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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reset ...
病床上的司青闭着眼,像安静的睡美人。
门外,导师叹道:“这次你是真糊涂啊,现在想要唤醒他的可能性极低。我们只能用机器维持他基本的生命体征。”
严律问:“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
“什么问题?”
“我在对他进行深度催眠时,他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但我从未和他说过分手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导师想了想:“大概是他的潜意识里,与你分手这件事,是即想要又不想要的纠结事件吧。”
他害怕自己最爱的人,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严律。”
忽然,不远处有个声音喊他。
严律转身看,那个女人迈着大步走过来,是司青的妈妈李晓君。她的头发有些花白,步子依然矫健,脸上蜡黄是岁月的痕迹,不过双眼比从前有精神得多。
“阿姨,司青他……”严律有些歉疚,“他在里面,您要进去看看吗?”
李晓君在门前站定,隔着窄玻璃看了一眼,摇摇头。
“情况我听说了。”李晓君沉默半晌,才道:“植物人了也挺好。这个是我从老房子里找到的,本来搬家该丢的,不过看着好像是他的东西,就交给你吧。”
说着递给严律一个塑料袋,里边看起来像几本笔记本。
“阿姨我送送你。”
“不用。”李晓君摆摆手,如来时一般,一阵风似的去了。
严律回到病床边,翻开那几本泛黄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着年份,这看起来并不是某个学科的笔记本,而是日记。
如今这个被信息潮流裹挟的世界,纸质化惨遭边缘化,处境岌岌可危,已经没有人会耐心拿起笔,记录每天的支微末节了。
高中的时候,他知道司青偶尔会对着窗外的夕阳,写下这一天天马行空的感想。那时候许多人都会写日记,甚至日记和周记是语文课的一种作业,只是要让人提笔写一写,表达自己。
但他从未看过司青的日记。
上大学以后,越来越忙的生活让他已经忘记,原来生活不止是每日的循环往复,也可以是笔下的微小感触。
在严律翻看日记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司青眼皮动了动。
他被强力推下了楼梯,又长又陡的楼梯尽头,有一个高大的黑影。那个黑影的出现,让司青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但他心里又有个声音,让他爬起来。
爬起来,爬上去。
他咬咬牙,一发狠站了起来。刚刚他得跪着、趴着才能保持稳定的楼梯,此刻竟被他一脚踹平,他就这么如履平地地直奔黑影而去。
“啊啊啊!!!”
司青大喊着,攥起拳头,一拳朝黑影打去。
然而他的手径直穿过黑影,惯性让他险些摔倒。
“出来!!滚出来!!!”司青朝四周大喊,却只有回音回答他。
属于父亲的那间卧室,门大开着,老旧的电视机里是一片白噪音,密密麻麻的雪花点点,让人看得晕眩。
他喘着气,一拳砸在电视的后脑壳——显像管上,那电视瞬间砰的炸开,噼里啪啦火花四溢。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竟一点事也没有。
这个房间没有人。
司青有些愤怒,感觉胸膛里有火在烧。
下一秒,天地旋转,他躺在了一张床上。天花板上花花绿绿的瓷砖,像泡在水里一样扭动着。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靠!!”司青大骂,径直起身,朝黑影的脖颈抓去。
然而他再一次抓了空。
哗啦——
天花板上的水倾泻而下,将他浇得遍体湿透。他抹掉脸上的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用篱笆隔出的院子外全是黑雾,根本出不去。
“人呢?!”司青发疯地喊,“出来!给我滚出来!!”
“你喊什么啊!”
李晓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瞪着双眼质问。
“司国庆呢?”司青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他在哪里?!”
“他是你爸爸,你在大呼小叫什么?”李晓君震惊道,“你快放开我,你、你犯什么神经啊!”
轰隆——
一阵惊雷落地,天空被照得彻亮。
司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李晓君也消失了。
他闭起双眼,雨越下越大,而他的家就像一个鱼缸,将这些雨水全都装在了一起,他快窒息了。
哗——
一阵水波翻涌,司青钻出水面。
他在狭窄的浴缸里,包围他的水寒冷无比,还是血红色的。
他吓了一跳,匆忙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果然在汩汩冒血。他挣扎地从水里爬起来,拿毛巾按住了止血,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他家的二楼走廊。
父亲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那老旧的电视被砸坏了,正从里面冒出难闻的烧焦味。
而这层楼还有一间房,正虚掩着门。
司青有好久好久,没有走进这里了。
他双手搭着,轻轻推开了门。门里是一个小小房间,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小的书桌,书桌旁是能装下小孩的木箱子,里边放着他所有的衣物。
书桌上放着课本,具体的字都模糊了,像是被水泡过那样。
这间房间和记忆里没什么差别,就好像主人走后,这间房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瞬间。
此刻的司青赤身裸体,但他丝毫未察觉冷。他坐在书桌前,身上的水就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头地板上,黑了一大片——那就是木头搭成的楼板,很吸水。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抽屉里是没有被淹的笔记本。
2013年8月26号。
本来我填的志愿是去北京,无论是什么学校都好,我知道严律一定能上清北,即使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能在同一个城市也好。
可是他们改了我的志愿。
鹭岛大学很好,特别好,可是为什么?
那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很想不通了,妈还问我为什么不反抗?我是男孩子,为什么我不反抗?我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如果我能反抗,我能勇敢地说不,我的人生就会不一样吗?
人为什么都是勇敢的呢,为什么我这么不勇敢呢?
2013年9月23号。
我还是去了鹭岛大学,但国庆之后我就去退学,我想要摆脱他们,我受够了。
可我真的没想到,会在宿舍楼下看到严律。
我曾经做梦都梦不到和严律重逢,结果等到重逢的这一刻,我却发现我好像开心不起来。无法猜测严律为什么会读鹭大,但我知道,是我深深地拖累了他。
我和他说了分手。
但其实我不想和他分手,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2013年11月。
我没有和家里要钱,这是我想摆脱他们的方式。我尝试去打工,可是钱太少了,甚至还有个老板骗了我,白打一周的工最后只有一百块。所以今天我只有一顿早饭,忍一忍吧。
之前我也有想办法去给别人画画,可是依旧碰壁。
美术生的画显然更赚钱。
原来大人的世界里,要赚钱那么难。可我不能向他们服软,我想到妈质问我的样子,我就觉得死了也比回家好。
严律找到了我,他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
他真的很关心我,带我去吃了饭,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实会发生的。
都说父母是世界上最爱孩子的人,没有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打骂,那都是爱的表现,都是盼着孩子好。
可不可以有人告诉我,其实父母也可以是坏人,坏到无可救药的那种坏人?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如果妈能像她说的那样,我一出生就掐死我,那我真的就解脱了。
2014年2月。
放寒假是个噩梦。
本来在学校里,我有时能睡得安稳,可放寒假后,我必须回到那个房子里,每晚每晚,重复一样的噩梦。
小时候,妈说等我上大学就好了,等我到了大学,她又说工作了就好了。她觉得我可以正常的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小孩。她觉得我应该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我等不到了。
每一个遥远的等到什么时候就好了,就像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是永远永远也吃不到的。
……
最近严律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跟我说,在学校外面租了间房子,想给我一个家。
虽然是握手楼,但他把房间布置的很温馨,还给我留了最好的地方画画。严律是真的很爱我,或许我也应该要努力地走出来。
2014年11月。
今天上着课,忽然有个女同学问我是不是0。
后来我查了一下,才知道0是什么意思。我很恼怒,但她们笑着玩闹的样子又不是故意的,我无法和她们计较,还好彭雪说了她们几句,才没有继续纠缠我。
说实在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这半年多来,我一直努力在克服心里的恐惧,想和严律做些什么,我以为只要自己坚定地去相信自己可以,就一定可以。可是我发现没有办法,每到关键时候,我总是没办法继续下去。
每次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我的眼前就不自觉会浮现那一幕。
我的人生,就像卡住的磁带,一直一直困在那里。
2015年9月。
真可怕,司国庆居然跟着妈找过来了。
他到底还要我怎样?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
严律还是知道了那些事。
我瞒不下去了。
我很少在他面前哭,这是第一次哭到差点窒息。严律抱着我说了很多话,我都记不清了,可能是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这样的话。
我应该高兴,可我居然麻木。
2015年2月。
我没有回去过年,所以司国庆过来找我了。
我很害怕,我给严律打了电话,他报了警。可是司国庆说这是家务事,他们就走了。
我好恨,为什么我的身上,要和这个人渣流着同样的血。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而别人只能承受。
司国庆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私人物品,永远也逃不掉。
我好绝望,或许我该死去。
……
严律最近越来越忙了,他好像在和别人创业,似乎赔了不少钱。
严律到底在哪里,我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
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我手上的刀子已经扎进了皮肤里。
严律吓坏了,他带我去医院缝针,缝了很久,回去以后他就把家里所有的刀都锁了起来。
我是不是不会好了?
这个问题我问了他无数遍,也问了自己无数遍。
自从严律知道那些事后,我总是在不停地说,不停地重复,我原本以为他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撑着我一起捱过每一个噩梦时刻。后来我才发现,我带给他的只有无数的负面情绪。
他一定是厌倦我了。
没有人不会厌倦我,连我自己都厌倦我自己。
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严律会说出“我真的尽力了,我已经没办法再和你继续下去了”这样的话。
他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就努力假装自己很好。我每天醒来都会对着镜子笑,告诉自己,你可以好起来的。
可是我要怎么好起来?
我那么努力地过好每一天的日常,努力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严律下班回家后给他做一桌晚餐,陪他坐在沙发上看剧。
可那些时刻里,我的灵魂却不停地破碎、不停地破碎。
不停地破碎。
……
我终于明白,原来谁也没办法帮我接住我的苦难。
病床边,严律没有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但他早已泪流满满。
“司青……”
“司青,你可以听到我说话的对不对?”严律在司青的耳旁问。
声音因为哭过而特别微弱,连严律自己都听不明朗。但他看到,这些话问过之后,司青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司青抬起了头。
随着他望见蓝天,他的身边忽然开阔不少,破旧的家具不见了,变成了种满花草的小花园。
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笔和一个速写本,正在画着些什么。
忽然,有人在背后喊他。
司青转身看去,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站在阳台上,对方望着他的双眼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深情。
司青问:“你偷看我多久了?”
“没多久。你也是高一的?”
“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少年笑了笑,“你画的真好看,花园里的睡美人吗?”
“是荆棘。”
“她一定会等到王子的。”
严律在他额头上轻吻,随后司青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个月后。
司青将工作室里所有的画都搬到了外面,海风阵阵吹来,带着咸咸的暖意。
严律递了一只打火机给他,问:“你不害怕了吗?”
司青摇摇头。
他没有犹豫地点燃打火机,然后扔进了画里。
那些丑陋的、扭曲的线条随着变形的纸张,更加疯狂起来,却在几秒后彻底变成了黑色的土灰。
“我曾经是很害怕,但这些……”司青深吸了口气,目视遥远的海面,“这些说到底,也是我身上的一部分。”
严律拉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捂着。
“去海边散散步吧?”
“好啊,我还想吃昨天那家的烤肠。”
司青偏头看了严律一眼,快三十岁了还那么帅,我还是赚了。
最后他眯起双眼,伸了个懒腰,浅浅地笑了。
全文完。下一本写《心火[刑侦]》,可以戳专栏预收。
一些碎碎念:
写这篇文没什么想法,好像也不是为了什么而写,因为这篇文不晋江、不商业、不大众。
其实人生没有非要怎样不可,受伤了会好,也可能不会好。不会好有不会好的活法,总是还要继续下去。
别害怕,别失望。
这个世界上的苦难,每一程都有人在默默陪着你。
你们不必遇见,但你们心灵相通。
或许,那就是你自己。
另外再碎碎念,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写这样的文了。
但我依旧会笔耕不缀,继续写我想写的,期待与你再遇见。
2023年2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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