜水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待了一会，随后才缓缓开口。
　　“我爸他两个月前查出得了扩张性心肌病，这个病五年内存活率大概百分之五十，医生建议他在家休养，他不愿意，他放不下公司，让我回来接他的班，但公司的情况你知道，三个大股东，我爸，袁叔和何叔，袁叔已经……”
　　她看了一眼陆子慕，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和我爸手头的股份加起来虽然比何叔的多，但他现在在公司运营管理上的话语权不比我爸小，我根本就不可能压过他……”

　　“我原本想以后留在国外的，但是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他放不下二十年的心血，我只能回来，但我真的压力好大好大，我整晚整晚睡不着……”
　　“阿慕，你懂技术，又懂市场，还有业绩，袁叔也给你留了人脉，你若是愿意帮我，以后公司就是我们俩说了算，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拼命在外面喝酒谈项目吗？”
　　陈琪抬头盯着他，眼中闪着一丝奇异的光，她显然为自己这个想法而兴奋。

　　陆子慕靠着电视柜站着，垂头默然，袁志遥现在还住在医院里，陈琪和她父亲想的却是通过他把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价值榨干净，共同创业二十余年，最后却只落得个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阿慕，”陈琪起身向他走来，声音柔软，双目含情，“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我回来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说着话手抚上陆子慕的胸膛，伸手准备去解他的领带。
　　陆子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几步，盯着她。
　　这个女人让他觉得陌生。
　　以前的陈琪虽然也娇蛮，霸道，诡计多端，但她不会像现在这般……这般不计手段。

　　“阿慕，你弄疼我了。”
　　陈琪娇滴滴地嗔怪他。
　　陆子慕松开她的手腕，退后两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总部，也帮不了你，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陈琪在身后喊住他，“是因为颜山澜吗？”

　　陆子慕转身盯着她，语气凝重，“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去为难她。我不帮你，一是我能力所限，二是我不能伤袁叔的心，这些都跟你无关，你别再拿我们的过去说事，即便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感情，也不应该拿来交换利益。”
　　陈琪脸色变了变，目光顿时变得复杂，陆子慕没有在意，转身摔门而出。

　　霓虹灯在车窗玻璃上匆匆划过，车厢里只有一些幽微的光，坐在车后排的陆子慕仰头靠在头枕上，微眯的双眼虚望着前方，一只手扶额，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旁，若有所思。

　　“谢姨，休息了吗？”
　　“小慕啊，这么晚你又在加班吗？”
　　“没加班，今天有一个项目签约，晚上陪客户吃饭。袁叔今天情况怎么样？”
　　“这两天说话清楚了一些，今天婷婷陪他说了很久的话，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陆子慕浅笑了一下，“婷婷下周要去学校了吧？”
　　“是，她还是说要自己住校，唉，我拗不过她。”
　　“谢姨，婷婷那个学校我了解过，每个宿舍都有生活老师，婷婷的班主任是我高中同学，我会拜托她对婷婷多关照些。”
　　“小慕，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你要自己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少加点班少喝点酒。”
　　“知道了谢姨，您早点休息，周末我会回滨城，到时候再去看望袁叔，医院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

　　电话挂断后，车厢里显得极为安静，陆子慕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手指不知不觉悬在了颜山澜的名字上。
　　十点，应该还没睡。
　　手指点下去，安静的车厢里回响着“嘟——嘟——”的声音。
　　没有人接。
　　他放下手机，伸手将领带扯松了些。
　　可能是睡了，最近那么忙，肯定很累。
　　他轻叹口气，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脑海里却浮现出颜山澜在酒店大堂转身离开前的笑。

　　礼貌又疏离。
　　这是她脸上最常出现的笑。
　　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伸手触不到温度。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隔着这层玻璃看她，直到那天在高铁站目睹她的崩溃。
　　玻璃碎掉了，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心也是碎的。
　　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靠近她，又更加想要靠近她。
　　然而越是靠近她，她却越是躲着他。
　　最近明显能感觉到她在他面前放松了很多，会愿意跟他说一些事情，会发自内心地对他笑。
　　那层隔在他与她之间的玻璃，似乎消失了。
　　可是刚才在酒店大堂，那层玻璃似乎重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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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慕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进入与颜山澜的聊天界面，对话停留在下午他那句【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以后你会做得更好。】
　　点进输入框，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要如何说才能既不让她误会又不给她压力？

　　突然，手机来电页面跳了进来，是颜山澜。
　　他心头一跳，连忙按下接听键。
　　“老大，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吹头发。”
　　电话那头颜山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陆子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没事，”他轻轻笑了笑，温柔地问：“这几天累了吧？”
　　“嗯，有点。”颜山澜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很有成就感。”
　　“要是太累就跟我说，我给你调整。”
　　“不用，我可以的。”颜山澜果断拒绝。
　　陆子慕轻笑出声。

　　“老大，今天吃饭的时候，谢谢了！”
　　“怎么谢我？”
　　“嗯，请你吃烤肉？一顿烤肉，一顿烤鱼，怎么样？”

　　陆子慕转头看着车窗外不住倒退的街景，沉思了一会，柔声道：“阿澜，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
　　许久他才听见回答，“我准备睡觉了。”

　　陆子慕垂下头，手指按住眉心，等了一会，说道：“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后，陆子慕身体重重往后一仰，闭目靠在椅背上，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