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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Limbo ...

  •   鹭岛八中是市重点中学,司青挤破了脑袋才考进来,但在班里的成绩不上不下。还好在高中大家都以考试为目的,有艺术特长的又早早定下去艺考了,司青的绘画特长,让他在班里有被记住的一面。

      他经常负责班级的板报,一个人拿着椅子,拿着水彩,一画就是一整天。

      和他玩的最好的,是他的前桌兼舍友赖令辰。

      某个周末,赖令辰和司青一起去画板报,当然赖令辰是借口出来放风,一到地,人就懒在椅子上晒太阳。

      他吃着五毛钱一包的小零食,含糊不清地找话题说:“诶,你知道班里的人都说你有点怪吗?”

      司青画线条的手一顿,回道:“哪里怪?”

      “怪无聊的,怪闷的,怪没精神的?”

      司青点点头:“我确实是怪无聊的,怪闷的,怪没精神的。”

      “放屁咧,我每天和你玩,你又不那样。”赖令辰反驳道,“不过,有时候你会忽然就很丧,总觉得你不太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青低下头,从赖令辰的角度看过去,阳光正好被那颗圆圆的脑袋笼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周围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赖令辰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司青是佛祖转世了。

      转世犹豫了一会,跳下踩脚的凳子,坐到了他的身旁,垂头丧气地说:“我确实很不开心。”

      “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坏掉了,没有人比我更坏了。”

      “怎么可能,虽然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你画画那么好!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功底,我就去艺考了,艺考文化分那么低,还有漂亮的妹子,简直是快乐天堂。”

      赖令辰一向没正形,司青也习惯他爱打嘴炮,并不在意。

      他偏头看着对方,拿走他的零食,认真道:“……那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

      “当然。”

      “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说。”

      “懂了,这是你的秘密对不对?”赖令辰拍胸脯保证,“既然是秘密,当兄弟的肯定帮你保守秘密。”

      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

      “你说的都是真的?”赖令辰听完司青匪夷所思的经历后,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司青白了一眼:“真的。我都愿意跟你讲了,当然是真的啊。”

      “你让我消化一下。”赖令辰捂着脑袋想了几秒钟,忽然说,“既然这样,我也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吧。”

      “什么?”

      “我在初中的时候,也被老师摸过。”赖令辰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啊那老师就像摸女生一样摸我,可他是男的,我也男的,我实在是不懂那到底算什么……也只好认栽啊。”

      司青看赖令辰的眼神里都变了,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

      赖令辰说:“所以我特别讨厌同性恋,你不会是同性恋的吧。”

      “我这样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司青嘲道。

      “也对啦。”赖令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默默承受了那么多。放心啦,以后他们不和你玩,我和你玩!我们好兄弟!”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就像彼此找到了依托。

      可往往同类插的刀子,比敌人还要狠毒千万倍,因为朋友不会让人设防——没有预兆的利刃,划破你的皮肤,痛觉神经都得等十几秒才能反馈回来。

      “司青!”

      赖令辰在身后追着,很快拦住了司青。

      这是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下了课,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他们纷纷朝司青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关于司青和严律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炸开了。

      司青瞪着赖令辰,满眼火气:“骗子。”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赖令辰怒道,“你跟我说的秘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但是你呢?你喜欢严律,不就是变成了你当初自己最讨厌的人了吗?”

      “严律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不会懂的。”司青愤恨地瞥了一眼,“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在一众人的目光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每天都要走的小巷子,在这件事之后,变得格外漫长。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严律的事,他其实都不在乎,可偏偏家长也知道了。

      破旧的木门后,又传来司青熟悉的打骂声。

      “都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贱货!怎么是我害的?!他从小到大的功课不都是你在看,你看看看成这样了怪我吗?”

      “你别说你忘了他上初三的时候……”

      “靠!”司国庆一巴掌招呼上了李晓君的脸,“我让你多嘴!你的嘴真的会害死你,知不知道?!”

      司青收回了要进门的腿,走到一旁的墙边蹲下,拿出手机翻开,再次拨打严律的电话。

      和这半个月来他所有打出的电话一样,没有人应答。

      他在班群里打听严律的考场,只听人说在一中看见过,可具体是哪里又没个所以然。于是他考完第一时间就是去一中门口蹲点,蹲了两天都没蹲到。

      “啊伊蹲在这里做虾?”

      忽然,司国庆的声音出现在他身旁。

      他吓了一跳,来不及藏起手机,就被发现了。

      “你还在给那个男的打电话?!”司国庆几乎是一瞬间就冒起火来,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把夺过司青的手,摔在地上。

      然后司青想逃,立马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头发,扯了回去。

      “还想跑?翅膀硬了是吧?”司国庆在他耳边骂着不入流的话,一边将他拉进屋里,“整天想男人是吧?给我进来!”

      司青害怕地大喊:“妈!妈!!”

      李晓君跪在地上,身上腿上都是淤青和伤痕,她几乎是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骂道:“司国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司国庆放开了司青,笑着说:“我能干什么啊,他是我儿子,当然是教训一下。好了,你快去做饭。”

      司青捂着头,他险些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整个脑袋都是晕的,眼前的饭菜也是一口都吃不下。

      “晚上收拾好衣服,明天回老家。”司国庆嘴里塞满了饭,还要嫌弃味道淡了,边说,“回去拜拜阿祖,再放松放松,这个暑假就待老家吧。”

      “什么?”司青猛然回神。

      司国庆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大人讲话要认真听啊,我说带你回老家玩。”

      司青皱了皱眉,问:“妈你去吗?”

      李晓君低着头,没有回答。于是司青又问了一遍,她才迟疑地点点头。

      司青的老家在乡下,山林环绕的一个小山村,经济落后,但民风淳朴,司国庆是家乡里为数不多走出去的人。

      在外混得怎么样不重要,回家一定是风风光光的。

      开始的几天,司青只是被当成花瓶一样,被司国庆拿去每家每户都摆一摆,供人欣赏夸奖。

      每个人都夸:“你爸爸真是厉害呢,小时候父母都死了,一个人出去闯天地,现在在鹭岛过得那么好,还生了你那么漂亮又聪明的小孩,真让人羡慕啊。”

      他妈妈李晓君并没有来,而是到了暑假要结束的时候,才匆匆来了两三天,送录取通知书。

      那个时候的司青,竟还觉得这是希望。

      他被捆在房间的床上无法动弹时,他被烟头烫出一块又一块伤疤的时候,他被一座巨大的五行山压住的时候,他的灵魂被无情地撕扯、他的汗水和血一起流干的时候,他听到了屋外妈妈的声音。

      “闭嘴!”司国庆发狠道。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司青的嘴,司青满眼都是泪,滚烫的泪打湿了他的手,令他获得疯狂战栗的快感,更别提司青因此只能闷声呜咽,那险些让他缴械投降。

      他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攥着司青的头发,柔软的感觉就像触摸到了点——他不许司青剪头发,因为这孩子天生就该这样妩媚。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都是那样的诱人,从他小时候开始,司国庆就那样想了。

      屋外的李晓君正和隔壁邻居聊天,聊得是司青的高考成绩。

      “司青高考怎么样啦?”

      “没考好诶,才刚刚过线。”李晓君谦虚地说,“希望能上鹭大吧。”

      “那真是不错啊,可算有出息呢。”

      “哪里哪里,小孩子可调皮了,平时没少让我操心。”李晓君有些得意,因为看到邻居的羡慕眼光,“还好我累死累活也要盯着他学习,不然差点走歪路,真是佛祖保佑。”

      邻居笑笑:“哪天摆升学酒啊?”

      说起这个,李晓君又发愁起来:“摆啥酒,他爸爸天天泡酒缸里,摆起来又没完没了。”

      “总是要摆一摆的啦!”邻居安慰道,“司青爸爸是男人嘛,男人打拼事业喝酒应酬,我们当女人的要理解一下。”

      “哎,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喏。”

      李晓君对着佛像拜了拜,巧妙地避开了邻居的话。

      忽然,邻居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晓君紧张道:“什么声音?”

      邻居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紧闭的房间门上。

      李晓君顺着看了过去,一把拦住邻居,解释道:“小孩子在睡觉,就不要吵他啦,我们出去摘野菜吧。”

      “是这样喔,我还以为里面有人在干什么呢。”

      李晓君尬笑了笑,挽着邻居胳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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