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16、第 16 章

　　浓烈到呛人的消毒水味道让颜山澜忍不住皱了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澜，你醒了？”
　　颜山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一双担忧的眼睛流露出惊喜之色。
　　“你现在感觉还痛吗？”
　　颜山澜摇头，“已经好多了。”

　　“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想喝水。”
　　“好。”

　　陆子慕拧开一瓶水，扶她坐起，将水送到她嘴边，颜山澜低头喝了两口。
　　“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睡吧，别多想。”
　　陆子慕放下水，想扶她躺下，她却摇手拒绝了。

　　“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
　　已经过了零点，倒霉的一天应该过去了。

　　“我应该不用住院吧？”
　　“医生说你是神经性胃炎，不用住院，只是要注意睡眠和排解精神压力。”
　　颜山澜点点头，这是陈年老毛病了。

　　“那输完液你就送我回家吧。”
　　“不着急，明天早上再回，你先好好睡一觉。”
　　颜山澜看着他出了一会神，不自觉又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颜山澜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咕咕叫得厉害，醒来就看见陆子慕拎了一个保温饭盒进来。
　　“饿了吧？”
　　陆子慕一见她就笑了，他在床边坐下，小心打开饭盒，是一碗金灿灿的小米粥。

　　颜山澜起床在卫生间将就着刷了下牙，埋头将小米粥喝干净了。
　　陆子慕递给她一张纸巾，笑着问:“吃饱了吗？”
　　颜山澜见他笑了，微微觉得有些脸热，接过纸巾低下头擦嘴，不再回话。

　　陆子慕将饭盒收拾了，又将床头的药装好，将手机还给她。
　　“走吧，可以回家了。”

　　颜山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有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提醒。
　　她点开先回消息，给许晓雨的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进来了。

　　“阿澜，你昨晚怎么了？”许晓雨在对面大叫。
　　“师父，你不爱我，你竟然先回她的消息。”张悦可也在那头哭嚎。
　　颜山澜无奈叹气，她只是从上往下回罢了。

　　“我昨晚胃炎犯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对面两个人叽里咕噜像是在争论什么，颜山澜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张悦可开口了，“师父，昨晚是老大送你去的医院吗？”
　　“是的，刚好他在……”
　　“那昨晚他是不是也在医院陪你？”
　　“嗯，是的……”

　　颜山澜有点底气不足，封闭的车厢里，电话那头说些什么谁都可以听清，这两个八卦的女人不知道还会说些什么出来，她得赶紧挂了电话。

　　“我刚从医院出来，就先不……”
　　“师父！你是不是现在还跟老大在一起？”
　　“……”
　　“师父，你忘记我跟你说的八卦了吗？！”
　　“好了，我没忘，先不说了，拜拜！”
　　“师……”

　　颜山澜无情掐了电话，没一会，两人的微信又来了，最后干脆三个人拉了一个群，一副势要劝她悬崖勒马挽救良家妇女的架势。
　　她简直百口莫辩。

　　她当然没有忘记那个八卦，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没有给她躲的机会。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

　　想到这，颜山澜转头看了陆子慕一眼，他平静地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别说他马上要结婚了，就算他是单身，她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毕竟现在对她来说，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爱情的额度，她早已用光了。

　　“张悦可说的八卦是跟我有关吗？”
　　陆子慕突然开口，颜山澜吓了一跳。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

　　要不要说？
　　当着正主的面说八卦好像不太好？
　　许晓雨和张悦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被出卖？

　　可是不说，他一直装傻怎么办？
　　他一直这么似有若无地跟她暧昧怎么办？
　　他若是还想进一步怎么办？

　　颜山澜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
　　他当时是想吻她？
　　她的心忽地一沉，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

　　难不成真的要考虑换工作？
　　谣言传出去，受影响最大的人只会是她。
　　总部那边若是知道了，干不下去的人也只会是她。
　　她现在这个阶段，大龄未婚未育，要是在行业内再背个不好的名声……
　　颜山澜有些不敢往下想。

　　陆子慕等了半天没听见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
　　“阿澜？”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叫她“阿澜”了，明明平时都是叫全名。

　　“老大，我说了你别生气，我们平时也就只是闲聊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也没乱说过什么。”
　　陆子慕抿嘴笑了一下，“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

　　“你真的不会生气？”
　　陆子慕又转头看她一眼，眼底满是笑意，“嗯，不生气。”
　　那好吧，预防针也打了，正主的“免死金牌”也拿到了，那就说吧。

　　“他们说你很快就会被调回总部，然后会跟陈总的女儿结婚。”
　　陆子慕倒是没觉得惊讶，只是眼底的笑意消失了，恢复了他往日冷静严肃的神色，更严重的是，好像还带上了点愠色。

　　“你说了不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陆子慕打断她，轻叹口气，语气恢复如常，“我没有生气。阿澜，我不会回总部，也不会跟陈总的女儿结婚，你放心。”

　　她放心？
　　放什么心？

　　“有些事情我暂时还没办法给你说清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
　　颜山澜沉默了。
　　这个回答超出了她的设想。

　　她不需要解释，她只需要他以后跟她保持距离。
　　可是现在这个结果，她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不得罪他？

　　颜山澜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开车窗吹起了热风。
　　“阿澜，外面气温高，小心中暑。”
　　“哦，好。”她关上车窗。

　　车到达小区门口。
　　“老大，就在这里停吧。”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老大，很近的，我可以走回去。”
　　“外面太晒了。”

　　确实，外面的地都晒得发白了，但再晒也比让他知道她住哪栋好。
　　“没事，就几分钟的路。”

　　颜山澜接过陆子慕递过来的药准备下车，副驾的车门锁还没打开。
　　她只得回头。

　　陆子慕看着她，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才说话，“阿澜，我是不是让你有压力了？”
　　颜山澜一时有些语塞。

　　“昨天晚上，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还有昨天上午突然推你的秋千，我不是有意要吓你，我不知道你戴了耳机听不见脚步声。”
　　空气有些凝滞。

　　颜山澜深吸一口气，把一直在心里盘桓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老大，我其实平时私下很少跟同事结交，所以不太擅长在生活中应对同事，你又是领导，我就更加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理论上作为上下级，作为异性，我们应该保持距离，但现在我感觉好像有些越界……”

　　“工作对你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或者换一个工作也很容易，但对我不一样，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我没有后路。”

　　“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其实是个很好很难得的领导，平时虽然很严肃，但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关照，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也没有一点意见，我真的很感激。但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坚持必要的界限，这样对你我都好。”

　　说完这些话，颜山澜打开车窗，转身对着窗外大口出气。

　　陆子慕看着她隐隐冒汗的额角，低头沉默了一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打开车门锁下了车。
　　他走到车后尾箱，拿出一把雨伞撑开，走过来递给颜山澜。
　　“我没有太阳伞，你将就一下用这个吧。”

　　颜山澜没有伸手，他又往前递了一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同事之间借把伞不是很正常吗？周一记得还我。”
　　颜山澜低头接过伞。

　　“谢谢老大。”
　　“快回去，记得吃药，好好吃饭。”
　　“嗯。”

　　回到家，颜山澜站在阳台上往小区门口望了很久，直到陆子慕的车离开。

　　当天晚上，陆子慕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又一次失眠到深夜。
　　陆子慕:【如果我们不是同事，也不是上下级，你还会不会这样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