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步错，步步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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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是谨慎小心的要命，在正厅里见着了她，就屏退了周围所有的下人，一路七拐八绕领着她进了书房，只余下一个贴身侍卫守在门外。
皇帝一进门，就疑神疑鬼的朝门外四处张望了下，关上门扉。走到书架边，抽出几本蓝色的册子，又把它们一卷卷再放回去。慕怡君一头雾水的看他整理那些书卷，难道她猜错了，他不是要给她看镜子？心烦恼意乱中，墙上挂的大幅画卷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吓的她差点叫出声。
皇上手掌向下摆了摆，示意她安静，撩开画卷，竟是个暗室的入口，估计那册子的排列方式便是开启石门的关键。慕怡君暗想这皇帝还真会藏东西，整的就跟保险箱似的，哪怕知道暗室机关在哪儿，这么多册子如果不知道排列的关键卷册和顺序，也绝对是打不开的。
他招招手，自己便先踏进了暗室，慕怡君跟在后面低眉顺眼的慢慢步过去，此间皇帝不知道又开启了什么机关，石墙里发出隆隆声，钝响过后，一道暗龛赫然嵌在墙面上，其中装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沉香木匣。皇帝老头儿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捧在手中，慢慢打开盒盖。
呼吸急促了起来，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咽下口口水，她极力在面上表现的坦然。那盒子里装的，是通往回家的空间大门的钥匙，机不可失，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趁皇上取镜子的时候，右手袖子挡住胸口，左手从怀中掏出假镜子藏在长袖里，皇帝猛然回身，惊的她一个激灵，浑身一颤，又怕皇上发现了她的异样，遂用手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做掩饰。
她进宫来便是一直毛病不断，先是个把月粒米不沾，后面好不容易养的气色好了些，却又连着风寒发热好几日，咳嗽更是家常便饭，皇帝只当她天生身体就差，不疑有他，连声安抚道：“这暗室闷的很，你且忍忍，别乱咳动了胎气，朕很快就带你出去。”
她一语不发，顺从的点了点头。皇上将盒子端到她面前，果然同那伪物一般，看不出什么差别。她想起这镜子能照人过去未来，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如果万一不幸真将她给照出来了，她是假辉夜姬的事搞不好会立刻穿帮，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皇上只当她紧张，招招手叫她过来：“你莫怕，莫怕，这是我月芷国的至宝，能测过去未来。朕只是想看看宝镜是否能对你的腹中胎儿起反应。你只要拿着宝镜，心情放自然即可。”
她无奈的走过去，皇帝郑重将镜子递给她，她伸手去接，那拿着镜子的手却猛然朝后缩了缩手，他叮嘱道：“小心点儿，别摔了，不要太担心，不要反抗宝镜的气息。不然就不能显象了。”
她点头称是，接过镜子，作势要朝脸上照。蓦地脸色一变，紧紧捂住腹部，低头蹲了下去。
皇上本来探头要去看镜面，见她忽然这样，也是措不及防，楞了一会儿忙不迭伸手扶她。
慕怡君趁着间隙将左右手的镜子对调，厚重的袖子掩盖下，只一瞬间便完成了动作，她慌慌张张伸出右手中的镜子交给皇帝：“皇上，臣媳这几日肚子不太舒服，歇一会儿就好，我看今日是无法接受这宝镜中的灵气了，陛下还是先把这宝镜收起来吧，万一不小心摔了碰了臣媳就罪该万死了。”她边说边暗中观察皇帝的反应，果然他将那镜子接了回去，谨慎的收纳回木盒中，丝毫没发现任何异状的样子。她长舒出一口气，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些，没方才那般紧张了，皇帝安放镜子的当儿，她已将缘生镜收入怀中，装模作样的扶着桌子立起。
虽然内心觉得对不起这位皇帝陛下，但也别无他法。她不能就这么困在这座深宫里坐以待毙。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
暗室内突然充斥了奇怪的笛声，本也是她识得的曲子，却被吹奏得诡秘森然，令她汗毛倒竖，浑身哆嗦了一下。
将镜子回归原位，皇上转回身来，似乎并未觉得那笛声怪异，郑重提醒她道：“这间密室历来只有怀胎的皇后皇妃才能进来，并且开机关的时候都会被蒙住眼睛。只是你是辉夜姬，身份不同，朕不愿亵渎神明，这才行了特例，你切记要保守秘密。”
慕怡君想点头，可那奇怪的笛音尖锐的刺入她的耳膜，头痛欲裂，大汗淋漓用手狠狠抵住太阳穴，疼痛却丝毫不减。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她蹲下身去使劲儿抱住头，想要减少那无数针芒一同刺来般的痛楚。皇帝见状也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扶她。
下一刻他脸上的慌乱全变成了错愕，难以置信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
他捂住小腹，指缝间红色粘稠的液体纷涌而出。慕怡君双手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刃直直的指向皇帝。那本是她打算逃出宫时用来防身的，如今却沾满了皇帝的鲜血。
“不是我……不要……快跑……你快点跑！”她奋力的想制止自己，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随着那诡异的笛声起伏妄动着，像被线操控着的人偶，身不由己的拿刀冲向皇帝。腥热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剧烈的呕吐感撕扯着她的胸腔与咽喉，她只能全身颤抖的大声吼：“快打开暗室门，快跑啊！”
皇帝像是明白了什么，顾不得伤痛，奋力的冲向暗室门口打开机关。
一切都已经太迟……
笛音缭乱的猛然向上一扬，尖锐的一个高音，刀锋落下，尖利的金属刺穿毫无抵抗力的绵软皮肤，飞散而出的鲜红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肌肤和意识。但一切还未结束，刀下的那个人背对着她还在蠕动，拼命的一点点挪向机关，她的手不听使唤的拔出了刀，喷薄而出的血液溅了她满身。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有人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她用力去擦那人的脸，可是越擦血越多。头很痛，痛的要炸裂开来，这是现实还是幻象，她已经失去区分的思考能力。只能绝望的凄厉呼喊：“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不要……不要……”
双手再次落下，如同慢镜头回放一样不断重播这个令人发指的瞬间，一双白皙的小手已经被血色染成得面目全非，她仍旧意识清醒，却无法反抗的对着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疯狂的进行穿刺。
鲜血在她跪倒的地面大面积蔓延开来，染红了慕怡君黛色的裙裳，她的脸上沾满飞溅出来的血液，眼泪不断的涌出，混合着鲜红液体一同滑落，这一瞬间她看来竟像吃人的女鬼那般可怖。
笛声渐渐平息，她的手伸向机关，做出了被操控的最后一个动作，打开机关门，音符消失的刹那，她失去最后一点支撑自己的力气，软绵绵的跪坐在血泊里，一把铮亮的剑抵住了她的下巴，是那守在书房门外的侍卫，嘴里高声吼叫着：“来人，皇上遇刺了，传太医！”
皇帝被抬走了，很多侍卫围了进来，绑了她的双手，用力把她推出暗室。她踉跄的前行，脑中一片混沌，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是麻木的任人摆布。有士兵怒喝她一声：“还不跪下！”她全都听不见，茫然的继续跌撞向前。
有人狠踢了她的小腿一下，她本就摇晃着站不稳，整个人向地上倒去，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钝重的痛。
白色的衣角飘忽入眼底，她茫然的仰起头。
慕子轩面无表情，扬起下巴看着她，表情那样陌生，不对，其实，他们从来都是陌生的。
白衣素净，剪瞳墨染，容颜如雪，那是怎样高高在上的一种美，似神。反观她自己，裙子被鲜血染成深红，干涸掉的地方成了褐色，凌乱的发，脸上满是血水的沟壑，双手都是模糊粘稠的血液，这样肮脏，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所以他们之间从无交集，所以她可以这样被背叛，被利用，扮演一个丑角，不停的做出各种滑稽的举动逗人发笑。
她听见他沉静的嗓音，不为所动的唇角淡淡带出几个字：“带走，押入大牢。”
慕怡君起身，昂着脸轻轻对他笑了：“我一直不知，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终于满意了吗？”
他一语不发，眼神轻忽的移向别处，仿佛视线中未曾有过她。不过一枚被用来将军的棋子，用完便是要抛弃的。
也许单纯做一枚没有思想的棋子，任人摆布，说不定更加幸福。因为棋子不会痛，她却会。
她脚下发软，勉强摇摇晃晃的被侍卫推搡着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前行。地牢里没有窗子，靠着几根并不明亮的火把照亮，空气里终年漂浮着腐臭的气味，昏暗光线里依稀辨得犯人有些自暴自弃的坐在牢中的，被锁链钉在墙上，血肉模糊的，跑到牢门前手向外乱抓，大喊冤枉的。个个都是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肮脏不堪。
她被推进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这附近的牢房全是空的，牢门也不同于前面一段，这里全是铁门。看来这最深的一带是关押罪最重的犯人的。
寒冬腊月，冰冷潮湿的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她的大麾早已经落在朝阳宫，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夹袄，沾满还有干涸的未干涸的血液，冷气像从四面八方钻过来，刺入她的骨髓深处，她紧紧的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蹲到墙角，却有很多黑色的东西从墙角的稻草下面四窜开来，全是蟑螂，惊的她一屁股弹了起来，高声尖叫，她向来最怕恶心的虫子，连飞蛾什么的都可以让她惊慌失措，更别提是蟑螂。慕怡君随手抄起地面上一块不知道干什么的破布，死命的抽打着墙角处的稻草，直到再无奇怪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这才坐了过去。
蹲下没有多久，刚才石室里恐怖的一幕却又反复在眼前重现，她还可以感觉到那些温热的血液灼烧着她的皮肤，□□绽裂开来的声音，还有皇上那惊愕的眼神。她杀了人……她杀了人……
无论这是不是出于她本身的意愿，她用这双手，亲手结束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天真，她居然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全身而退。
她只能抱住脑袋，小声的啜泣：“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一步错，步步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