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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

  •   慕天心冷哼一声:“很好,我没有先问你的罪,你反而先质问起我来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她肚子里的孽种究竟是谁的?!”

      慕子轩闻言捏了捏额角,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红的发烫,皱了皱眉,回身对慕天心淡然道:“殿下,您这话问的就奇怪了,太子妃有身孕,不是殿下的孩子,难道还成了别人的?”

      “你少明知故问了,是谁的恐怕你最清楚!”慕天心愤然提高声调:“你怎么能够这么做?!你怎么能够……”

      慕子轩站直了身体,比慕天心高出半个头,微微侧扬起脑袋:“太子要的是皇位,一朝登上王座之时,无论如何皇后也不会是太子妃,既然如此,殿下何须在意,太子妃肚子里就算是变出个狸猫来,也不会妨碍到太子殿下的前途。太子如今非要大动干戈刨根究底的话,不知受害者会是谁?太子若不是很清楚利弊要害,又怎会深更半夜传子轩来问话。不是早该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了么?”

      “慕子轩,你明明知道我在谈论的不是这件事本身!”慕天心脸上黑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僵硬的发直。

      慕子轩对此不置可否,侧身探了探跌坐在床上的慕怡君的额头,面色立时阴郁倍增,抱起她平放到床上:“乖,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马上让人给你熬药。”

      完全不理会在一旁大玩变脸的慕天心,拿了案桌上太医写的方子看了看,走到门口去唤了莲儿来,将药方交给她,又嘱咐了几句。这当儿里慕天心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瞬间冷静下来,换上平日里那目空一切的平静神情:“既然皇兄这么关心她,太子妃就有劳你照顾了,我要回宫休息了,希望皇兄好自为之,不要殷勤的过了头。”

      慕子轩闻言,竟是略带讽刺的斜挑起嘴角微一行礼:“子轩多谢太子殿下如此体恤,也不劳殿下费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殿下身尊体贵,还是趁早回去歇着吧,恕子轩不送了。”

      慕天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慕子轩轻吁出一口气,俯身摸了摸慕怡君的额头:“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还好我今日在宫中,不然这么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欺负你。”

      慕怡君不回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蜷成一团,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看到他的脸,连哭的力气也没,眼泪都已经干涸,身体很奇怪,额头烫的像火在烧,四肢却冷的如同掉进了冰窖,现实里也曾经大病过一场,那时候比现在还要难受,可是却没有这般难熬,因为那个时候……那个人……那个人?在她身边……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奇怪了,为什么明明觉得是很重要的事,却一点也没有印象……只是心底隐隐知道,那个人很重要,其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也许她真的太累了。

      “君儿?”慕子轩见她侧身过去不睬他,疑问的唤她:“在生什么气?是不是这几日没来你不高兴了?那日不是同你说了的吗,现在是重要的时期,轩哥哥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她执拗的侧卧着一动不动,慕子轩低声叹气,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温柔眉眼里一丝无奈:“君儿,又闹什么别扭?”

      慕怡君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很明显,她这样做并不明智,若她还想逃离这里,首先应该表现的顺从,乖乖的依他的意思去做,傻傻的被他骗,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机会带着缘生镜逃走,不然她现在尚且对他有用处,等她拿到了镜子,就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

      她睁开眼睛,故作恼怒的看他道:“我讨厌你,让我吃了那个什么鬼药,莫名其妙就发烧成这样,难受死了,你那是什么破药,害的我被那个明太子鱼欺负,他踢了我好几下,要是平常,我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你吃了那药开始不舒服的?”慕子轩眉头深锁,疑问的道:“这就怪了,那药虽然会扰乱脉象,只要不多吃应该是对身体无害的,你莫不是没有乖乖一日只吃一粒?”

      “我……我怕没有效果,所以多吃了几颗……”她顺水推舟的应道。

      慕子轩连摇了几下头,点了点她的鼻尖,又无奈又头痛的样子:“你这丫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让你一天只吃一颗,你怎么不听呢?药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随便乱吃?除了发热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看那大夫开的方子倒是对付风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吃出了什么别的毛病,有什么不舒服马上说出来,知道了没?”

      她迷糊状点了几下头。手藏在被子里攥的死紧,再难过也要忍住,忍住,不能被看出来破绽。

      慕子轩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还是那方旧旧的蓝帕子。她心下又是一阵颤栗,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看他道:“轩哥哥,我上次给你绣的白帕子呢?你怎么还是在用这个旧的,都快要被你弄破了。”

      他停下动作,抚开她额头上的碎发,眼神一瞬间的游移,她的心陡然一沉。

      “帕子拿去洗了,还没有干,所以先用的这块。”他轻声说。

      一句话便抹杀了她仅存的那一丁点幻想,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下午宝塔附近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不是他。

      但是帕子丢了,他真的扔了。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哦字。而后掩饰着悲伤和绝望,侧过头去:“轩哥哥,我困了。”

      “困了就睡会儿吧,一会儿莲儿送药过来我再叫醒你。”他扯严实了被角,起身去点香炉里的熏香。没有看见她闭上的眼睛时,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晶莹泪滴。

      她这一发烧,又是好几日。慕子轩有时来看她,也像往日那样端汤送药,她强撑起笑脸应付他,装的多了竟然渐渐习惯。

      痛多了,是会麻木的。笑多了,也是会麻木的。快乐或伤悲没有什么分别,心碎到终点就会迎刃而解。

      该快乐的时候没有笑容,该悲伤的时候没有眼泪,她不知道她还能剩下些什么。虽然她本就一无所有。

      “郡主……吃点东西吧。”

      慕怡君趴在窗边,循向唤她声音的方向。莲儿端了碗清淡的米粥过来:“今天让御膳房只熬了很稀的米粥,什么油腥物都不沾的,虽然什么菜也不吃对身体不好,总好过粒米不沾。”

      慕怡君想让她把粥撤了,又被她眼巴巴的样子看得叫自己心软,接过碗舀了一勺子白粥打算咽几口了事,眼前却骤然一花。

      仿佛他坐在面前,眉眼弯弯笑着道:“君儿,快吃饭。”修长手指夹着白地青花瓷汤勺,清清的米粥是白的,小勺的底色也是白的,他的手指同衣服也是莹白的,刺的她睁不开眼睛,胸腔里纷涌着强烈的呕吐感。

      精致的碗勺重重跌落地面,白底青纹的瓷器在撞击中,迸裂开来,摔的粉碎,碎片弹向四面八方。粘稠的白粥粘糊糊的耷拉在地板上,最干净的白色却成了最碍眼的污渍。

      慕怡君半俯下身干呕了几下,莲儿无比紧张的替她拍背顺气。她费尽力气压下恶心感,故作轻松的看了看地板,耸耸肩吐吐舌头道:“好好一碗粥叫我浪费了,真是要遭天谴啊。我去拿个抹布过来擦一下地。”

      “郡主……你难受你就说出来吧,这几天怎么一直都这样,每次王爷来喂你吃过饭,王爷一转身走了,你必定全都吐出来。往常最坏的时候,也顶多是闻到菜肴的油荤气味才会想吐,现在连米粥也吞不下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王爷又做了什么……我早说过……”

      “够了别说了!”慕怡君大声打断了她,立刻回过神来,又压低了声音:“不关他的事,你别把什么事都朝他身上扯……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被禁足,心里闷的慌。”

      太医诊出她怀孕的隔日,消息便传入皇上耳中,喜出望外的携了皇后和慕天心一道来看她,慕天心果然没有揭穿她把事情闹大,反在皇上面前继续做戏,状似对她这个太子妃无微不至,还将自己的贴身侍卫调来风铃居,美其名曰保护太子妃。皇上自然不会知道个中深意,对慕天心的体贴备至大加赞赏,而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半软禁起来,说是半软禁,因为慕天心并不阻止她出门,但凡一出门,他的心腹侍卫就定然跟着,甩都甩不掉,她不耐烦了,就窝在房中发呆,除了慕子轩来看她以外,常常整日都不说一句话。

      她这个样子,莲儿每每见了也只是摇头,无力劝阻。她自己倒不介意,慕天心这般紧迫盯人,必是想查出来她这次怀孕的内里乾坤。做的多说的多了难免露出破绽,索性什么也不做,慢慢看院内落叶归根,光秃秃的枝桠在愈刮愈冷的风里告别了秋天。

      十二月十五日,冬至。太子妃大婚已然两月,她一早起来从窗户里望见外头白茫茫一片,近来少有的玩心大起,换了件小夹袄便跑到院子里。她本身家在温暖的南方城市,鲜少有雪,即便下雪了,也都是零零星星的点点细雪,下不了两个小时便停了,还没铺就成一片纯白便化了,被行人踏成了黑乎乎的泥水。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可去年月照城的冬天天气也大都很好,只下过几场小雪,这样子的鹅毛大雪,她人生里还是头一次见。

      纷纷扬扬的雪花灰沉的天幕落下,琉璃瓦片层层叠叠的屋顶上披了一层闪着银光的白纱,池塘水面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锦鲤们都不知躲去了哪里。灌木丛在成片耀眼的白净里露出点点墨绿,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庭院深深。

      冷冽的风刮过的空气透着清新的寒意,她身上所用的香料也分外带了丝沁凉的气息,她如今不方便出门,慕天凛有时候便让莲儿替他捎带些他新做的香料瓶给她,而今她用的是一种混合的花香,据说是用薄荷,茉莉,百合,柑橘,丁香多种花香调和到一起而成淡雅香气。她很中意这个香味,莲儿也很喜欢这个香调,还找她讨了一瓶。这丫头对慕天凛似乎抱有非同寻常的好意,很乐意于帮他送礼和传达消息,整日在慕怡君面前帮着他说好话,慕怡君发现莲儿其实非常有做媒婆的天赋。只是莲儿好像忘了,她现在是太子妃,凡事身不由己,更遑论,她早已经对情啊爱的麻木免疫,哀莫大于心死,她现在只想拿到神器,早点回家。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回去的时候,连带这梦中的记忆一并洗去,就当做她从来没有来过月照城,从来没有认识过慕子轩。

      她立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株梅花树下,白雪皑皑压了枝头,隐约可见几株还未绽放的花苞,娇羞的躲在银色闪耀的结晶下做着花开时节的美梦。雪花覆了她一身,手指也冻的发麻,她却觉得心里安然,即便这般寒冷,也想要多站一会儿,院子里却突然有个老太监小碎步跑进来,跪下同她问安:“参见太子妃娘娘。”

      不等她发话,他便自行起身,急道:“皇上有要事要召见娘娘,请娘娘尽速同老奴进朝阳宫面圣。”

      这皇宫里虽然许多权贵因着其他皇子的缘故不怎么待见慕怡君,但她毕竟是辉夜姬,因此无论哪边的下人都待她是极为恭敬的,她虽以不喜尊卑贵贱的礼仪,也绝对没有下人敢随意的做出越矩之事,这太监没有得到许可起来,按常理说他是绝对不会起身的,如此仓促的行为,只怕皇上要找她的事,是越拖就越可能招惹来麻烦的事。

      慕怡君不动声色的拂了拂身上的雪花:“公公,我马上随您动身,但是您看我全身这样全是雪,一会儿去了皇上那儿肯定得湿透了,能不能容我去换件衣裳?”

      老太监犹犹豫豫的低头回道:“这……可是皇上是要太子妃娘娘听到口信就立刻出发的……”

      她轻笑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同公公一起前去。我也不是那么娇贵的,只是这几天肚子里总觉得不舒服,怕是动了胎气而已。”

      公公苦了一张脸,止步不前。皇上虽是命令他早点带慕怡君过去,耽误了时间,他定然是要挨责骂的,但若是因为他不让她换衣服动了这神之子的胎气,或者万一这孩子干脆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不是单纯的被责骂而已了,就算陪上他这条命也不够还的。

      公公眼珠子转了转,便拿定了主意:“太子妃请快快换了衣裳,老奴在门外候着便是。”

      慕怡君笑着谢过了他,指了个侍女带他去领了些打赏的银子,自己快步回了房间,急匆匆唤了莲儿过来,关上门低声道:“莲儿,我现在要去皇上那儿了,你照我之前说好的那样,把包袱准备好,太重的金银珠宝不要拿,拣几件值钱的就好,我那件喜服也记得带上,那上面的装饰都很值钱,也不占什么分量。再给我找件宫女的衣服来,准备好易容的工具,还有路上要穿的衣服,尽量挑些不太惹眼的,一会儿我回来我们就准备出宫。”

      莲儿机灵的点了点头,抓住她的袖子问:“郡主,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破皇宫了么?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可以不用再受王爷的控制了对吗?郡主你再也不会受王爷的欺骗摆布了?”

      慕怡君微笑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风风火火的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长裙,换掉湿透的衣裳,将慕子轩交给她的仿制品的镜子收进口袋里,披了件白狐皮的大麾挡风,起轿同公公一起赶去朝阳宫,去赴一场早已经预料好的鸿门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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